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寧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他努力忽視掉宋舟的其他身份，只當他是個病人，“那你先起來,我讓醫生來給你處理。”

宋舟右腿上的傷最嚴重,被他自己用布條簡單捆住,身上各處有些小傷口和擦痕。

他嘴上說著疼,卻更加用力抱住奚寧,額頭慢慢抵在他肩膀上,彷彿這樣就能減輕一些痛感。

宋舟慢慢調整著姿勢,側頭靠著奚寧的鎖骨，就這樣不動了。

微硬的髮絲扎著奚寧頸部，他向後仰,神色十分不自然。

除了父母,他幾乎沒有與別人如此貼近過，更何況是才見第二次面的陌生人。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對宋舟使用精神力攻擊武器，語氣生硬道：“你一直這樣,我沒辦法繼續幫你。”

宋舟許久沒有回應，奚寧低頭一看，他緊閉著雙眼,像是睡著或是暈過去了。

奚寧試著推了推他,卻依舊掙脫不開。

無奈之下，奚寧拿出手機給童欣發消息，告訴她宋舟情緒已經基本穩定,但不配合治療，而且好像暈過去了，讓她帶一個校醫進來。

指尖觸碰手機屏幕時發出細微的聲響,宋舟垂下的眼睫輕輕動了動。

童欣幾乎秒回：“好。”

接到他的信息之前，童欣正在樹林里站著挨罵，院長很不贊同她這次擅自做的決定：“宋舟情況特殊，嚮導與他的接觸應當循環漸進，而不是直接讓嚮導直接面對狂躁狀態下的哨兵，你們趕緊進去看看……”

童欣的手機屏幕亮起，她拿起來一看，兩眼驟然發亮。

“院長，您看，”童欣把手機拿給院長，上面是奚寧發來的信息，“他成功了。”

看清屏幕上的內容，院長面色緩和，頷首道：“沒出事就好，去看看宋舟的傷。”

奚寧腰都酸了，衣服還被宋舟蹭臟，他撐著地面維持住身形，悄悄嘆氣。

小兔子圍著宋舟打轉，時不時用爪子碰他，想幫他治傷卻無能為力，它不是治愈類的精神力。

直到身後傳來動靜，童欣帶著一位醫生嚮導過來，找到了院子裡的兩人。

看見奚寧與宋舟的姿勢，童欣略顯驚訝，但這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童老師？”奚寧艱難地扭頭，“他好像暈過去了，我掙脫不開……”

童欣趕緊過去，還沒走出兩步就被宋舟的屏障攔在院外，宋舟眼神清明，抬起頭看向來人。

“你醒了？”童欣和醫生過不來，奚寧對他解釋道：“她們是來幫你處理傷口的。”

宋舟視線冷淡，沒有做出回應，屏障也沒有撤掉。

童欣大致猜到他的想法，試探道：“你既然已經醒了，我們就把藥箱留下，你自己處理，先進屋可以嗎？”

宋舟看向奚寧，口中喃喃道：“奚寧……”

他猶豫了很久，才鬆開抱住奚寧的手，同時撤去屏障。

奚寧終於獲得自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童欣立刻上前想扶起宋舟，他卻側身躲開，自己撐著地面站起來，並且緊緊握住奚寧的手不放。

他身體緊繃，眼神依舊充滿戒備，淡淡的屏障立在身前，盡可能削弱除了奚寧以外，其餘人的存在感。

奚寧只好道：“先進屋吧。”

他隱約明白了童欣之前所說的話，宋舟明顯抗拒所有人，只允許他的靠近，那以後他一有異常，豈不是都得讓自己來。

奚寧不是不願意，只希望宋舟不要每次都把自己搞成這樣。

幾人進屋後，宋舟同樣拒絕醫生的觸碰，醫生只能隔空為他簡單檢查一下。

他身上最嚴重的就是腿傷，但以哨兵的自愈能力，只需要上一遍藥就行，其他地方甚至不用包紮。

宋舟一直以來自己處理傷口的次數不少，醫生叮囑好後就準備離開，奚寧也打算和他們一起走。

他一動，宋舟握住他手腕的力道加重，說什麼都不肯讓他走。

無奈之下，奚寧只好暫且留下來。

醫生和童欣離開後，客廳里便只剩下奚寧與宋舟兩人。

沒有別人在，宋舟明顯放鬆不少，卻還是不放手。

奚寧在他旁邊坐下，抬起手腕：“你為什麼一定要抓著我？”

宋舟不答，就著這樣的姿勢單手挽起褲腿，翻出藥箱裡的棉籤。

只有一隻手，速度便慢了許多，也不太方便，奚寧看了一會兒，嘆息道：“你鬆開，我幫你上藥。”

宋舟扭過頭，眼底露出期待，彷彿在問：真的嗎？

奚寧木著臉不說話，小兔子跳上他的膝頭，用鼻頭碰了碰宋舟的手。

宋舟鬆開奚寧，摸了一下小兔子。

奚寧揉著手腕上一圈明顯的紅印，蹲下來在藥箱裡翻找，用棉籤小心翼翼處理傷口。

奚寧神情專注，下手又輕又慢，生怕弄疼了宋舟。

宋舟身體向前傾，嗅著奚寧的氣息，像在自言自語：“奚寧……”

“嗯？”奚寧抽空抬頭看他一眼，見他又不說別的話，繼續手上的動作。

傷口在小腿側面，奚寧清理完灰塵與周圍的血跡，抹好藥膏，再一圈一圈纏上繃帶。

確認繃帶沒有滲血，奚寧鬆了口氣，聽見宋舟又道：“疼。”

奚寧頓時緊張：“我弄疼你了？”

他痛覺異常，比普通哨兵更易陷入失控之中，奚寧可不想事倍功半。

宋舟動了動唇，最後卻什麼也沒說。

腿上只有這一處，剩下的都在手臂和上身，宋舟利落地脫下上衣，在奚寧面前毫不猶豫。

奚寧還有點不好意思，他畢竟是個嚮導，雖沒有談過戀愛，但不排斥同性。

但他看清宋舟身體後卻愣住，除了今天弄出來的傷口，宋舟身上還有許多大小不一，有深有淺的痕跡，有些淡的快看不見了，還有些剛剛癒合不久。

他一邊清理上藥，一邊輕聲問宋舟：“疼嗎？”

奚寧語氣裡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心疼與關切，宋舟垂眼道：“不疼。”

這時候又不說疼了？奚寧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藥膏抹在皮膚上，有一股清涼的觸感與氣味，眼前的人才是效果最好的良藥，宋舟感受著疼痛逐漸淡化，望著奚寧出神。

處理好所有傷口，奚寧收拾著桌子和藥箱，低頭道：“你好些了吧？我要走了。”

宋舟眼底失落，這回倒不再攔著奚寧，只問：“去哪裡？”

奚寧向他解釋道：“我還得回去上課，而且我也不住這裡。”

奚寧轉過身，發現小兔子蹲在宋舟腿邊，乖巧地任他撫摸。

他想起小兔子曾說，黑豹和他的主人都很孤獨，奚寧有些心軟，補了一句：“我還會回來看你的。”

宋舟還是那副樣子，想被主人拋棄的大型寵物。

他聲音很輕，語氣複雜地喊了一句：“奚寧。”

“嗯。”

宋舟想說，他臉上還有一處小傷口，奚寧忘了給他上藥。

他牽過奚寧的手放在自己側臉上，仰頭看著他，眼神清澈。

感覺到宋舟似乎在他手心蹭了蹭，奚寧忽地抽回手藏在身後：“我真的要走了。”

他把藥箱留了下來，帶上小兔子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