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北本以為,那晚的夢只是個意外,因為白天聽了太多關於長輩的八卦,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做了那樣一個奇怪的夢。
可是之後幾天,那個夢一直在他腦海裡縈繞不去,忙碌的時候仿佛已經被忘記,可一旦閑下來,夢裡的場景又會突兀出現,非常擾人。
因此他時不時會走神,面上表情也憂愁難解,秦固幾次追問,都讓他找理由糊弄了過去。
畢竟那是秦固很親近的長輩,阮北連見都沒見過,就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夢,說出來彼此都難堪。
因為掛心著這這件事,在跟秦爸爸打電話的時候,阮北沒忍住,試探著問:“秦叔叔,您年輕的時候,有……有過情敵嗎?”
秦正則詫異了一瞬,他倒沒有猜到阮北這邊的情況,直接就想歪了:“情敵沒有,安安……就是困困他媽媽,當時是有其他追求者,但沒什麽競爭力,算不上情敵。”
“怎麽?有人在追秦困困?”
“啊?對、對,困困在學校很受歡迎……”阮北有些心虛,但他也沒說假話,他們兩個在學校都很受歡迎。
“年輕人。”電話那頭秦正則輕笑了兩聲:“小北,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如果他的追求者帶給你壓力,問題在秦困困身上,他沒有處理好這些事情,沒能給你足夠的安全感,你盡管找他鬧。”
阮北:“……”
雖然您是向著我說話,但總覺得在搞事情呢。
“您以前也是這樣處理情……戀人的追求者問題嗎?”阮北充滿吐槽欲的問。
他突然很想知道,秦叔叔是怎樣因為賀阿姨的追求者跟她鬧的。
秦正則:“……那倒沒有。”
他回憶起年輕時的戀愛經歷,臉上不由綻開笑容。
“啊?”
“困困他媽媽遲鈍的要命,我追了她大半年,她都不知道我在追她。”明示暗示都用了個遍,她還把他當好朋友,甚至以為他喜歡的是另一個女孩,還打算幫他追人。
阮北第一次聽說,又驚訝又好奇:“後來呢?”
“後來我就直接表白了。”再不表白,安安就要幫他追其他女孩子了。
“然後呢然後呢?”阮北把打探消息的事都給忘了,一心探尋長輩的戀愛經歷,他真的想象不出來,秦爸爸追人的樣子,他好像天生就是那種高高在上,從不低頭的人。
“然後啊……”秦正則笑容悵惘:“然後追到了,她成了我的妻子。”
阮北識趣地沒有繼續追問,明明相愛的人最終卻選擇了分開,賀阿姨英年早逝,這些都是不能言說的傷痛。
“怎麽突然想起來問我這些?”回過神來,秦正則敏銳地察覺到不對。
阮北倒是想瞞,可他怎麽瞞得過秦正則這種老狐狸,最後被逼的沒法,支支吾吾:“聽困困提起小師叔……”
“你說他啊。”秦正則顯然知道阮北說的是誰。
“您認識小師叔?”
“當然。”秦正則說:“當初你大師兄來京,帶了幾個玄門的年輕人,其中就有安安,還有羅自坤。”
“聽說……”
“聽說他暗戀安安?”秦正則冷笑:“或許吧,不過他就是膽小鬼,明明跟安安一起長大,什麽心思都藏著不敢說,活該只能眼睜睜看著我抱得美人歸。”
阮北:“……”
秦爸爸真是一點兒都不給小師叔留面子。
“那他跟困困……您就不擔心……”
阮北未盡其意,秦正則卻理解無礙:“你是說我為什放心他和秦固關系親密,不擔心他挑撥我們父子關系?”
“羅自坤那人,怎麽說呢?你師祖將他教得有些迂,他堅持一些很奇怪的理念,思想也有些異於常人。他堅持有恩必報,我曾經無意間幫過他一回,他欠著人情沒還,就一直虧欠我。”
這跟阮北了解的不太一樣,他還以為小師叔是那種縱情山水,性格灑脫的人。
這個電話並沒有解決阮北心中的疑問,聽起來秦爸爸跟小師叔似乎關系並沒有很差的樣子,那他們怎麽會打起來呢?
