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哭著撲進阮北懷裡,抱著他的脖子不撒手:“嗚嗚嗚不要走,要哥哥,要媽媽,妞妞不走……”
阮北鼻子一酸,差點兒跟著一起哭出來。
他養了兩年的小姑娘,新的小裙子才做了一半,妞妞還沒穿過。
他已經會很熟練的編小辮子了,最近才學了個新花樣,正打算明天就給妞妞試試。
還有妞妞媽媽,她還不知道他見到鬼差了,上次見面妞妞還沒來得及跟她媽媽告別……
不等妞妞再哭,阮北先心軟了,抱著小姑娘去求鬼差:“大哥,您看,我這也沒跟她媽媽說一聲,要不您說個時間,下次什麽時候來,再帶她走行不行?”
鬼差把阮北給他的陰氣符吸成了符灰,阮北連忙把戒指裡的存貨都翻出來上供了。
鬼差嘿嘿笑了兩聲,夾了一張在手裡,剩下的往袖子裡一揣,也不知道塞哪了。
“咱們能遇見,也是緣分,我姓何,你——”
“何大哥!”阮北連忙說:“我姓阮,名北,您叫我小阮,小北都成。”
“小阮,哥跟你說句實話,你要真為這小丫頭好,還是讓她早點兒跟我走的好,不怕告訴你,錯過了魂歸地府時機的鬼魂,在陽世逗留越久,身上的福德消磨的越厲害。”
陽世不該是鬼魂存在的世界,尤其是末法時代,鬼修之路在陽世近乎斷絕。
阮北臉色蒼白,何鬼差瞥了眼偷偷瞪他的小姑娘,咧嘴一笑:“小丫頭幼年夭折,死於血親之手,橫死之命,怨氣附身,難為你調教的好,沒變成厲鬼。”
“妞妞很乖……”阮北無力地解釋:“她沒做過壞事,也沒傷害過普通人。”
“嘿,這得閻君判決,你呀,還是聽我的,早點兒送她去地府,早點兒安排她投胎。要等下次,那就明年了,黃泉路不知道怎回事,堵了,平時咱都出不去,也就趁著鬼門大開的機會,出來溜達溜達。”
“黃泉路堵了?”阮北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那平時死亡的那些鬼魂……”
“他們?他們跟咱出來走的不是一條道兒。”
阮北聽得迷迷糊糊,黃泉路還不止一條嗎?想想也是,那麽多鬼,走一條路,多擠啊。
“你想清楚了嗎?是今個兒讓我帶她走,還是等明年?”
他一拍腦袋:“先跟你說清楚,我看著這丫頭……”
“怎麽了?”阮北心覺不妙。
“下世親緣不太好……”何鬼差含糊道。
小鬼錯過了投胎的機會,她下一世的父母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又與此世的母親糾纏太多,影響了下一世的親緣。
阮北徒勞地捂著妞妞的耳朵,心裡難過極了:“有補救的辦法嗎?”
“有啊!”何鬼差大約是在地府憋久了,還挺喜歡跟阮北聊天:“不過你不行,我也不行。”
“那誰能行?”阮北追問。
“閻君大人啊!”何鬼差笑嘻嘻道:“咱連面都見不著,你就別想了。”
阮北頹喪地垂下頭,何鬼差也不搭理他,眼睛老往路過的行人提著的紙錢上看。
“您稍等一下。”阮北振作精神,現在還有求與人,布丁還沒著落呢,還有他冉叔,也不知道投胎了沒有,現在不是失落的時候。
“燒烤您可以吃嗎?”阮北還有好多話要說,也有事求他,老蹲在街邊不是回事。
“嘗嘗,嘗嘗嘿嘿……”何鬼差搓了搓手:“那什麽,我還有幾個兄弟……”
“一起,您叫他們過來。”阮北可不敢把鬼差往燒烤攤領,他想了想:“我還有個朋友,可以讓他也一起過來嗎?”
