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昭一瞬不眨地望著秦長儀， 自然將她神情變動看在眼中。她伸出手指挑起秦長儀的下巴，意味深長地望著她，低聲道：“楚王好細腰。”

　秦長儀眨眼道：“我不喜歡。”

　盛明昭輕哼了一聲道：“那也依我不依你。”

　秦長儀輕笑， 點了點頭道：“好。”盛明昭不願意承認， 但事實上這段時間勞神勞心，她憔悴了不少。如今一切塵埃落定， 有時間慢慢地補回來。

　盛恆的複原很快， 家中有盛夫人照顧著，便沒有什麽需要盛明昭勞累的地方了。兩人在盛宅住了不到一周，便被盛恆夫妻兩趕回她們自己的住處去了。秦長儀有煌悅要忙活， 昭昭如今也有了事業， 慢慢地將昭然發展壯大。盛恆豈能不欣慰？只是他也知道，管理昭然和接受盛家家業是完全不同的事情，這輩子吃喝已然不用愁， 沒必要一步步逼著她。在這點，盛家與秦家的教育有很大的不同。

　立春後。

　枝椏開始冒著新綠， 進入了新一年的狀態，人也多了幾分活力。家裡都是秦長儀下廚，每天好吃好喝的供著， 盛明昭哪還有先前憔悴瘦削的模樣， 整個人瞧著豐腴了不少。

　“你胖了。”這是在碰面後宋黎說得第一句話。

　盛明昭微笑著望著宋黎。

　宋黎咽下了茶水， 趕忙補救道：“這樣更好，風情萬種。你家秦長儀一定喜歡。”

　盛明昭的笑容更盛， 看得宋黎心中發毛，毛孔豎起。她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聲，伸出手指在盛明昭跟前比畫一陣，她神神秘秘道：“有個八卦， 你聽不聽？”

　“你把我喊出來就是為了這事情嗎？”盛明昭慢條斯理地開口。

　宋黎眼珠子轉了轉，跟盛明昭認識久了，也不懼怕她。她道：“先說私事，再說公事。”

　“好，你說吧。”盛明昭翹著腿，雙手環在胸前，她往椅背上一靠，展現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記得肖嘉珍嗎？”宋黎眼珠子轉了轉，笑容賊兮兮的，左右並不閑雜人，她還是環視了一圈，才把視線落在盛明昭的身上，繼續道，“肖嘉珍和紀時逞在一起了，準確的說，是肖家和紀時逞合作。去年的時候，紀時逞公司出了點問題周轉不靈，兩家就是在這時候一拍即合的。

　“紀時逞白手起家，是圈子裡的新貴，跟肖家也算門當戶對，本來兩家都挺滿意的。但是最新傳出消息，說是紀時逞金屋藏嬌。這個‘嬌’你一定知曉，就是蘇未然。這事情鬧得很難看，我還以為肖嘉珍會甩了紀時逞呢，沒想到她屈服了。當然，她對蘇未然的怨氣和報復可沒有結束的時候。”說到後面，宋黎又有些慨然。其實在這圈子裡類似的事情都見多了，但往往都是男人輕易被原諒，所有惡意都轉移到了女人的身上。“你說肖嘉珍為什麽要巴著紀時逞，她的條件不錯啊。”

　盛明昭眸光閃了閃，她的應話很乾脆：“不知道。”

　“好些人都以成為貴太太為榮。”宋黎蹙了蹙眉，眸中有多了幾分茫然。雖然沒有明說，可平時一起玩總會泄露出來一些事情。而且一開始的昭昭，也是秦長儀的貴太太。宋黎皺著眉思忖了一陣，又道，“我以前以為老爺子古板，可現在看來，他開明很多。怎麽會有人越活越回去了？”

　“誰知道呢。”盛明昭輕嗤了一聲，她身體前傾，悠悠道，“私事說完了吧？公事呢？”

　宋黎橫了盛明昭一眼，一時間話語都被堵在了喉頭。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有人邀請我加入一個基金會。”

　“哦？”盛明昭挑了挑眉。

　盛家和秦家都做著公益，有自己的慈善基金會，對外面的項目她並不清楚。

　“就是給山區裡的孩子送物資。”宋黎道。

　盛明昭問道：“你想參加他們的慈善基金會？”

　宋黎點了點頭道：“恩。”

　“帳目明細公開嗎？你有見過他們的物資麽？還是只看照片？”盛明昭問道。

　宋黎望了盛明昭一眼，驚奇道：“你怎麽跟楚寧和說得一樣？”

　盛明昭：“……”那還不是因為你太傻了？

　宋黎沒等盛明昭回應，她皺了皺眉道：“看來我還是得走一趟山區。”

　盛明昭：“……”頓了頓她又慢悠悠道，“有這個心是好事情，但是未必能做成好事。我不信任其他人的基金會。”

