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新人已經在別桌敬酒。
沈樂喝了口水, 靜靜注意著顧憶雙和寧音音的動作。
兩個人是領座,但好像並沒有什麽交流。
沒有交流就好,寧音音向來不喜歡alpha追求自己, 顧憶雙看上去又不是什麽輕易放棄的人。一旦起了爭執,可不太好收場。
思量間,新人已經到了這一桌。
尚總臉上帶著標志性的笑容, 最後敬酒的時候,被身畔的人奪去了手中的酒杯。
“她酒量不好,我替她。”女人說話間已經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兩個人沒有過多停留,說了幾句話,便又離開。
沈樂的目光這才收回來。
林依然注意到她的緊張,低聲道:“沒事的,不是什麽大場面。”
“好……”
她哪裡是在緊張婚禮,是在緊張對面的兩個人罷了。
一頓飯吃下來,一桌人的氣氛都莫名的和諧, 和諧到讓沈樂覺得是一桌陌生人, 剛好坐在了一起。
臨走前沈樂去了趟洗手間。
剛出洗手間的大門,就看見了婚禮的主角。
女人和林依然站在一起, 似乎是在談什麽事, 驀地女人的唇角淺淺彎了一彎。
沈樂還站著, 女人的目光突然掃了過來。
那是一雙十足勾人的桃花眼。
“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女人道了一句。
林依然的臉色沉了一沉,“尚總在找您了。”
“這麽小氣, 不過是看看而已。”女人笑了笑, 衝著沈樂點了點頭, 轉身走了。
沈樂看著女人的背影,問林依然道:“你認識她?”
她以為林依然隻認識尚總,沒想到還認識另一位。
林依然摸了摸她的頭, 道:“認識,這位就是我說的江少將的朋友,她托我找一個人。”
“找到了嗎?”沈樂問她。
林依然的眼睛眯了一眯,“算是吧。”
也不知道是幫了忙,還是添了亂。
晚上八點,李叔的車到了酒店。
沈樂今天有些累,上車之後就靠在墊子上睡過去了。
之前也不是沒有參加過別人的婚禮,這還是頭一次這麽累。
婚禮上形形色色的人都叫她覺得眼花繚亂。到最後印象最深刻的,居然是草坪上宛若的城堡的樓房。
沈樂回到房間之後,就早早睡下了。
早上的鬧鍾還沒有響,終端就收到了通話請求。
能在六點半發來通話請求的人,一定有什麽急事。
“音音?”沈樂聽到寧音音的聲音,瞬間醒了過來。
林依然還睡著,這是頭一次,沈樂醒的比林依然要早。
寧音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輕微的異樣,她沉默了片刻,道:“昨天晚上我喝的有些多。”
“你喝了多少……”沈樂很少見寧音音喝酒。
寧音音道:“除了敬酒的時候喝下去的那一口,應該隻喝了不到兩杯。”
沈樂回想了一下酒杯的大小,然後問她道:“之後呢。”
“回到酒店時候,我的頭有些暈,應該是走錯了房間……”
“你沒事吧。”
“我沒事。”
“那就好。”
沈樂的心松下來一些,沒事就好,只是走錯酒店房間,應該也什麽關系。
“對方有事。”
沈樂:!!!
一個小時候後,沈樂終於見到了這次意外的受害者。
諾大的雙人床上,顧憶雙正裹著被子坐在上頭,柔順的頭髮垂在肩上,往日的氣勢散了不少。
寧音音:“……”
沈樂:“……”
看兩人脖子上紅紅紫紫的,再加上一地的衣裳,昨天晚上的戰況應該還挺激烈。
沈樂把買來的乾淨衣裳放在床邊,看向寧音音的目光有些複雜。
她原本以為,這兩人最多打一架,但沒想到是床上解決的。
“3658”是顧憶雙的房間,這事怎麽說,都是寧音音的責任大一些。
“我,先出去?”沈樂道了一聲。
寧音音點了點頭,沈樂就先出了房間。
林依然正在走廊等著她,看她出來時眉心都蹙著,問她道:“怎麽樣?”
“有些複雜。”
林依然攬了攬她的肩膀,“沒事的,她們都是成年人,這些問題可以自己解決的。”
小貓這樣子,看著比當事人都要發愁。
有時候越是擔心一件事,這件事反倒朝著另一種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李叔今天請了假,是林依然開車把她送回過來的。
酒店裡出了意外,宅子裡也不太平靜。
兩個人剛進門,就看見林鬱榮窩在沙發上,整個人都彎成了蝦米。
馮媽站在一旁,眉頭鎖在一起。
白亦舒高聲道:“叫你別跟不三不四的人出去,居然還吃她們的東西,吃出事來,叫怎麽跟你父親交代!”
