雖然萬春輝這個狗漢奸已經被解決了， 但是基因實驗室的拆遷搬運計劃並沒有終止。

　現在要錢不要命的人太多，萬一出事，那後悔都來不及。

　光是實驗室內鎖著的數據， 都是研究員們好久的心血。

　基因實驗室位置並不隱秘， 在學校內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

　作為國家實驗室，它的位置沒有太大關系。

　但是當實驗室內部的研究項目被列為國家機密後， 這關系可就大了。

　因此， 隨著研究不斷深入， 為了信息安全，實驗室位置的戰略性轉移屬於必然結果。

　基因實驗室， 周一例行會議，喬禦向實驗室全體科研員宣布了這一消息。

　最終， 他說：“如果有現在想退出的，沒關系。也不用有心理壓力。”

　譚教授才帶著女兒從國外回來，連孩子的學籍都沒辦上， 就茫然地得知， 自己要被隔離了。

　戚教授小聲解釋道：“這不叫隔離。是保密實驗，很正常的。”

　譚子睿的表情有些猶豫：“索菲婭剛來華國，沒有爸爸的話，會不習慣的……”

　索菲婭今年6歲。

　海倫女士剛和邁克教授結婚，聽說已經懷了二胎。

　讓譚教授下定決心去爭取撫養權的， 除了邁克居然打算把孩子送教會小學讀書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 就是索菲婭在新的家庭裡過的並不開心。

　小姑娘同意跟他來華國。

　出於一些私人原因，譚子睿並不想把女兒交給爺爺奶奶帶。

　他家裡有些重男輕女，當初他父母對洋媳婦不孝順公婆都很有意見， 更別提這個孫女了。

　“我回反饋給上面的。”喬禦道，“應該會有解決方案。”

　喻寒溪也沒說話，他單手拖住了腮幫子，雙目無神，看上去就像是在發呆。

　當初他跟主任說的是回國一年，如今時間已經過去一半多。

　他本來以為自己回來一年肯定夠了，誰知道喬禦竟然搞了個這麽大型的實驗。

　喻寒溪覺得，他的人生就是以學校為單位開始轉折的。

　第一次拐點發生在高考後，讓他從縣中到了清大。他也是縣上第一個市高考狀元，從此以後他的未來終於可以遠離那個小山村，不必再擔心未來只能去餐廳端盤子。

　第二次則是從清大到了普林斯頓，異國他鄉。普林斯頓的氛圍很好，學校裡的教授們也從各個方面幫了他許多。

　但他鄉再怎麽好，終究不是故鄉。

　只不過許多年前，他已經選擇過一次。

　如今再選擇，退路就少了很多。

　好在，喬禦並沒有讓他們今天就給出回復。

　“還有兩周時間可以考慮。這段期間內，實驗室內的數據和儀器都會逐漸轉移，大家也不用來實驗室了。有什麽問題，在群裡問就行。”

　喬禦再次看了眼所有人。

　這可能是基因實驗室最後一次，人員這麽完整了。

　他想了想，道：“我把吳主任叫來，咱們全體拍個合照吧。”

　其實對於拍照這種事，隨便找個科研員，手機一舉，合照也就拍好了。

　只是這裡也沒三腳架，那樣的話，基因實驗室的“全體”會少上一個人。喬禦覺得，讓誰來拍照，都不太公平。

　於是隻好聯系一下吳剛了，反正吳剛就在生科院辦公室。走過來也花不了多久時間。

　至於為什麽是位高權重的吳剛主任，而不是別人……

　從某種意義上講，喬禦是個很懶的人。

　給吳主任打電話，就算對方不能來，至少也能派人過來，比聯系其他人省事兒很多。

　果不其然，吳剛答應了。

　吳剛掛掉電話，臉上憤憤不平：“我堂堂一個理工部行政處主任！怎麽能這樣被呼來喚去？這讓我臉往哪擱？吳剛啊吳剛，你難道是喬禦小兒的保姆嗎？”

　雖然話這麽說，但是發泄完一通後，吳主任依然從櫃子裡拿出了塵封的單反，馬不停蹄地往基因實驗室趕去了。

　畢竟行政主任換誰來做，好像都差不多。

　但一個國家項目實驗，卻是很難臨時換項目主任的。

　難得不用做實驗，譚子睿帶著女兒到國貿商場買了幾套漂漂亮亮的新裙子。

　雖然現在已經開學小半個月，但有燕大出手相助，索菲婭依然十分順利地上了學籍。

　按理說，在華國，上好的公立小學才是性價比最高的選擇，不過索菲婭的漢語學的並不好。只會很簡單的句子。

　因此，她現在就讀的燕京市頂級的貴族私立小學，上的國際班，雙語教學，光一年學費都三十萬。

　譚子睿提著女兒的衣服，索菲婭牽著他的手，正用英語說著上周在學校裡讀書的經歷。

　“安迪老師很好，畢業於康橋大學教育心理學……我說我爸爸以前是康橋大學的教授，知道你名字後，她說了好多個‘oh my god’。”

