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今歌有些詫異地看了眼挺身而出的秘書。

　再看柏微，站在後面不出聲，隻微微蹙著眉頭，用擔憂的眼神看著顏今歌，拳頭微微握緊，動作和神情十分到位。

　顏今歌心中了然，知道秘書肯定是被柏微當槍使了，便後退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認真看著秘書，一副“請開始你的表演”的模樣。

　秘書一哽。

　原本在心中準備好的話，在一瞬間有些卡殼，導致秘書氣勢上就矮了一截。

　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定了定神，說：“顏先生，我們這次來找您，是為了之前您讓我們柏總歸還禮物的事情。”

　顏今歌頷首：“哦，是這件事。如果你們對這件事有任何疑問，都可以直接聯系我的律師，我比較忙，沒空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說著，顏今歌轉身就要走。

　“等等！”

　秘書出聲阻攔。

　她快速從公文包中掏出一張清單，揚聲道，“顏總，在我看來，情侶之間互相購買禮物送給對方，是很正常的行為，這些禮物，都是為了表達自己對對方的愛意和看重，只有低端人士，才會在雙方分手時，要求返還之前送過的禮物，您覺得呢？”

　她沒等顏今歌回答，繼續說，“不過既然您都提出來了，我們柏總也不是那種佔便宜的人，當然同意，但是我覺得，做人不能太雙標。”

　“看見了嗎？這厚厚一遝，全部都是柏總這兩年間，給你買的各種禮物。小到幾塊錢的領帶夾，大到幾百萬的珠寶首飾。”

　“憑什麽雙方交往，您給柏總買的禮物，就要柏總歸還，柏總送給您的禮物，您卻閉口不言，假裝不知道呢？”

　說話間，秘書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她自覺看透了顏今歌，說話的時候也愈發得意。

　過去將近一年多的時間，秘書在榮鼎科技內打壓顏今歌，都快習慣成自然了。

　可從顏今歌那天沒來上班，她打出那通電話開始，一切都變了。

　——以往可以踩在腳下的人，突然就成了人上人。

　是需要她仰望的存在了。

　這其中的落差，不甘，嫉妒等等複雜情緒，全部糅雜在一起，旁人是無法輕易理解的。

　可現在，秘書卻覺得，顏今歌其實也不算什麽。就算他是顏氏集團的繼承人，以後可能會身價百億，可那又如何？

　這種交往後，還讓對方歸還禮物的LOW逼行為，至少秘書是做不出來的。

　在這方面，顏今歌不如她。

　這個認知讓秘書的情緒變得異常高漲，甚至有些口乾舌燥起來。

　是的，她就是要在大廳直接將這件事說出來，讓這些顏今歌的員工，都看清顏今歌的真實嘴臉！

　然而，顏今歌卻只是莫名其妙看秘書一眼，問：“我辛辛苦苦賺來的三千多萬，幹什麽不好，為什麽要便宜柏微？”

　柏微有些尷尬，也伸出手，碰了下秘書的肩膀，將人拉回來一些，輕聲道：“你話別說的那麽難聽，這裡人這麽多，來來往往的……今歌，其實我並不是來找你麻煩的，只是你也知道我現在的難處，我手頭的資金出了點問題，只能向你求助，希望你能將之前我給你的禮物，也折現還給我，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他語氣懇切，像是真的不是來找顏今歌麻煩一樣。

　“這算什麽求助？”

　秘書面露不悅，為柏微打抱不平道，“柏總，我看您就是太好心了，面對這樣的人，根本沒必要跟他客氣。大家攤開來說，我還給你，你就也要還給我，這樣才算公平。以後雙方大道朝天各自走，誰也不欠誰的。”

　顏今歌挑眉。

　柏微和秘書一唱一和，倒是有趣。

　要是以後公司開不下去了，還可以結伴去上個什麽脫口秀節目。

　他沒在意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兩人，低頭擺弄手機。

　秘書安慰一陣柏微，轉頭看向顏今歌。

　微微一愣。

　她原以為，顏今歌在聽了她的話後，一定覺得羞愧難當，為了避人耳目，會叫他們去辦公室私下談，卻沒想到，顏今歌竟然只是低頭玩手機。

　這讓秘書有種重拳打在棉花上，感到無力，憋屈，又煩悶。

　她正要出聲質問，便聽顏今歌說：“抱歉，耽誤了一點時間。既然你們來找我要這件事的說法，那請看。”

　說話間，顏氏集團大廳內掛著的大屏幕上，畫面一轉，竟然出現一張清單，赫然是之前律師團整理好，問柏微要錢時那份。

　秘書驚呆了。

　——感情剛剛顏今歌一直在擺弄手機，不是故意無視他們，而是要讓人把那份清單直接放在這塊大屏幕上？

　……這是什麽豪橫行為？

　顏今歌神色平靜，說：“柏微，你的秘書說，做人不能不要臉。那我問問你，你還有臉嗎？”

　秘書：“……”

　秘書嚇了一跳，小心覷柏微的臉色。

　柏微看著還算淡定，像是不明白顏今歌在說什麽。

　顏今歌看柏微裝模作樣，不禁低笑一聲：“你這麽愛演，怎麽不去拿個奧斯卡？這麽久了，你就沒有想過，你一直以來在外人面前營造的假面，終有一天，是會被揭開的嗎？”

