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識微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細想之下,這一切又似乎完全在情理之中。
“曾經帶領弗萊道格家族走向榮耀頂峰的執政官,因病弱的身體而無法走到最後一步,而你的死亡讓家族逐漸沒落,在不甘心之下開始試圖復活舊日的傳奇……”
洛識微喃喃:“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雪離也是存在已久的怨靈了……”
“不,他已經轉世了。”
執政官耐心的給他解釋:“當年他死後藏進家族墓園,不受城堡束縛,靈魂早已轉世,只不過看來他的怨念終究太深,又或許他在死前就與惡魔簽下契約,保留記憶轉世為人。”
說著這裡,他無奈一笑。
洛識微垂下眼眸,輕輕地問了一個問題:“那,為什麽你還沒有轉世呢,你在等待復活的機會嗎?”
“……當然不。”執政官低低的咳嗽了一聲,削瘦的臉頰更加白的透明,仿佛一陣風便可以將他吹散般弱不禁風。
這樣嬌弱的冰美人,根本不像是可以與雪離那種小病嬌相提並論的反派boss。
洛識微忍不住蹲下來幫他順了順呼吸,關心的問:“你還好嗎?”
他做完,動作不由一頓,差點忘了眼前的病美人並不是人,而是惡靈。
執政官的銀發安靜的垂在身後,姣好的薄唇泛著一片青白,他看起來是那般柔弱美麗。
“我仍舊保留著死前最後的狀態,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靈魂逐漸不堪負荷。”
他細長如白骨的手指溫柔的拂過少年的黑發,似乎半點沒有因為他之前的質疑而惱怒,執政官閣下顯得如此寬容仁厚,他沙啞的聲音耐心的解釋:
“我無法離開城堡,是因為我死後屍體被弟弟鎖在五樓的棺材中,以邪惡的方式禁錮起來,使我無法轉世為人,倘若在二十八天內無法解除禁錮,靈魂就會徹底的消散。”
洛識微瞪大了眼睛,驚訝道:“原來管家尋找五樓的鑰匙,是為了……”
“是的。”
執政官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推著輪椅朝巨大的拱形窗而去,他們站在窗邊,月光灑下來,是久違的寧靜美好。
男人望向夜空,月光下他的銀發在熠熠生輝,他蒼白絕美的面容漸漸恬靜下來,唇角含著淡淡的笑意,說:“我是弗萊道格家族的族長,注定要背負著這裡的一切,或許在城堡中消亡就是我最好的歸宿。”
“但是雪離會毀掉這裡的一切。”
洛識微輕聲說:“他是來復仇的,無論是這座城堡,還是這個家族都會被他毀掉的,閣下應該阻止他。”
“咳……”
執政官又咳了一聲,他漸漸地蹙起眉頭來,臉頰因些許的激動而泛起淺淺的紅暈,他白骨般的指節慢慢的蜷縮起來,沙啞的聲音慢慢響起:“我毫不懷疑他的目的。如你所說,我的確應當阻止他,但是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
洛識微問:“我能幫您做什麽?”
“幫我找到五樓大門的鑰匙,只有破除棺材上的附魔,我才能走出圖書館。”
“鑰匙在哪裡?”
“就在這座城堡裡。”
執政官告訴他:“那是一把無法被毀滅的鑰匙,更無法離開這座城堡,所以他在死之前肯定會將其藏在某個角落裡,現在外面那些人已經完全被他挑動起來,自相殘殺,根本無法全身心的去尋找鑰匙,所以我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洛識微苦惱的搖頭:“但是他在追殺我,我無法走出去。”
“他的靈魂與軀殼開始不相融合,現在無暇顧及你,不要怕,我已經為你想到離開圖書館不被察覺的方法。”
執政官的唇角露出淺淺的笑意。
扣扣。
圖書館的大門被敲響,緊接著是管家禮貌恭敬地詢問聲:“執政官閣下,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到您的嗎?”