　說完，索菲婭“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一雙藍眼睛水汪汪的，惹人憐愛。

　譚子睿就是在這個時候，接到了喻寒溪的電話。

　喻寒溪那邊聲音很吵：“喂？來吃火鍋。”

　譚子睿：“你怎麽這麽喜歡吃火鍋？”

　喻寒溪有些不耐煩了：“來不來？不來我找喬禦了。”

　“……在陪女兒。”

　喻寒溪：“陪女兒你就不吃飯嗎？一起帶過來不行嗎？”

　譚子睿想了想，竟然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喻寒溪一個冀北人，竟然喜歡吃川渝的牛油火鍋。一度讓譚教授很是費解。

　火鍋是鴛鴦鍋，番茄鍋底。小包間，滾燙的熱氣氤氳而來，全是辣子的香味。

　小姑娘還不太會用筷子，萬幸不至於吃不下去，吃的呼嚕嚕的。

　喻寒溪問：“後續實驗你會參加嗎？”

　譚子睿本就覺得喻教授把他叫出來絕不簡單，果不其然，原來是在這等著他。

　譚子睿反問：“你呢？”

　“我不知道，你去我就去。”喻寒溪說。

　基因實驗室要換地方，並且進行封閉性實驗，他倆的處境大概是最尷尬的。

　喻寒溪如果要繼續參與實驗，那就只能選擇回國。而他和普林斯頓的聘用合同還沒到期，處理起來大概會很麻煩。

　他這次回國，以後想再出去，可能就很難了。

　譚子睿倒是早早從康橋離職，並且辦好了華國長期居留證，只是放不下才六歲的小女兒。

　作為研究的主力軍之一，如果他們中途退出，實驗的進度可能會瞬間就被打亂，並且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喬禦是知道這點的，但是卻並沒有因此來打感情牌。

　這倒是讓譚教授有些躊躇。

　他為科研付出了大半生，說沒一點熱愛，純粹是糊弄人。

　要不然從康橋大學辭職後，以他的名氣，隨便找個生物科技公司，躺著也能把錢賺了，何必回國苦哈哈地做研究。

　有時候研究進度卡住，譚子睿在實驗室分析，能一個人呆到大半夜，難道是家裡的席夢思床不夠大嗎？

　做科研，能遇到一個好的團隊是非常幸運的事情。

　喻寒溪來基因實驗室後，幾乎沒有為經費和人際關系問題煩惱過一天。

　和當初他在清大的時候一點也不一樣。

　錢說有就有，數據說給就給，好像是傻逼領導們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

　喻寒溪清楚，並不是他離開華國七年，環境突然就變好了，而是喬禦有能耐。

　國內科研模式可能好了一些，但是離國外還有很長一段差距。這是必須要承認的。

　至今還有教授父母的小學生兒子，拿論文一作發表SCI期刊上，最終獲科技比賽大獎呢。

　就是不知道是哪幾個研究生這麽倒霉。

　經費的申請，從文件、溝通到項目展示，其他教授幾乎沒操過一份心，因此也能把所有精力投入在研究上。

　進度順暢的不可思議。

　這一點，喻寒溪捫心自問，自己是辦不到的。

　更何況，喬禦並不貪功，各個項目組很少有內耗，彼此也不會為論文一作是誰打的頭破血流。

　這也是喻寒溪對手底下的研究生說，“你們飛黃騰達的最快捷徑，就是抱喬禦大腿”的原因。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但是卻都難以做出決定。

　索菲婭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輕輕扯了扯譚子睿的袖子：“爸爸，你們做的什麽實驗啊？”

　譚子睿回答道：“基因治療，靶向藥。”

　“要去很久嗎？”

　譚子睿點了點頭。

　索菲婭的腿在半空中晃了起來：“爸爸，學校是全寄宿學校，放寒假暑假的時候才會回家。我放假可以自己在家裡玩……”

　譚子睿的心不免微微疼了一下：“爸爸不放心你。”

　其實，之前喬禦就跟他說過。

　如果他去封閉實驗的話，國家會專門派人給他奶孩子，是軍隊的女性軍官，祖上三代都清清白白，不用擔心。

　“之前幼兒園的時候，老師每個月會帶我們去社區福利院，陪爺爺奶奶們聊天。”

　“福利院有位老太太和我關系很好，她有胃癌，以前是醫生，她跟我講過靶向藥，說是能救很多人的藥。”

　索菲婭十分認真地說：“我覺得，救很多人，比陪我重要。而且，我現在已經長大了。不用你一直陪著我。”

　…………

　晚上回到家後，譚子睿哄完女兒睡覺，在洗臉刷牙看完論文後，收到了喻寒溪的短信。

　這還是兩人共事這麽久頭一遭。

　喻寒溪：[怪不得你一定要搶孩子撫養權。你家小姑娘很可愛。]

　譚子睿：[謝謝。]

　喻寒溪：[那你去嗎？]

　譚子睿回復道：[去。我這輩子可能就得靠這玩意兒上教科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