　柏微身形一僵，心中隱隱有了個不好的預感。

　他張了張嘴，剛準備說什麽，便見顏今歌又低頭，手指動了動，像是發了條什麽指令，下一秒，一旁的大屏幕上，不再是曾經的購物清單，而是一些照片。

　——照片中，柏微和不同的人進出酒店，勾肩搭背，擁抱，接吻。

　有男有女。

　其中，就包括了站在柏微身旁的秘書。

　那些照片中，柏微身邊的人都被打碼了，但一旁的秘書眼尖，一眼就能認出上面的人，有的是她之前接觸過的客戶，有的是她見過的柏微的朋友……

　其中甚至有她自己。

　她臉色蒼白一瞬，立刻說：“顏今歌，你這是在侵犯他人隱私！”

　顏今歌疑惑道：“我抓渣男出軌，還特意好心地幫你們打碼了，這樣也算侵犯人隱私？那你的意思是，即便我找到了證據，也得憋著不說？”

　“不是……你憑什麽偷拍？”

　“我不偷拍我怎麽知道他出軌了？這不叫偷拍，也不叫侵犯隱私吧，只是在搜集出軌證據而已。”顏今歌聳聳肩，“何況，這可不是我偷拍的。”

　不是顏今歌偷拍的？

　怎麽可能？

　秘書和柏微都不信。

　顏今歌卻道：“這些照片，全部都是別人匿名發到我郵箱的。每次都會在你出軌的第三天發來，風雨無阻，郵箱裡都有記錄時間，你如果不信，可以拷貝一份。何況，以我們之間的關系，就算照片是我偷拍的，我也佔據道德上風，實在沒必要騙你們。你與其在這裡說我侵犯隱私，不如讓你的好柏總，仔細猜猜是誰想讓我讓位吧。”

　“是不是，柏微？”

　柏微臉色十分難看。

　他沒說話，腮幫子卻鼓起來，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面的照片。

　耳邊是顏今歌輕飄飄的話：“柏微，這些年，你給我戴的綠帽子不少。我讚同你秘書說的那句話，在戀愛期間，給對方買禮物，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應該再要回來，但首先要看，和自己談戀愛的到底是人還是狗。”

　“柏微，你今天帶著人過來，要臉嗎？”

　顏今歌說話時始終面無表情，看起來，像是真的將他和柏微之間的事情放下了。

　柏微怔怔看著對方。

　那一瞬間，他的心突然被挖空了一大塊，一股明顯的“失去”的感覺在心中升起。

　其實，柏微是故意選擇在這種上班時間，來顏今歌的公司蹲守顏今歌的。

　顏今歌最近做的事，實在挑戰柏微的底線，更重要的是，兩個多星期過去了，顏今歌竟然一直都沒來求複合！

　他想讓顏今歌顏面盡失。

　讓顏今歌知道，和他分手是個錯誤的決定。

　當然了，要錢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點。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現在反而變成他面子被丟到地上，被人踩踏！再看身後，王彬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甚至都不與他對視了。

　一時間，羞愧、憤怒的情緒一股腦湧上頭頂。

　柏微不禁咬牙。

　——顏今歌到底是從誰手中收到的這些照片！？

　而且，顏今歌竟然一點兒面子都不給，直接將這些照片放到大屏幕上！

　秘書也是。

　說話真是不著調，扯那麽多幹什麽？直接要錢不就行了！

　柏微正思考著這種情況下，他該如何開口要錢，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扎著麻花辮，二十多歲的姑娘小跑著到顏今歌身邊：“顏經理，您讓我整理的清單已經打印好了。”

　是顏今歌的助理。

　助理非常有眼色，將手中打印好的清單，遞給在場眾人。

　就連一旁看戲的王彬都有一份。

　顏今歌的手指在清單的A4紙上輕輕的打了一下，發出“啪”的一聲清脆聲音，他抬眼，漂亮的眸子盯著柏微，問：“看見後面標注了嗎？這些都是我抵消你禮物，跟你‘禮尚往來’的那部分禮物。一塊三十萬的表，抵我當年省吃儉用，七十萬給你買的表，夠劃算吧？”

　柏微看著清單，神色有些怔忪。

　顏今歌這些年給他送過大大小小的禮物，實在太多了，柏微根本就記不住，隻記得幾個比較貴的，好說出去裝逼。

　之前清單拿到榮鼎，他大致掃過一眼，感覺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字，當場就不想看了，所以也沒有仔細查看，還以為顏今歌將全部禮物算上。

　誰知道——

　原來顏今歌竟然是將禮物抵消的嗎？

　顏今歌突然“哦”了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顏今歌說：“我知道了。對大名鼎鼎的榮鼎科技董事，柏微先生來說，這點錢根本不算什麽，您肯定不屑要我這點東西，畢竟您也不是那種佔小便宜的人。您放心，我會讓助理盡快將一份新的清單打出來，將差價對比一下，給您送過去，到時候柏總直接將錢打到我卡上就行。”

　柏微：“不……”

　不過柏微只是剛開了個頭，顏今歌便打斷，說：“沒事沒事，柏總不用跟我客氣，這事兒不麻煩，反正也不是我親自跑腿。柏總難得一見地品行高潔，真是讓顏某敬佩。”

　柏微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臉色鐵青，磨著後槽牙，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周圍人來人往，已經有不少人看了柏微全程的熱鬧，柏微這時候如果再發瘋，就真的像個神經病一樣了。

　最終，他只能很有紳士風度地點點頭。

　打落牙齒和血吞。

　作者有話要說：

　柏承：其實這章我出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