　言外之意宋黎也聽明白了，她確實有拉盛明昭一起的想法。但是盛明昭一說，她立馬打消了這種念頭。

　盛明昭卻一笑，她道：“有閑錢的話不如投資昭然的新項目？到時候的利潤會有一部分捐給基金會。”

　“要是虧了呢？”宋黎反問道。

　盛明昭面色不變，她道：“相信我。”

　她是看著盛明昭回到昭然轉虧為盈的，先前投資的那一部劇好評不斷，殺出重圍，讓她也賺了個盆滿缽滿。她聽了盛明昭的話，霎時間被勾起好奇心，忙追問道：“什麽項目？”

　“電影，仙俠的。”盛明昭淡淡道，如今項目還在立項階段。劇本那邊已經跟唐芙秋談好，她改變好了劇本但也只是初版，需要整個編劇小組的人員繼續打磨。至於製片廠，她當然還是選擇跟煌悅合作，只要那邊綠燈會通過，就會往下進行。比起一兩年時間的前期籌備，她的這個項目顯然快上很多。

　“仙俠片？圓夢嗎？”宋黎詫異地望了盛明昭一眼，沉思片刻，開口道，“市面上的仙俠劇不少，但是沒有一部能夠超越《巫山》的。沒能想到，《巫山》一出是仙俠片的開始也是巔峰呢？”說到此，宋黎有些慨然。她其實不怎麽看好仙俠片這個項目，也不是不看好盛明昭，而是不看好整個仙俠類型的片子。《巫山》是純粹追求大道的，它已經將大道詮釋得淋漓盡致，後來的片子要麽走老路，要麽掛羊頭賣狗肉。也有講仙人情愛的，票房起來了，但是作品內涵不足，很容易就被人忘卻。

　“你要不換個項目？”宋黎認真道。

　“不換。”盛明昭搖頭，斬釘截鐵道。

　盛明昭眉頭收攏，面上一片陰雲。

　她也知道不只是宋黎一個人如此看法，在眾多爛片的填充下，市場變得烏煙瘴氣，前景一片黯淡。稍微有點追求的導演，一聽仙俠片就擺手，連劇本都不樂意去看一眼，他們也是被罵怕了。而且前面還有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他們不想毀了自己的名聲。

　看著盛明昭的臉色，要是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宋黎怕她跟盛明昭的友誼遭受狂風暴雨的摧殘，趕忙打住了這個話題。她眼珠子一轉，又問道：“盛伯伯打算退休了？”

　盛明昭挑了挑眉，“恩”了一聲，她的面色緩和了些許。

　“那你要去盛業麽？”宋黎好奇道。

　盛明昭搖了搖頭。

　宋黎又問道：“那秦長儀呢？”

　盛明昭斜了宋黎一眼道：“當然不會。”

　宋黎聞言更是震驚，她歎氣道：“盛伯伯也是舍得？”

　盛明昭反問道：“為什麽不能舍？”

　宋黎沉默了。有付出便有收獲，退休後都不用付出了，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用在其他方面。但是這種心態的人肯定只是少數，就連她也有點不理解。只是當著盛明昭的面，終究沒有說出口。

　盛明昭卻一眼看破了宋黎的心思，她展顏一笑，眸中似是躍動著火焰，她道：“你不能因為自己或者大多數人如此，就以為所有人都該如此。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值不值得其實是自己的事情，是一件私密的事情。就算他需要理解，也只需要家人的理解，其他不相乾的人，算什麽？”

　宋黎的嘴唇哆嗦著，許久之後才道：“確實。”

　盛明昭尊重自己父親的決定。

　這個決定其實也令她心中歡喜。

　隨著盛恆身體的恢復，他辭去集團職務的心也越發堅定。集團董事都是跟著盛恆一起共事幾十年的，幾次大會後，事情敲定。選出另外一個能服眾的董事來替代盛恆的位置，而年未滿五十的盛恆，則是光榮退休。

　盛業也是大公司，高層人員的變動、盛恆的退休，哪裡逃得過大數據的捕捉？

　盛恆沒想到自己的這個決定，給家人帶來了一些麻煩。

　“要是年輕時候生個兒子，現在家業哪裡會落到其他人的手中？”

　“盛恆的年紀也不算太大，現在努力努力其實也可以的。”

　“還是王總有先見之明啊。”

　一群人聚在一起哄笑，將盛恆退休的事情當作茶余飯後的談資。盛家出國多年，卻是不能像秦家一樣，在容城維持著不能動搖的地位，尤其是盛恆退休徹底放權後。

　他們口中的王總膝下本來也只有女兒，後來被人慫恿著借腹生子，抱回了家裡養著，好傳續香火。在他們的眼中，“兒子”才是最重要的。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傳到了盛恆的耳中，把他氣得夠嗆。

