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昭的視線在秦長儀的臉上逡巡片刻便收了回來。

　她並沒有刨根問底， 仿佛剛才出言譏諷的人並不是她。她低頭玩了一陣手機，最後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隻用眼角的余光掃秦長儀一眼。

　秦長儀心尖一顫， 雖然不是先前的冷漠， 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更令人捉摸不透。

　她看著盛明昭慢悠悠走上樓梯，她張口：“昭——”

　盛明昭腳步驟然停下， 她轉身居高臨下地望著秦長儀， 輕笑道：“找什麽？”

　秦長儀無言， 隻留下一聲歎息。她明確自己的訴求， 想要打破這凍結的堅冰， 只是盛明昭她——

　夜晚。

　兩人倒也沒有分床睡， 各自佔據一遍。

　關了燈後， 秦長儀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可是盛明昭那側沒有丁點兒動靜，仿佛墜入了香甜的夢境。秦長儀咬了咬唇， 她有些難為情。暗色掩蓋了她紅暈彌漫的面龐， 同時也藏住了她的心緒。只有她自己能夠聽清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她一轉身望著盛明昭的後背， 眨了眨眼，反覆地深呼吸數次， 她像是得到了一股力量，下定了決心， 朝著盛明昭的身上貼去。

　盛明昭沒有睡著， 她驀地轉身正對著秦長儀，緊凝著她模糊的面部輪廓。

　“做什麽？”她的聲音壓得很低，然而在暗色中仍舊是清晰可聞。

　秦長儀沒有答話，她的臉上燒得厲害，連呼吸的節奏都徹底打亂了。她的手伸向了自己睡衣的扣子， 一個又一個地解開。

　盛明昭看著秦長儀的動作，想明白了她的念頭，又有些好笑。她想起之前的場景。等到秦長儀光/裸的身軀貼上來後，她輕嗤了一聲道：“不是不要嗎？”

　秦長儀身體一顫，但她沒有答話，仍舊是緊貼著盛明昭。

　她的呼吸滾燙，肺腑如烈焰灼燒。

　盛明昭抽了抽自己的手，見沒從秦長儀的手下抽出，她略微蹙了蹙眉，低語道：“我已經在離婚協議上簽字了。”

　這個時候重新提起這個話題——

　秦長儀顫抖得更加厲害，她壓在了盛明昭的肩頸，悶悶道：“對不起。”

　“你後悔了。”盛明昭的聲音泛著冷意。

　“我沒有。”秦長儀辯解道。

　可是回復她的只有盛明昭那意味不明的輕笑。

　盛明昭沒有理會她，閉著眼睛睡著了。

　秦長儀心中缺了一塊，眼前一片空白，連帶著大腦都開始罷工，空蕩蕩的腦海什麽都沒有。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

　醒來的時候枕畔已經空了。

　秦長儀困乏得厲害，眼皮子耷拉著，無精打采的。

　她在床上坐起，抱著雙膝沉思了很久。

　盛明昭說喜歡她的臉，可是現在她都不怎麽看自己了，就連身體都失去了吸引力。

　秦長儀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背上像是有一座沉重的大山壓著。

　兩個人的僵持局面仍舊不變，可生活、工作還得繼續下去。

　原先各類的晚宴都是秦長儀獨自出席的，一般都是助理當她的女伴。

　可是這一次程家老爺子的生日宴，秦長儀動了別樣的心思。盛家和趙家也有往來，盛明昭手中應該也有請帖。她要是一道去，正好合乎她的心意。她想借著這個機會緩和自己與盛明昭的關系，可是才開口就聽到了盛明昭拒絕的話語。

　“我有事情。”盛明昭頭也不抬。

　“嗯。”秦長儀點了點頭，她的神情冷淡，咽下了所有的情緒。

　盛明昭也沒有欺騙秦長儀，她確實有事情。她目前的興趣在一些綜藝節目，最近參加的一個便是交換人生，去適應山區生活的。程家老爺子那邊她已經表達過歉意了。

　晚宴上，觥籌交錯，各色的人來來往往。

　秦長儀卻沒有絲毫攀談的心思，找到了一個偏角坐下了。

　她舉著酒杯低頭沉思，周身散發著的冷氣，使得好些人不敢隨意接近。

　老爺子的生日宴排場大，請了不少的媒體。

　秦長儀這一副落寞的模樣，便闖入了鏡頭中。

　另一邊盛明昭已經坐在了顛簸的車上前往山區，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算是瞧見了，她也不甚在意。