“嘎吱。”
大門被打來,映入眼簾的卻是這三十位客人中唯一的東方面孔,管家錯愕的看著少年的笑容,竟有一瞬間不知該如何反應:“您……?”
您怎麽會在裡面!
圖書館裡面是有家族禁製的,無論惡靈還是人類,甚至於管家都不得入內,平日裡他都只能隔著門聽從執政官閣下的吩咐。
不曾見過一面。
洛識微卻大搖大擺的站在裡面,甚至理直氣壯的指揮他:“奧斯丁先生,麻煩你為我準備一套換洗的衣服好嗎,順便,執政官閣下讓我轉告您,讓您將一塊刻有家族徽章的懷表交給我。”
他歪了歪頭,頗有惡趣味的看著管家懵逼的表情,簡直想大笑出聲。
這老頭也有今天!
他剛來城堡時就這管家嚇唬人,今天他被追殺也是這老東西在一邊說風涼話,估計想著他和惡靈總得死一個,穩賺不虧呢!
嘖嘖嘖,現在傻眼了吧!
有執政官閣下撐腰,洛識微頓覺揚眉吐氣。
“您竟然連我的名字都已知曉……”
奧斯丁管家神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緊接著,他透過少年的身影,望向拱窗前坐在輪椅上的背影,微微彎腰,鞠躬行禮,語氣恭敬的不敢有絲毫質疑:“如您所願。”
這個來自東方的少年,竟然好運的得到主人的青睞。
管家退下去之後,怔怔的看著這一望無際的城堡,隱約意識到他們之前的計劃,都開始發生變動了。
不多時,管家便將少年所要求的一切送了上來。
洛識微脫下因為奔跑時被扯破的衣服,換上了一套全新的黑袍,他一邊穿一邊嘟囔著抱怨:“都是現代社會了,為什麽你們還是只有古老的袍子可以換呢,這樣多不利於運動。”
“因為城堡的一切,都還停留在幾個世紀之前。”
執政官似乎被他娛樂到了,他輕笑一聲,朝洛識微看過來,卻無意間看到少年赤裸雪白的背脊,頓時一怔。
男人淺綠色的瞳孔微微擴張,似有些措手不及,他穩定心神,立刻轉動輪椅轉過身來,甚至有些尷尬的低咳一聲:“抱歉,無意冒犯。”
“什麽?”洛識微突然聽到一聲禮貌而克制的道歉,他愣了愣,隨後才反應過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沒什麽。”
真不愧是幾個世紀前的大貴族,簡直就是將紳士的品格刻在了骨子裡,相比之前同時期甚至同時出生的雪離那小崽子,就差勁多了。
又熊又壞。
他換好了黑袍子,然後好奇地看著男人手中的懷表,問:“這麽一塊表,就能保護我嗎?”
“是的,你過來。”
男人朝他伸出手來。
洛識微乖巧的走了過去。
執政官閣下坐在輪椅上,必須仰著頭才能看清少年,但這卻無損他的威嚴,甚至有一種長者的氣場在其中,令人心存尊敬。
男人耐心細致的為他整理好黑袍,然後示意他低下頭來。
洛識微意識到了什麽,他彎下腰,半蹲在地上。
執政官白骨般的手指輕撫著鍍金的懷表,他微微摩擦著背面的羽毛筆族徽,眼眸微動,神情間一片嚴肅與虔誠。
“弗萊道格家族,我一生的使命。”
他低低的歎息了一聲,似乎在感慨著什麽,那雙淺綠色的眼眸中一片真摯的動容。
洛識微意識到,他是真的很愛他的家族。
“這塊懷表是弗萊道格家族的聖物之一,上面擁有天使的祝福,可以短時間內起到隱身的作用,只要你不自動現身,就不會有人察覺到你的存在。”
執政官閣下仿佛進行一種虔誠的儀式般,一點點的將懷表戴在了這位俊秀的東方少年身上。
他為他整理好衣衫,眼眸中星光點點,似無限期許:“去吧,找到那把鑰匙,就可以打敗惡靈,拯救一切,離開這裡。”
“您就不怕我戴著懷表跑了嗎?”洛識微眨眨眼,壞心眼的問了一句。
執政官微微一笑,大氣且從容的道:“我相信我不會看錯人的,如果我看錯了,那麽這也是看錯的代價。”
“好,我會盡力,不辜負您的期望。”
洛識微握住懷表,慢慢露出燦爛的笑容,像是擁有了可以拯救全世界的勇氣。
他走出了圖書館的大門。
這一次,沒有鋪天蓋地的危險籠罩,甚至就連遠處坍塌的地板都詭異的恢復如常,整個城堡一片安靜。
少年堅定一往無前的表情漸漸地化為烏有,甚至是翻了個白眼,後悔不已:“早知道該讓管家去給我準備點飯的,今天就吃了一個麵包,可給我餓死了!”
