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識微為他的作死付出了令人悲傷地代價。
半夜,他還被鎖在椅子上,哼哼唧唧的提要求:“我餓了,原狗,我都快餓死了,你虐待俘虜是不是,怎麽一點風度都沒有呢?”
原亦期正在看書,被他吵的根本看不下去,男人抬手將眼鏡摘了下來放在桌上,他揉了揉眉心,要笑不笑的看著洛識微,一雙眼眸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幽幽的藍光。
洛識微被嚇得縮了縮脖子,然後小聲說:“我還要洗澡,我快餿了,原導你自己考慮清楚,要不要面對一個餿掉的藝術品。”
“或許腐爛更有意思。”
原亦期單手撐著下頜,笑意盎然,似乎想到了那副畫面,他柔聲說:“如果是你的話,無論是做成標本、還是剝皮留下骨架,感覺都會很有意思呢。”
“那你動手吧!”洛識微大無畏的一仰頭,一副引頸受戮的模樣。
然後他聽到男人低低的笑聲,緊接著便被抱了起來。
實驗室是有浴室的。
洛識微被放進去時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問:“原導,您打算讓我戴著手銬洗澡?”
“不然打開手銬,讓你再跑出去,撲到越僑的懷裡?”原亦期配合的一挑眉,露出驚訝的表情,慢悠悠的反問。
“……”洛識微哼哼唧唧:“你放我出去,我也找不到他在哪裡啊。”
“這可不一定。”
原亦期一邊溫柔的幫他解開衣袖,一邊輕笑著,說:“畢竟……你可是連我五歲的陳年舊事都能查出來的小混蛋。”
洛識微神情微凜。
他聽出來的危險之意,眼眸微微閃爍,隨即揚起笑容,誠懇的提議:“既然如此,那不妨我們來玩個你問我答的遊戲,怎麽樣?”
想套話嗎?
不過敢說出這個提議,足以證明小混蛋的膽子有多大。
原亦期唇角含笑,深深地看著他,良久後,他輕笑一聲說:“膽大的孩子值得獎勵,你問吧。”
洛識微非常謹慎:“越僑應該就在這棟大樓之內,對嗎?”
他沒有直接問越僑的具體位置。
當然,他相信如果他問了,原亦期肯定會如實相告,但那就代表著原亦期的問題,會犀利的讓他招架不住。
“這麽含蓄。”原亦期低低的笑了一聲,微微頷首,爽快的回答:“對,你可以猜一下他在哪一層。”
“換你了。”
洛識微提起一口氣,他壓下緊張的情緒,警惕的盯著原亦期下一個問題,已經做到了打硬仗的準備。
出乎意料的是……
原亦期竟問出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他說:“你真正的名字叫什麽?”
“也是洛識微。”青年微微一怔,他看向原亦期,男人的眼眸中是純粹的好奇,不摻雜任何陰謀暗算,他下意識地解釋了一句:“不過我的洛識微和你最初挑選的那個,沒什麽關系。”
“那為什麽恰好是同名的你,變成了他呢?”原亦期反問。
“當然是巧合。”
洛識微堅定地回答。
“好吧。”
原亦期也沒用再執著這個問題,他為洛識微打開手銬,放他安安靜靜的洗完了一個澡。
洛識微再出來時,就發現工作台上的一切操作都被鎖定了。
顯然這次,他什麽騷操作都別想玩了。
不久之後,因著親密值足夠,原亦期的全部原著劇情終於解鎖。
但是洛識微的心情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哥,這都第三天了,眼看我和男主都要一起死在這裡了,你確定解鎖還要什麽意義嗎?】
他無力的歎了口氣,但還是口嫌體正直的打開了劇情,然後心態更崩潰了。
怪不得原狗這麽能打,受著傷都能把他和越僑一鍋端,這狗比是接受過野外生存訓練的!
透哦,這是什麽難度的反派boss!