擔心何鬼差不樂意,阮北補充:“剛才那些陰氣符就是他畫的,我家裡還有一些。”
“叫上叫上!”何鬼差立刻同意了,這陰氣符質量不錯,他吸著順口。
阮北給秦固打了個電話,電話裡不好多說,含糊著說遇見鬼差了,讓他把家裡的陰氣符都帶上,去濱江苑見面。
那裡有兩套空房子,裝修好了的,秦爸爸送給他和秦固的。
何鬼差也用特殊方法聯系了他的兄弟們,阮北叫了一堆燒烤小龍蝦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外賣。
半小時之後,兩人兩鬼再加上五個鬼差,齊聚一堂。
五個鬼差圍著桌子大快朵頤,吃得盡興,秦固不光帶了陰氣符,還帶了不少紙錢香燭,結果鬼差一邊吃著零嘴,再吸幾口香,懷裡揣著陰氣符,被伺候得美滋滋。
阮北再一旁低聲跟秦固講了一下遇見何鬼差的經歷,秦固點點頭,他來的時候拍了開眼符,雖然沒見過,但這些確實是鬼差,跟一般的鬼魂差別太大了。
鬼差們舒坦了,阮北再問話求事就容易了。
“這狗?帶上帶上,小事一樁!”一個姓董的鬼差抹了把嘴上的油,大包大攬。
“這狗福德不淺,下輩子能當人。”另一個話比較少的李鬼差說。
這可是個好消息,阮北高興地擼了把布丁的狗頭,布丁低低叫了兩聲,妞妞小聲說:“布丁也不想走,它想等樂媛姐姐。”
“傻狗。”秦固擼了把狗頭:“她看不見你,你陪不了她,早早去投胎,她才能安心。”
“布丁不傻。”阮北抱著布丁嘟噥了一句。
布丁活著的時候,樂媛看不見它。它死了,樂媛眼睛好了,依舊看不見它。
布丁蹭著阮北的腿,低低嗚咽,阮北揉著狗頭:“布丁,妞妞要走了,你跟著她,幫我護著她行不行?樂媛那邊,我會注意著,不讓人欺負她。”
“哥哥……”妞妞拽著阮北的衣袖抹眼淚。
阮北一手抱一個,都舍不得撒手。
幾個鬼差見多了生離死別,這都是小場面,不影響吃吃喝喝,還有心情評價:“年輕人,經歷少了。”
好歹等他平複下來,有個鬼差才開口道:“你說那個姓冉的,我還真認識一個。”
“我怎不知道?”何鬼差吸溜了口酒水,咂咂嘴問。
“你?你天天摸魚混日子,你曉得個鬼。”
“嘿,你這話說的,我——”
眼瞅著兩個好兄弟要打架,其他鬼差連忙拉架:“算了算了,吃著呢,別翻了桌子。”
何鬼差忿忿停手,王鬼差得意洋洋說:“你就白吃白喝吧,小阮啊,哥告訴你,你那叔還沒投胎呢,非要等他媳婦,現在還在奈何橋守著。”
“你怎知道?”董鬼差問。
“嘿嘿,他有錢啊,給孟婆塞錢的時候讓我撞見了,難見這麽有錢的鬼,還給我分了點兒。”
阮北:“……”
秦固:“……”
你們地府這麽腐敗的嗎?還有他冉叔,到地府還能有鈔能力使?
“你們可別誤會!”何鬼差解釋道:“咱也不是誰都錢都收,這年頭投胎名額緊張,地府塞了那麽多滯留鬼,有罪的都送去服刑了,這留下來的,咱平時得維持地府治安吧,收他們點兒錢,那能叫受賄嗎?”