沈樂自動過濾了白亦舒的話,直接上前看了看林鬱榮的情況。
小朋友整張臉都沒了顏色,大顆大顆的汗珠子從腦袋上滾下來。
“得送醫院。”沈樂提醒了一句。
白亦舒推了推她,道:“昨兒還好好的,吃了你們給的東西就成了這樣,還去醫院,去醫院讓你們害他嗎。”
昨天回來的時候,沈樂確實帶了幾塊喜糖。都是密封包裝的東西,白亦舒這些誣陷的話怎麽張口就來。
“不論是因為什麽,都是要去醫院的。”沈樂的態度十分堅持。
白亦舒一聽這話,急了,“去什麽醫院,我看去法院還差不多,害死了小榮,林家的東西不就都是你們兩個人的麽!”
話說的實在難聽,沈樂卻也並未往心裡去。
她走上前,直接將林鬱榮背到了身上。
白亦舒正打算阻止,林依然直接上前攬住了她。
“你們……”
“事關人命的事,你要鬧到什麽時候。她背上的是你的兒子,不是你無理取鬧的工具。”林依然冷聲道了一句。
白亦舒看著她,目光閃了一閃。
這個女人,像是活在自己的劇本裡。曾經用過一些伎倆嘗到點甜頭,現在又要開始了麽。
林依然沒再多說,直接轉身追上了沈樂。
兩個人開車去市醫院。
林鬱榮整個人蜷縮在一起,渾身冷的厲害。
急診室的醫生還在,做完檢查之後直接送進了手術室。
“病人的家屬是哪一位,做手術要簽字的,情況很緊急。”醫生問了一句。
“還在路上。”
林依然沒有簽字的權利。
十分鍾後,白亦舒才到了醫院。
“我兒子怎麽樣了……”白亦舒問了一句。
醫生道:“情況比較危急,可能要做腺體切除手術。”
“腺體切除!絕對不可以,他還沒有分化呢,怎麽可以做這種手術。”白亦舒扯著醫生的袖子。
醫生扒開白亦舒的手,直接把檢查報告遞給了她,“孩子體內有大量的alpha激素,和自身的omega腺體產生了抵抗,你作為母親,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嗎。”
“抵抗,怎麽可能會有呢。”白亦舒看著報告單,雙手有些發顫。
alpha激素研發的初衷,是為了幫助腺體發育不完全的alpha平安度過分化期。omega注射少量的alpha激素,可以在短期內造成自己是alpha的假象,掩人耳目。可一旦注射量過大,與自身的oemega腺體產生抵抗,在短時間內就會危及到生命。
林鬱榮的體內有大量的外來alpha激素,只能是人工注射所導致的。
剛才醫生說和自身的omega腺體……
林依然上前,直接拿過了白亦舒手裡的各項檢查報告。
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林鬱榮是個omega。這次意外的原因,也正是因為注射了alpha激素。
至於為什麽體內會出現如此多的alpha激素,只能問面前這個懷了alpha兒子,才當上豪門太太的母親。
握著報告單的手緊了一緊,林依然看著站在眼前的人,道:“你現在簽字,他失去的是omega腺體,不簽字,你失去的就是你的兒子。你自己,斟酌斟酌。”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
白亦舒咬著唇,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
顫抖的手接過簽字筆,簽完字之後像是用完了所有的力氣。她捂著臉,有淚水順著指尖緩緩滴落在昂貴的裙子上。
手術室的燈亮了起來。
摘除腺體會對身體造成巨大的傷害,林鬱榮永遠也不會有分化的可能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沈樂靜靜站在走廊裡,她的目光落在手術室緊閉的大門之上。
耳畔傳來女人的啜泣聲。
沈樂想起了剛拿到醫院道歉信的那一天。
從alpha變成omega,她傷心嗎,傷心透了。但絕不是因為做個omega會低人一等,而是這樣的轉換叫她猝不及防,始料未及,叫她原本規劃好的路變得一團亂。
沈樂從來不覺得做omega是一件丟人的事,如果自己一出生就被鑒定為omega,她甚至可以規劃出更適合自己的學習和生活方式。
可並不是並所有人都這麽認為。她很難相信在如今的社會中,會存在這樣的不平等。
林依然,林鬱榮。
這兩個名字,在定下來的時候就帶了十分明顯的主觀色彩。
冰冷的手落入溫暖的掌心。
沈樂抬頭,正對上林依然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