他說著,邁著輕快地步伐一路小跑,就開始去廚房尋覓吃食。
【你不急著找鑰匙?】
“找個鬼的鑰匙,我找到鑰匙不就把反派二號給放出來了嗎!”
洛識微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一改對執政官發誓時的赤膽忠心,邊吃邊無情的吐槽:
“我又不傻,費這個力氣找鑰匙折騰自己乾甚,沒有我他就真的會消散嗎?別扯了,那執政官一看就比雪離還不是個東西,他會自救的。”
【……】
“哥,你當我傻啊,經歷了原狗的摧殘後,我還會那麽輕易相信人?”
洛識微一邊說著,一邊冷靜的分析:“按照管家的態度我們可以確定,病美人的確是真的執政官,那就有意思了,雪離說過執政官自幼體弱多病……
雙生子中,身體虛弱的一方反而成為了執政官,細思極恐啊……”
一個體弱多病的男人,是怎麽在這種殘酷的競爭下,得到最後的勝利,成為史書上記載的執政官的?
他若真的像所表現出的那般病弱無害,才是有鬼了,相反的,他比雪離還要恐怖。
“但是事情還是沒有那麽簡單,根據執政官話裡的信息,雪離並不是一開始就被舍棄的,甚至於在這兄弟倆之間,執政官是死在雪離前面的,而雪離在害死執政官後有權利將他鎮壓在五樓,而他自己死後還可以平穩的葬在墓園。”
洛識微越分析越忍不住皺眉,“這是為什麽?”
這完全就是顛覆了他之前的猜測。
洛識微想了很久,最後搖搖頭,突然一笑,心情愉悅的甚至哼起小調:“算了,不管怎麽樣都是他們兄弟的戰爭,我就在一邊添點油加把火就好了,讓他們打的更激烈一點,打死一個少一個。”
他說著,半點沒有打算投靠哪一方的意思,甚至心情愉悅的低頭擺弄了一下懷表,一笑:“賺了。”
和反派哥哥虛與委蛇半天,賺了個護身符。
【……】系統似乎已經被他越來越騷的茶藝都給震撼到了。
“執政官閣下。”
一門之隔,奧斯丁管家近乎謙卑的彎下腰,他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刻板優雅,此時卻多了幾分恭敬的狂熱:“您的祭品已經送上來了。”
祭品。
如果說他指的旁邊的人類的話。
第二天遊戲失敗,無一人找到鑰匙,隨即開啟懲罰。
學者出列,作為祭品送給城堡的主人。
他看起來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茫然和恐懼,一時間連呼吸聲都粗重起來,緊接著他聽到一聲輕笑:
“我知道你,一位學識淵博的大學教授,你第一次聽到cupiditatem城堡的名字時,就表現得非常恐懼。”
“是、是,”學者呐呐的回答:“我曾經有聽到關於cupiditatem的傳說……”
一牆之隔。
執政官的聲音聽起來溫和沉穩,他安慰道:“不要怕,我也不想以這種方式將你們請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與弗萊道格城堡能夠友好相處,坐在一起吃茶聊天,可惜……”
學者卻仿佛聽到了生機,他激動地問:“那、那現在你們可以放我離開嗎?我絕對不會將這裡的一切說出去的!”