洛識微含淚將視線轉向當事人。
工作台上的數個大屏幕,以不同的角度清晰地映出越僑此時的狀態,嚴密到沒有任何死角。
在這個無法打開的封閉空間,越僑待了足足三天,將近六十個小時,他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
因為每一次開口,都會消耗水分,人可以絕食但決不能斷水,否則死亡會加速到來。
他整個人都蜷縮在角落裡,神情一片倦色,削瘦凹陷的臉頰讓輪廓看起來更加深邃,蒼白的唇逐漸開始出現裂紋。
似乎意識到了洛識微可能在關注,越僑強忍著疲憊眨了眨眼,漆黑的眼眸中沉澱著太多的情緒,卻全部都被強行壓了下來。
他看見他的唇無聲的動了動,那是一個勉強卻溫柔的笑。
洛識微看的心頭一跳。
然而這個時候,原亦期卻仍舊沉浸在自己的工作時。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銀邊眼鏡,鏡片後的藍眸清明銳利,像是精準的儀器般完全的將小白鼠每一個細微的表現記錄下來,他修長的手指握緊鋼筆,筆記上傳來沙沙的寫字聲。
明明是在毀滅,但他卻像一位研究員般狂熱專注,甚至是那雙清雅的面容在專注中還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性。
仿佛這一切,都是在創造世間最美好的、最值得讚歎的藝術。
他突然開口,冷靜而精確的預言:“越僑撐不住了。”
什麽?
話音未落,越僑的手指突然死死的扣住了地板,用力到指尖泛白,緊接著鮮血順著指尖湧了出來,他卻好似毫無所覺。
“殺了我……殺了我……”
他低聲的自言自語,嘶啞的聲音伴隨著沙沙的音頻傳過來,變得扭曲陰森,宛若置身於恐怖片現場。
越僑突然抬頭,他精準的望向攝像頭,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釘在黑暗中折射出若有若無的光芒,整個人看起來陰鬱蒼白,脆弱而可憐,
對準了洛識微,低聲喃喃,混合著一種委屈撒嬌的意味,說:“小微……我的腦袋好痛。”
洛識微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向前走了一步,語氣焦躁:“他……”
“這就是沈渡秋的人格吧。”
原亦期突然開口,他望向洛識微,輕笑一聲,慢條斯理的道:“看狀態,應該已經趨近成熟了,或許已經存在一段時間,不過你將他藏得很好,我一直沒有發現。”
“但還是被你引導出來了。”洛識微閉了閉眼,說:“在這之前,我已經沈渡秋已經完全消失了。”
原亦期微微搖頭,以一種專業口吻與他認真探討,溫文爾雅的道:“沈渡秋的人格不會完全消失的,只要越僑活著一天,屬於他的另一面就會永遠存在,你的人為操作只能暫時壓製他變得弱小,但只要有一定的奇跡,他就會自然生長。”
“當沈渡秋完全吞沒越僑時,就是《越界》殺青的時刻。”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幕了。
而這並不需要多少時間,或許只要再等一天,又或許只需要一個小時。
越僑對洛識微充滿了愛,對未來飽含希望,但沈渡秋不是。
這一點,再接下來的24小時中發揮的淋漓盡致。
沈渡秋的人格一旦出現便不可控制,他痛苦、極端、厭生,甚至是擁有強烈的自毀傾向。
黑暗的房間內沒有一絲光亮,更沒有任何時間觀念,身體機能大幅度下降至仿佛百年老朽般乾枯無,更是加重ing了這永無止境的絕望,唯有死亡才是解脫。
洛識微眼睜睜看著沈渡秋從乾嘔到用頭撞牆,他試圖用自殺來換取解脫,絕對不能!
“不行……絕對不行!”
洛識微低聲喃喃著,他拚命地向四周看去,但是卻毫無頭緒,就在這時自動大門緩緩向兩側打開,原亦期走了進去。
青年像是看到了唯一的光亮,幾乎是在殊死一搏,整個人都衝了過去。
兩個人撞在了一起。
洛識微甚至顧不上看原亦期的神情是錯愕還是冷銳,他抓住了唯一的生機,穿過第一道關卡,便拚命順著走廊一路想前跑去。
卻被卡在了第二道大門前。
“密碼是什麽?”
洛識微瞪著眼前的電子大門,沒有原亦期的指紋,甚至連打開大門的密碼都沒有,他只能不停地試圖共情,來猜測原亦期會設置什麽密碼。
“密碼是365412。”
一道溫潤含笑的聲音,突兀的從身後響起。
洛識微冷汗淋漓,他攥緊了拳頭,回過頭去,飽含敵意且警惕的看著一步步朝這邊走過來的男人。
原亦期像是半點沒有受到影響。
他穿著實驗用的白大褂,修長的雙腿優雅從容的邁著步伐,不緊不慢的朝這邊走過來,絲毫沒有捕捉獵物的急切感。
男人指了指密碼鎖,再次重複了一遍,清雅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溫和純良,笑意不散,甚至是柔聲安慰他:“不要怕,我不會抓你的,事實上我已經打開了越僑面前那扇緊閉的大門。
不過以他的狀態應該不會支撐多久,你要盡快找到他,在他自殺之前。”
洛識微毫不猶豫的打開大門,衝了出去。
“越僑會被安置在哪裡呢?”