阮北疑惑不解,也找不到答案,只能將這個奇怪的夢拋到腦後,或許等他見到小師叔,就不會再被這個奇怪的夢困擾了。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到了小師叔跟秦固約定的日子。
阮北早有期待,那天高高興興跟著秦固,去見傳說中的小師叔。
為了遷就他們,下午還有課,那天中午約的是學校附近的一家飯店,羅自坤發了包廂號,阮北和秦固一下課就往那邊趕。
見的時不太熟的人,阮北下意識落後半步,跟在秦固身後。
秦固推開包廂門,正坐在桌前低頭看手機的男人,聞聲抬頭,笑了起來:“來的挺早,快坐,看看吃點兒什麽。”
“小師叔。”
秦固親熱的叫了一聲,在羅自坤身邊拉了把椅子坐下,順手把自己旁邊那把椅子也拉開了,招呼阮北坐下。
“這就是小北吧。”羅自坤微笑著跟阮北打招呼,從一旁的手提袋裡拿出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子給他:“抱歉,錯過了小北的拜師禮,這是師叔補的見面禮,小北看看,喜不喜歡。”
面前的男人外貌同樣優越,但跟秦正則是兩個風格,他面龐清秀斯文,氣質溫和,不說話的時候,也帶著幾分笑意,是天生很容易招人好感的相貌。
阮北卻一點兒都感覺不到溫和,從見到他的第一眼,他背後陡然升起一股涼意,瞬間浸透四肢百骸,現在隻覺得渾身發冷。
“小北?”秦固擔心地摸了摸他額頭:“臉色怎麽這麽難看,不舒服?”
憋在胸口的那股氣瞬間泄出,走岔了氣,阮北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聲,咳得彎下腰,咳出來了眼淚。
“怎麽了?哪兒不舒服?”秦固抱著他,一個勁兒給他拍背順氣,急得自己也出了一頭汗。
羅自坤連忙倒了杯水給他:“喝口水,順順氣。”
阮北撇過頭,將臉藏在秦固懷裡,耳邊轟隆隆直響,這張出乎意料熟悉的臉,讓他腦子有些懵,不太能正常思考。
不能慌,千萬不能慌。
阮北拚命暗示自己,趁著躲在秦固懷中的短暫時間,迅速整理好情緒,最起碼不能讓人一眼就看出異樣。
“沒事,我……咳咳,好了。”阮北抬頭時,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除了因為咳嗽憋出的紅暈,再看不出其他。
“怎麽突然咳成這樣?”秦固擔心不已。
“可能是突然進空調屋,衝了一下,有點兒不適應。”阮北隨便找了個借口糊弄過去,他現在已經不咳了,捧著熱水喝了幾口。
秦固仔細摸了他額頭,確認沒有發燒,也再沒其他狀況,羅自坤去把空調打高了幾度,這才放心。
“怪我,貪涼,把空調溫度調太低了。”羅自坤一臉自責。
“不怪您,我嗓子本來就有點兒問題。”阮北微笑著說。
秦固看了他一眼,嘴角弧度拉平了一點兒,眼中劃過一抹沉思。
阮北把羅自坤送他的禮物打開,他跟玄清觀其他長輩,就不是一個風格的。
四師兄送阮北那雙超貴的球鞋時,直接就抱了個鞋盒子過去。
其他長輩更是連包裝都沒有,有個送材料的師叔,因為太零散不好拿,不知道從哪拿了個塑料袋,直接就裝裡面一起給阮北了。
羅自坤送的這份禮物,包裝地卻十分精美,用了專門的禮盒緞帶,捆綁方式也十分講究。
阮北心裡亂七八糟想著這些對比,面上不動聲色,打開盒子,適時露出驚喜的表情:“謝謝師叔!”
羅自坤大手筆,直接送了他一件上品法器,是一個羅盤。
“這羅盤除了能尋陰破障,還自帶一個困陣。”羅自坤給阮北解釋了一下羅盤的作用,確實是非常不錯且實用的法器,也填補了阮北缺乏強控類法器的空白,顯然對他情況極為了解。
這份貼心不但沒讓阮北感動,反而讓他心底寒意更深。
“謝謝師叔。”阮北挺直了脊背,任由冷汗打濕後背的衣服,面上卻一派歡喜,拿著羅盤來回翻看,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小師叔,我沒有禮物嗎?”秦固狀似不經意的引開羅自坤注意力:“自從收了小北,師父師兄都偏心了,沒想到您也偏心。”
“我送你的禮物還少了嗎?”羅自坤語氣親昵地笑罵:“多大人了,還跟小師弟爭。”
“我也沒比小北大多少。”話題自然而然被秦固帶走了。
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秦固問了一些他這段時間的經歷,以往也是這樣,羅自坤毫不意外,撿能說的說了,一直聊到服務員上菜。
吃完飯,三人坐著喝茶,秦固問:“師叔,您說找我有事,是什麽事?”
羅自坤說:“是這麽回事,我這次去筼簹山,意外發現一個天然大陣,你也曉得,我就這點兒愛好,一心想把那陣給拓下來,可竟是個連環陣,我一人無力破解,得找個幫手。”
羅自坤的說法毫無破綻,他雖然是個相師,但對陣法頗有研究,甚至稱得上癡迷,這個秦固是知道的。
如果是以前,秦固一定一口就答應了,可這次……
他反握住桌下阮北因為太過用力,攥得他指骨發疼的手,輕輕晃了晃,一臉糾結:“我不太確定能不能去,我爸生日快到了,我要是不去,他肯定得折騰我。”
羅自坤表情僵了一瞬,旋即又恢復正常:“沒關系,生日重要,你好不容易跟他和好,可別再惹他不高興,我這邊什麽時候都可以,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