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道:“其中曲折,一言難盡。”
謝小意來了興趣,又坐了回去:“細說。”
少年拉了拉貴婦的衣袖,貴婦給了他一個眼神,將往事緩緩道來:“妾身名為柳浮月,上一任金眉宗宗主是妾身的爹。”
修真界基本不搞推選製、能者居之這一套,更多的是父傳子、子傳孫。除開寥寥幾個門派,更多的宗門都是家族企業。
金眉宗就是這麽一個家族企業,只是上一任宗主運氣不好,只有一個女兒。
在修真界,不看性別看拳頭大,宗主的女兒柳浮月天資不太行,宗主不想經營了上百年的宗門拱手讓人,就選擇招了個出身平凡、天資出眾的弟子招為上門女婿。
嶽父是再造恩施,妻子是青梅竹馬的師姐,夫妻倆恩愛了百年,成為了遠近聞名的模范道侶。
然後,金眉宗宗主出意外隕落在秘境中了。
上門女婿理所應當地接任了金眉宗,柳浮月從宗主的女兒變成了宗主的夫人。一切看起來幸福美滿,就像是話本裡寫的、戲台上演得那樣,結局是圓滿的。
可實際上並非如此。
實際上,這位上門女婿心中另有喜歡之人,之所以答應上任宗主娶柳浮月,無非是為了獲得權利地位。
如今上任宗主仙逝,他又當了宗主,沒有人頂上壓著,漸漸的暴露出了狼子野心。
還好,上任宗主留了一手,將金眉宗留下來的功法藏了半本,叮囑柳浮月,待他仙逝仙逝二十年後,再交予女婿。
沒想到這位上門女婿連一年都沒熬過,就想對妻子痛下殺手。
柳浮月的聲音平穩,說得好像是別人的故事一般:“就是這樣,為了掩飾狼子野心,他便向外散播消息,汙蔑我的名聲。”
“小七不過是看破了他的陰謀,憐惜於妾身罷了。”
柳浮月灑脫一笑:“事情說起來荒唐,二位不相信也情有可原。”
少年小七握緊了拳頭,低低地喊了一聲:“師娘!”
謝小意聽得津津有味。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鳳凰男吸血白富美,在嶽父去世以後不僅奪人家產還要害人性命嗎?
其中還加入了白月光、不倫戀等等因素,放到市面上保管吸睛。
謝小意用手肘戳了戳旁邊的人:“如何評價?”
這個故事聽起來有這麽一點震驚,但衛凌霄十分淡定地翻過了一頁書,淡淡評價道:“贅婿謀財害命,自古有之,官府律法皆有解決方案,不如報官。”
謝小意:“?”
得。
忘了這位凌霄君失憶了,還讀書讀傻了。
謝小意直接無視了衛凌霄,看向了故事的主人公。
柳浮月取出了一塊殘缺的玉佩:“今夜我與小七是逃不脫了,在臨死前,我將這金眉宗的功法交予道友。不求道友相助,只求道友不要將我父一生的心血交予賊人。”
謝小意看著那塊玉佩,沒有動。
這柳浮月話說得情真意切,言語間都是弱女子的不得已,不求他們對敵,只求幫個小忙。
但,若是他對金眉宗的殘缺秘籍心動了,拿了這塊玉佩,就不得不與柳浮月綁上一艘船了。
謝小意意味深長地說:“我拿了這個,還走得了嗎?”
外面候著的金眉宗宗主,為的不就是這塊玉佩嗎?
柳浮月的小心思被人看破,也沒不好意思,反倒坦然道:“走投無路,隻得出此下策,還請道友見諒。”
她手一翻,將玉佩又收了起來,“多謝道友收留之恩,小七,我們走吧。”
少年小七受傷頗重,但聽到這話,也強撐著站了起來。他蒼白著臉,腳步踉蹌地跟了上去。
看起來可憐無助。
“等等。”謝小意突地開口,“這個忙,我幫了。”
柳浮月驚訝道:“我算計你,你不生氣?”
謝小意:“因為你是個聰明人,而聰明人,是不會乾出這種荒唐事的。所以我相信你。”
柳浮月面露感激之情:“多謝道友,請問道友尊姓?”
謝小意偷偷瞥了衛凌霄一眼,想來這兩位沒有認出旁邊這個書呆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凌霄君。
他不想多惹是非,於是隻報了自己的家門:“神霞宗,謝小意。”
神霞宗是一個十八流的小門派,謝小意也不期盼這兩人聽說過。
果然,柳浮月的眉間閃過了一絲茫然,然後面不改色地說出了恭維的話:“原來神霞宗的道友,妾身對神霞宗仰慕已久。”
謝小意:“……”
他竟然不知道他們宗門有什麽好仰慕的。
仰慕他們窮嗎?
倒是一直平靜的少年阿七結結巴巴地說:“我、我認識你!”
謝小意:“唉?”
阿七蒼白的臉頰因為激動而泛紅:“我我是三川水邊長大的,我們一直很感謝前輩,河邊都有為前輩立長生祠……”
他行了一個大禮:“當年我還年幼,但仍然記得前輩以一己之力鎮壓作亂的蛟龍。阿七在此謝過前輩。”
謝小意:“啊……”
他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當年都是年少輕狂,以為學了點劍術就天下無敵,學著話本裡的俠客一般降妖伏魔、懲強扶弱。
蛟龍是他鎮壓的,但他也付出了代價,長生路幾乎斷絕,從天才劍修到泯然於眾人。經過這一教訓,他再也沒有多管閑事。
謝小意都已經忘了這些往事了,沒想到還能遇到曾經的當事人。
阿七表示了感恩,又好奇道:“前輩為何一直戴著面具?”
謝小意拿出了那套熟練的說辭:“我夫君亡故,為他守孝百年。戴面具……是我們哪兒的習俗。”
阿七以為提起了恩人的傷心事,於是羞愧道:“抱歉。”
“沒事。”謝小意擺了擺手,“死了很多年了,喪偶喪習慣了。”
阿七:“……”
山神廟中的人剛認完親,突然感覺到地面顫抖了一下,年久失修的山神廟也跟著晃動了起來,上面簌簌往下掉灰塵。
不知何時,雨停了。
不,不是雨停了。
謝小意仰頭一看,上方出現了一個倒扣的琉璃碗,將整個山頭蓋住。裡面靈氣湧動,琉璃壁上浮現一道道的符咒。
柳浮月道:“這是金眉宗的鎮宗靈器,沒想到他竟然連這個都帶出來了……完了,這琉璃碗無堅不摧,任誰都破不開。”
琉璃碗是一個防禦性靈器。
啟動慢,防禦力強,讀條時間長。
看來之前金眉宗宗主退去,不是因為畏懼其他人,而是暗搓搓準備放大招。
如今他們被琉璃碗倒扣其中,根本無法逃脫。
只能當那被甕中捉鱉的鱉。
外面響起了金眉宗宗主狂妄的聲音:“賤婦,不管你找了什麽幫手,都無法破開琉璃碗,還不快快束手就擒。不然,我連你帶你的相好一起煉化了!”
柳浮月低聲道:“是我連累了兩位道友……”
謝小意嘗試地激發一道劍氣,碰向了琉璃碗。只見凌厲的劍氣撞了過去,發出了一聲輕響後,連痕跡都沒落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用的。”柳浮月說,“世間無人能破開琉璃碗,除了……”
於此同時,金眉宗宗主大笑道:“別白費功夫了,除非凌霄君親至,不然世間無人能破開琉璃碗。”
謝小意忍不住看了衛凌霄一眼。
然後又看了衛凌霄一眼。
衛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