整棟大樓,兩層地下,三十五層高樓,每一層每一個房間都有可能,在這裡尋找到越僑,簡直就像是抽盲盒般全靠運氣。
但,洛識微卻毫不猶豫的走下向下一層。
“沒有。”
他微微駐足,喘著粗氣,然後用力的收緊雙手,朝樓上走去。
【你要一層一層的找嗎?】
“不,”洛識微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他走上電梯,按下了三十四層的按鈕。
“原亦期住在三十五層頂層,那麽越僑最大可能不在負二就在三十四樓,一層之隔,是他最大的惡趣味!”
他走出電梯,望向走廊深處。
大門是打開的。
這是一個經過特殊改造的公寓房,裡面只有偌大的客廳和一個被精心打造的幽閉空間。
越僑就坐在客廳的窗邊,他的衣衫看起來有些狼狽,但卻還是熟悉的後背挺直孤傲冷漠、遺世獨立的姿態。
洛識微衝了上去:“越哥!”
越僑緩緩回過頭來,凌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臉頰,卻完全遮不住他蒼白的面容和陰沉的雙眸,看到洛識微,他的眼神動了動,開口聲音嘶啞:“小微……過來。”
洛識微心裡一沉。
他走上前,拉住男人的手,一眼就看到了男人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釘。
越僑分明從不戴耳釘的!
他瞳孔驟縮,意識到了什麽,伸手在耳釘上輕輕一捏,似乎觸碰到了什麽開關。
系統說:【越僑隨身攜帶的定位攝影機開啟了。】
定位……
越僑果然不是莽撞的來送人頭,但只怕他自己也沒想到,原亦期會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讓他連開啟定位的機會都沒有,直接便干擾信號到他崩潰,才把人放出來。
不,或許他已經猜到了,但是他篤定洛識微會發現他身上的異常,幫他發送定位。
一時間,洛識微心情複雜不已,他抱住男人的腰,溫聲安撫:“越哥,我來了,現在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不……”
男人輕笑了一聲,卻顯得格外冷漠,完全不複平時對洛識微的溫柔,他摸了摸青年的頭髮,他的聲音充滿了心灰意冷的疲憊:“小微,我太累了,你幫我解脫吧。”
洛識微隻覺得手上一涼,竟多了一把匕首,他錯愕看著面容平靜雙眸幽深的越僑,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這不是越僑,這是沈渡秋。
而且還是最後階段心存死志的沈渡秋!
“不……”
他想將匕首丟出去,但沈渡秋的力氣卻大的驚人,仿佛透支生命般,強硬的扣住他的手腕,逼他握住匕首,而那鋒銳冰冷的刀尖,就抵在男人的胸口。
他低聲,一遍遍洗腦般的重複著:“小微,殺了我。”
“殺了我。”
刀尖抵在男人的胸口,不過稍稍用力,便有鮮血染紅了衣衫。
洛識微望著男人空洞解脫的面容,一瞬間有些恍惚。
這一幕,竟真的慢慢的與電影中的殺青戲開始重合。
沈渡秋誘導著南硯殺了他。
被沈渡秋人格汙染的越僑,逼迫洛識微給他一個解脫。
這一切,無論他如何掙扎,都還在原亦期的掌控之中,按照他所設計的命運軌跡走下去。
一瞬間,洛識微竟有些絕望。
就在這時,原亦期的聲音突然響起,溫潤柔和,令人不自覺的放松下來。
他說:“對於這樣的沈渡秋而言,或許成全他解脫他,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不是嗎?”
洛識微恨得咬牙切齒:“他有今天,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不,我只是起到了誘導的作用,他能被沈渡秋的人格佔領,說明那才是他內心所向往的真實。”
原亦期說:“無論你怎麽救他,怎麽往回拉都無濟於事,即便你今天不殺死他,他也會在未來想盡辦法解脫自己,而你只會落得筋疲力盡的結果。
就像從一開始,你為了他,不斷地試圖破壞我的計劃,但無論你怎麽做,結局都不會變的。”
是啊……結局始終沒有改變。
洛識微閉了閉眼,用力的握緊了匕首,沒有說話。
原亦期也不催促,他說:“如果你不想聊,我們可以換個話題。”
“你想說什麽?”