　“盛大小姐呢？怎麽沒出現？”以前認識盛明昭的人還保持著舊稱。

　“這你都不知道？傳了這麽久了啊。盛家和秦家的關系，大概難以維系了，聽說盛恆夫妻都要回來了。”

　“當初是盛家去秦家求的婚事吧？當初不少人打過秦大小姐的主意，不知花洛誰家，沒想到被盛大小姐搶先了一步。”

　“但是兩個人在一起，怎麽瞧都不合適。”

　“你說盛大小姐也是的，都結婚嫁了人了，怎麽還是那副樣子？怪不得會被厭棄呢。”

　……

　那些豪門貴婦們討論的聲音不大不小，秦長儀起身的時候正好聽見了，她的眉頭蹙了蹙，泛著冷意的視線往那群無聊的人身上一掃，見她們噤聲不語，她才邁著步子快速離開。可是等秦長儀一走，那些個人又開始討論了，竟然說起了秦長儀和盛明昭離婚後的事情，譬如誰誰與秦長儀最合適。

　網上的媒體動作也快，照片一到手就開始編排各種內容。程家請來的媒體還算是正經，奈何有些無良的媒體直接偷了照片，開始寫一些莫名其妙的娛樂新聞，胡編亂造一通的內容竟然引起了很多人的興趣。

　【程家宴會盛大小姐怎麽沒去啊？】

　【好像去參加綜藝節目了。話說這位大小姐，你說她進娛樂圈吧也不是，說她沒進吧，也不好說，她到底在想什麽？】

　【憂鬱的秦總我可以！】

　【秦長儀和盛明昭什麽時候離婚啊？！】

　【為什麽要離婚？兩位小姐姐都是盛世美顏，看著絕配啊！】

　【配什麽？盛明昭只是個富二代，富貴花瓶角色，她配得上秦總麽？你們這些看臉的去看看秦總的履歷好吧？不要看著一張臉就嚷嚷了，膚淺。】

　【人家本來就是妻妻好吧？配不配也不是你一張嘴就能說的，擱您這意思，您最配呢？】

　【我希望盛大小姐專心搞事業！多參加點節目，多露臉，成為演員也不錯啊！】

　【演員？不了不了，我害怕。】

　【害怕的那位肯定沒看過明大流傳出來的小視頻！】

　【什麽小視頻？給我一份？】

　網上各色的聲音都有，盛明昭不像以往那麽低調，頻頻露面招攬了一群顏粉，當然也會惹得其他藝人的粉絲眼紅，並進行攻擊。那些攻擊言論無外乎“盛明昭配不上秦長儀”“盛明昭只是投胎好”一類的，再加上當初的離婚風波又被挖了出來，結合秦長儀的近況——他們得出了兩個人早已經離婚的結論。

　等到秦長儀有空看到這些消息的時候，她有些啼笑皆非。

　王照看著秦長儀的神情，卻有些心驚膽戰的。近段時間秦總喜怒無常，她的感受最深刻。

　她怕秦長儀責罵，可是秦長儀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擺了擺手拿起了手機。

　等到轉身離開了辦公室，王照才舒了一口氣，馬上打電話催促著公關部快點處理。

　而公關部的人則是給她發了一條秦長儀微博截圖。

　秦長儀V：沒有離婚，感情很好，謝謝關心。

　評論點讚的人很多，但是沒有盛明昭的回應。

　王照也摸明白了，秦總這個“鐵渣女”肯定是因為之前的舉動被“火葬場”了。

　盛大小姐好像不怎麽搭理她。

　慘。

　可是秦總為什麽沒有任何追妻的舉動？鮮花、包包、首飾之類的禮物，好像都不曾有。

　王照又有些疑惑不解了。

　秦長儀的這條微博隻讓人相信了前四個字，至於“感情很好”，網友們怎麽都不信。盛明昭的微博更新一些山中風光的照片，就是沒有回應這一條，可不是意味深長麽？

　秦長儀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她看著聊天框中乾巴巴的、偶爾還沒有回應的“早安、晚安”，有些出神。