“不能。”阮北乖覺搖頭:“那是治安管理費。”
收錢不怕,大不了再多給他冉書燒點兒。
“欸對,就是這個……治安管理費!”鬼差們念叨著把這個名詞記了下來,這一聽就比他們那些保護費正式多了。
“我冉叔留在那裡,沒關系嗎?”阮北問。
現在幾個鬼差看他可順眼了,有問必答:“沒啥事,還沒輪到他投胎呢,再說,現在排隊投胎的那麽多,想加塞難,想往後排再簡單不過了。”
而且那鬼還很會做鬼,懂得上下打點,小日子過的不差。
“以後冉叔,還有我妹妹、布丁,還要多賴幾位大哥幫忙看護……”
“好說好說。”鬼差們覺得,這次遇到的陰陽眼極為上道,人也知情識趣。
他們也不都是光知道連吃帶拿,何鬼差先行動,從手腕上解下一條鏈子。
阮北眼睜睜看著他一抽一甩,筷子粗細的鏈子一下子變成手腕粗,鏈條粗大,能有好幾米長。
他在鏈子一頭掰掰扯扯,拉下來指節長一小截,然後看向其他鬼差。
另幾個鬼差也仿著他的動作,一人掰下來一截,李鬼差把這些斷鏈一捏,捏成一條。
重新變成細細一條的鏈子搭在阮北手指上,涼意深深。
“沒有鬼魂能逃過這條鎖鏈。”李鬼差說。
阮北驚喜地收下這份禮物:“多謝鬼差大哥!”
“我、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下次再想見,就是明年了,阮北恨不得把所有不清楚不明白的都問一遍。
其中著重的是那個鬼王,白骨鬼王暫且不論,陰冥鬼王躲得不見蹤影,一副要搞事的狀態。
“鬼王?現在這陽世竟然還有鬼王?”幾個鬼差都很詫異。
秦固知道的多一些,把大致情況說給鬼差聽,鬼差告訴他們,能成鬼王的鬼魂大都已經走上了鬼修之路,最終還是得入地府。
若是不曾背負罪孽,日後就能在地府繼續修煉,修成鬼仙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罪孽深重,那就得先去十八層地獄走一遭,該受的罰領完了,再談其他。
阮北和秦固對視一眼,都覺得看行事手段,陰冥鬼王應該是後者,難怪他躲著。
“要是有鬼王為禍,我們該怎麽辦?”秦固問。
何鬼差撓了撓頭,這倒是歸他們管,可他們這不是輕易來不了嘛。
幾個鬼差商量了一下,這事得上報,鬼王為禍不是小事。
最後給了阮北一遝紙,跟他說有緊急情況,就寫在這紙上燒給他們,他們能收到。
阮北連連點頭,懂,就是打不過叫人,他太懂了。
之後又問了一些雜七雜八的問題,能說的幾個鬼差都跟他說了,最後眼看著時間越來越臨近十二點,鬼門即將關閉,鬼差們得回去了。
阮北抱著妞妞和布丁,一晚上沒松手,這會兒也不得不松開。
妞妞哭得喘不上氣,阮北最後是在沒忍住,眼淚跟著往下掉,秦固在一邊乾著急,也沒辦法勸。
最後還是何鬼差看不下去了,偷偷跟阮北說:“別哭了,大不了我幫你留神一下小丫頭投哪去了,以後你自個兒去瞅瞅。”
妞妞還不太懂投胎的含義,她只知道以後還能見到哥哥,抽抽噠噠停下哭聲:“哥哥,大哥哥,妞妞要走了,我會想你們的。”
布丁也叫了幾聲,蹭著阮北的手,阮北摸著布丁,聲音不掩難過:“妞妞,布丁,你們要聽鬼差大哥的話,要互相扶持,別怕花錢,哥哥有錢……”
“走了走了,時間到了。”何鬼差拉著妞妞,董鬼差拉著布丁。
妞妞伸長了胳膊去拉阮北:“哥哥,告訴媽媽,我愛她,妞妞要走了。哥哥,你別忘了我,記得去看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