“說說你自己吧。”
原亦期聲音含笑,不緊不慢的拋出話題:“你和洛識微那麽相似,又同名同姓,真的只是意外嗎?”
“不然呢?”
原亦期慢條斯理的提出一系列設想,每一句話都完美的切到重點:“或許,你是被人按照洛識微的性格製造出來的殺器;又或許你是被催眠的第二人格,就像沈渡秋。
甚至於,你自以為的陽光善良、還有對越僑的愛,真的是發自你的內心嗎?”
“明明你是骨子裡那麽愛冒險,卻總被人性壓抑著不敢爆發,只有我能激發你的真實性格,而越僑不過是你為了展現你美好的裡面而給自己種下的心裡暗示。”
倘若是真的善良,為什麽能那麽輕易地和原亦期共情?
如果他真的慫到因為怕死什麽都能做,甚至是作為直男勾引另一個男人,那麽為什麽總在關鍵時刻爆發出強烈的賭癮?
甚至是性命相搏。
原亦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循循善誘:“殺了他,摘下你心頭的枷鎖,你才能看到真實的你自己!”
殺了越僑,解脫你的枷鎖,做那個最真實最瘋狂的你。
明明,你和原亦期是同類人,所以你才能得到他的青睞,被他認定是最完美的藝術品。
“殺了他,變成最真實的你自己,即便你是受人威脅控制的,有我保護你,你覺得我們聯手還不能覆滅你背後的勢力嗎?”
明明他根本不知道系統的存在,卻可以準確的提出相關設想,每一句話都正中洛識微的顧慮。
他甚至,想要策反洛識微,讓他背叛系統!
一瞬間,洛識微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他終於理解為什麽,會有任務者被他掏出系統的真相,這個男人太可怕了,他可以憑著你的一舉一動猜測出一切,甚至是誘哄你和他合作。
偏偏,他說的不無道理。
在之前任務者中,就有一個任務者不僅失敗,而且差點被他偷渡跟到主神空間去。
倘若洛識微與他聯手,那粉碎系統的任務,逼迫主神空間退出該世界,從此不再進入,並不是異想天開。
太可怕了……
洛識微竟有一瞬間心動。
他怔怔的看著原亦期,男人唇角含笑,溫柔的如同長者般一點點的鼓勵他:“想做到這一點並不難,只要你能殺死越僑,你心目中的道德枷鎖,釋放出真正的你自己。”
一句話。
洛識微瞬間清醒過來了。
“原狗,你說的我真的很動心。”洛識微說著,突然朝他嘲弄的一笑,無情的道:“可惜了,如果是和別人合作,我也許就真的會答應下來,但是你不行,只有你不行。”
“我受夠了你高高在上、運籌帷幄掌控一切的姿態,比起合作,我更想看的是毀掉你這副永遠冷靜的面孔,看你失態扭曲的表情。”
他的確怕死,但是能夠做到今天這一步,更多的是純粹的想要贏原亦期,他想扯掉這個男人永遠笑意吟吟的畫皮,想徹底摧毀他的神性,報刺青之仇,還是他毀掉越僑的仇,然後成為這場遊戲裡最大的贏家!
洛識微的唇角揚起詭異的笑容。
他不再管瘋瘋癲癲的沈渡秋,而是一把拉住原亦期的衣領,向前一扯,唇角含著譏諷的笑容,說:“原導,我有一個更有意思的玩法,你要不要見見?”
“哦?”原亦期看了一眼那含血的刀尖,灰藍的眼眸呈現出一股漫不經心的意味,含笑問道:“你要反殺我嗎?”
“不,我如果殺了你,應該會如你所願吧,畢竟一個殺人犯,不可能再回到光明的道路上去,只能成為你最完美的藝術品,從此成為世界上另一個人,每天遊走在黑暗之中做盡喪心病狂之事。”洛識微冷靜的說。
下一刻,他在所有人都反應不及的時候,將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臟,匕首刺穿的那一刻,青年笑容燦爛,明媚勝陽光,卻帶著絲絲縷縷的惡意。
“原導……這個結局你滿意嗎?”
“洛識微!!”
“小微!!!”
死亡的前一刻,他聽到了兩個喊聲,眼前最後的畫面,是原亦期那冷靜從容的面容上,從未呈現過的、扭曲到不可置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