　“都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麽嘴碎！”盛恆面色黑沉。

　盛夫人歎了一口氣，類似的話她從那些夫人的口中聽到過，什麽抓緊生個兒子、抓住男人的心……後來她忙於公事，便沒有再與那些嘴碎的人往來了。個人追求不同。“就怕這話傳到昭昭耳中。”她有些憂慮地開口道。

　盛恆重重歎了一口氣。

　盛明昭也聽到了風聲，不只是那些人口中的，還有網上的。

　秦長儀看著盛明昭冷峻的神情，有些擔憂地開口道：“昭昭？”

　盛明昭丟開了手機，她深呼了一口氣，悶聲道：“我沒事。”口中如此說著，手卻攬上了秦長儀的腰，埋首在她的胸前。

　“不要在意那些人的言論。”秦長儀摸了摸盛明昭的頭，輕聲安慰道。

　盛明昭的手收緊了些，她“恩”了一聲，聲音悶悶的，像是從鼓中發出。

　“昭昭。”秦長儀輕咳了一聲，面色微微發紅，她道，“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是無可替代的。”她的聲音越來越細微，就像沉香的煙氣，仿佛一吹就散了。

　盛明昭聞言抬起頭來。

　秦長儀垂眸，正對上一雙清亮的眸子，光芒粲然如電，哪裡有鬱結的情緒和傷懷？在清朗的視線中，她微微一愣，又聽到盛明昭帶著笑意的聲音，她道：“你胖了。”

　秦長儀的面上原本就殘存著一片緋意，此時就像燃燒的煙霞絢爛至極。

　她哪裡會聽不出盛明昭的意思？

　盛明昭看她這模樣，也不再逗弄她，而是重新撿回了手機，將它遞到了秦長儀的跟前，莞爾笑道：“看看。這篇對煌悅秦總、盛家千金的盤點文章。”

　盛恆退休帶來了閑言閑語不斷，到了網上則掀起了對兩家子女的盤點。盛家只有盛明昭這一個獨苗苗，那麽相應的對比最終落到了秦長儀和盛明昭這對妻妻上。有人覺得這個帖子純屬破壞人家的感情，卻又更多的人覺得對比一下完全不礙事，就連cp粉也進入帖子裡湊熱鬧增加熱度。

　但是此帖的分析隻落在家業繼承這一個點光，直接將盛明昭貶斥成不合格的“繼承人”，典型的“敗家女”。最後則是一句“盛恆盛董的心血落在了其他人的身上，而這位大小姐在幹什麽呢？在當秦長儀的賢內助嗎？不，還在遊戲人間，將時間精力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完全否定了盛明昭。

　如此有失偏頗的觀點帶來了爭論，同時也給帖子帶來了源源不斷的熱度。

　【我還以為有什麽高論，結果就這？】

　【抱走我家小盛總，太慘了，這都能被拉出來？】

　【其實我覺得有點道理啊？連個繼承人都沒，盛董該多失望？】

　【要是盛大小姐有哥哥弟弟，就不一樣了。】

　【姐姐妹妹不行？樓上的挑什麽事情呢？】

　【看兩位的專業選擇，就知道方向不同好吧？盛大小姐又不是當繼承人培養的！】

　【那也沒見盛明昭成為頂尖設計師啊？】

　【怎麽學了設計各個就要成行業精英人物？對了，樓上可能不知道，盛明昭的小號就是本尊呢。】

　秦長儀一眼掃完這些消息，眉頭緊皺。

　“有意思吧？”盛明昭笑吟吟的，並不將那些言論放在心上。

　但是秦長儀心中藏著一簇小火焰，卻越燒越旺盛。

　“怎麽了？”盛明昭看著渾身散發著冷氣的秦長儀挑了挑眉，她又道，“隨他們說去吧。接下去我確實要繼續乾一些沒用的事情。”盛明昭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

　秦長儀凝視著她，沉聲道：“我不想你受委屈。”她垂著眼睫，想到了自己之前收藏的一些剪輯視頻。我拿出手機登上自己的帳號，找到了《走進傳統》的剪輯——是她和盛明昭的雙人鏡頭，笨手笨腳的她和盛明昭形成鮮明對比。看著小視頻的標題《寵溺》她的面色微微發紅，她毫不猶豫地點了轉發，並配上文字：“我不如她。”

　在這種時候轉發凸顯自己笨拙之處的視頻配上這樣的文字，別人哪裡還會不了解秦長儀的心思？這是給盛明昭撐腰來著。她的粉絲中吃她跟盛明昭顏值的不在少數，在這條微博底下紛紛嚎起來，要她們多營業、多發糖。

　【高舉秦盛大旗！】

　【那些人真是吃飽了撐著，有部分人啊，自己有了上頓沒下頓，還覺得錦衣玉食的人過得不好，哪裡來的大臉呢？】

　【盛大小姐厲害，秦總也厲害，術業有專攻嘛！再者秦總和昭昭是一體的，強強聯合，不是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