“我很抱歉。”
他聽到那優雅悅耳的聲音,發出低低的歎息聲。
緊接著,一隻透明的手穿過大門,溫柔的落在他的頭上。
那隻手似羊脂玉般白皙剔透,骨節細長分明,落在金發上時恍若藝術品般的美麗,但是下一秒,學者瞪大了眼睛,甚至來不及恐懼,便化為一具枯骨。
金發灰飛煙滅,頭骨清晰可見,一對眼睛的部位如今只剩下空空的黑洞,他張著嘴,下面是一排人體骨架。
明明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卻仿佛這個人已經死去多年,空留一具白骨。
那隻透明的大手隱約間似乎實質化了一些。
他笑了笑,抑製不住的咳嗽聲低低的響起,伴隨著那近乎扭曲的喃喃:“我很抱歉,為了弗萊道格的榮耀。”
執政官坐在輪椅之上,仍舊是那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絕美的面容一片憔悴,那雙淺綠色的眼眸卻一片沒有溫度的冷酷。
微風吹進來,書桌上的史書被吹得獵獵作響。
恰好翻到一頁:
弗萊道格執政官,在任期間手腕鐵血,殺戮無度,他指揮帝國多次征戰侵略,將無數小國納入帝國版塊之中。
同時,所有反對弗萊道格家族的人,無論皇室、軍隊、政客、貴族或是平民,均以屠戮滅族為結束。
那段時期,又稱執政官時代。
——他是一個標準的殘酷政客,倘若再給他兩年時間,便是整個帝國的姓氏都要改變。
“祭品大多數已經準備妥當,不過現在城堡內出現一些小插曲,那些被清除掉的雙生子幽靈,似乎還有遺漏。”
管家說。
執政官笑了笑,告訴他:“那不是遺漏,而是他回來了。”
誰?
管家愣了愣,隨後意識到他的意思,眼中竟逐漸流露出幾分驚恐之意,但這驚恐中還摻雜著敬畏:“你說的是……他?”
他的聲音很輕,似乎怕將“他”引來。
“是的,我的好弟弟,他大費周章的準備了那麽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回來了。”
執政官低低的笑著,似嘲諷,但更多的是篤定的愉悅,他說:“你瞧他有多恨我,歷經幾個世紀,他都要報復回去。”
“這太可怕了。”管家喃喃:“我似乎知道他是誰了。”
——那個碧眸的少年。
雖然他不曾見過這對雙生子的真實面容,但是第一次見雪離時,那種顫栗的恐懼感還歷歷在目。
沒想到他竟然是……
“他來了就好。”
執政官說:“祭品照舊準備,但是比起這樣的復活儀式,我更喜歡我弟弟現在這具身體。”
……不愧是雙生子,即便隔了幾個世紀,也習慣性的互相爭奪。
不僅是一具身體,還是他可愛的弟弟,看上的這個人類。
“洛識微……”他用生澀的華語念出這個名字,說:“他喜歡洛識微,這就更有意思了,我希望能看到這個東方美人親手殺死他,這樣的話對我可愛的弟弟而言,應該是一種圓滿的結束吧。”
想到這裡,他彎了彎唇,那絕美的面孔看起來是如此的愉悅。
“但是……”
奧斯丁管家的語氣有些古怪,他遲疑了一下,才說:“但是您看好的那個東方少年,從您這裡離開之後,就回到他的臥室去睡覺了。”
執政官笑容微滯,似乎有些沒聽懂他說了什麽:……?
睡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婊裡婊氣洛茶茶,茶完就跑,撈到東西就是賺.JPG
茶茶你這樣是會被兄弟倆一起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