　許久之後，她才在對話框裡刪刪改改，發出了一句：“怎麽樣？適應嗎？”

　盛明昭大概正閑著，回復的速度非常快，是一張很多個人的合照，她道：“清水出芙蓉，好看的人很多。”

　秦長儀手一松，手機啪嗒一聲落在了桌面上。

　她的眼皮子顫抖，呼吸略有些急促，一時間不知道回復什麽話好。

　經此一事，她們的交流不再局限於早安晚安了。

　盛明昭時不時發一些照片過來，分享“她的生活”，秦長儀從那一張張陌生或者熟悉的面孔上掃過，唇角的笑容都泛著澀意。她很想詢問盛明昭什麽時候回來，可是這樣的念頭才升起，就被她強行按捺下去了。

　一遝遝文件疊得很高。

　除了煌悅的事情，就連秦長洲那邊甩給她的活她也接下來了，似乎借此麻痹自己。

　秦長儀快步地走出電視台的大樓，身側的保鏢將一群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給攔在范圍外，可是在那噪雜的環境中，一個個問題仍舊鑽入了秦長儀的耳中，惹得她眉頭緊蹙。她今天過來接受一個采訪，其他的媒體得知消息，竟然也一致湧來了。一個個問題跨越工作和家庭，尖銳中帶著幾分刻薄。

　“秦總，煌悅為什麽要接手《水中妖》呢？聽說它之前的口碑很不好。”

　“煌悅是講究唯才是舉嗎？連劣跡斑斑的藝人都會簽進公司？”

　“秦總，你的妻子盛明昭在互換人生劇組，不知秦總你如何看待盛明昭？”

　“秦總，您跟盛小姐離婚了麽？”

　……

　秦長儀原本不想作答的，可是她驀地停下了腳步，掃了一眼一個長著雀斑的年輕女孩，她沉聲道：“沒有離婚。”

　那年輕女孩聽到了秦長儀的回答，先是一愣，繼而像是打了雞血一般，一個個新的問題接連拋了出來。

　她是個娛記，關心的自然只有秦長儀和盛明昭的感情生活。

　“網上盛傳盛小姐是富貴花瓶，秦家與盛家是商業聯姻，不知是否屬實？”

　聽到了這個問題，秦長儀的視線驀地銳利了起來。

　“什麽是‘富貴花瓶’？尊重人是最起碼的禮儀。”秦長儀的聲音發冷，像是寒冰撞上了瓷玉碗。

　那年輕的女孩被嚇了一跳，在秦長儀冷漠的視線下咬著唇不敢再說話。後面的一個娛記擠了上來，大聲問道：“那秦總如何看待盛大小姐呢？”

　聽到了這話，秦長儀心中有一絲絲惆悵，她的眸光黯然，只是一眨眼她便藏住了自己的情緒，她的語氣清淡，聲音細得像是一條線，她低聲道：“她很好，她什麽都會，除了愛我。”

　隔了一段距離，周邊又十分吵鬧嘈雜，別說是提問的，就連站在前排的人都沒有聽清。等到他們想要追根究底的時候，秦長儀已經在保鏢的保護下，走出了一條路，最後上了車絕塵而去。

　現場的視頻有人傳了出去。

　網友們熱衷於解碼，從秦長儀的口型來讀她說的內容。

　【我猜秦總是在說她很好？】

　【我的天，既然回答了，那就大聲點啊！我很好奇！】

　【難道說盛大小姐壞話了？】

　【視頻慢放，注意秦長儀的神態變化！】

　解碼的內容各種各樣，還真有人解出正確的那句話。

　【如果說得是“她什麽都會，除了愛我”，那秦總也太卑微了吧？其實是秦總被甩了？】

　宋黎看到網上的消息，第一個發給盛明昭分享。

　“昭昭啊，秦長儀說得是真的嗎？那她之前為什麽要跟你離婚？”

　盛明昭回復的兩個字十分乾脆。

　她道：“假的。”她才不信。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說的寫完了，微博同作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