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萬春生期待的完全相反，盛明昭對扮演劇中的角色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興趣，甚至連剛才提起一嘴的主角，都不再關心，仿佛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詢問。

　萬春生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盛明昭話鋒驀地一轉，將話題落在了他們要談的正事上，這本來就是他們要談的事情，不是麽？至於蘇未然——她現在還是一個與自己無關的陌生人，她可以偶爾戲弄秦長儀，卻不能對蘇未然出手。每一個人都是無比鮮活的，未必真的順著書中劇情發展，譬如現在，她所做的，不也是與書中人設完全不符合的事情麽？

　盛明昭笑容溫柔，她指著桌面上萬春生拿出來的款式，一一說了自己的看法，最後話音一頓，說出一句“到時候我將設計圖傳給你吧”，以此為話題的了解。

　萬春生連忙點頭，他就怕請不動這位大小姐。

　劇組裡的人都非常的忙，選角的事情由副導演來處理，但是萬春生為了作品的質量，幾乎都會去把關。他與盛明昭的事情還沒有談妥，外面的人便已經有電話來催促了。等聽到了盛明昭這句拍板的話，萬春生舒了一口氣，他起身朝著盛明昭歉疚一笑，道：“抱歉。”

　盛明昭並不在意，她抿了一口茶，輕聲道：“萬導，您去忙吧。”

　萬春生望著盛明昭優雅得體的動作，捕捉到了一絲他最想要的神韻，鬼使神差般地開口邀請：“盛小姐，不如一起去看看？這劇煌悅也投資了不少。”

　盛明昭思忖了片刻，頷首道：“好。”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跟著去湊湊熱鬧。

　來競選女主角的人並不少，有學校裡的學生，有出道已久的，甚至還有個風頭正勁的小花……盛明昭淡淡地掃了她們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盛明昭是跟著萬春生一起進去的，一時間各種各樣的眸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而她神情自若，罔若未覺。

　還在外頭等待的看著關上的門，明顯有幾分躁動不安。如果這是萬導選定的女主，那她們來幹什麽？陪跑嗎？

　“剛剛那人是誰啊？”等待的人略有些焦躁不安，最後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不知道，跟著萬導一起的，難道女主角已經定了？”有人小聲地應道。

　“然然。”一個短發的面容清麗的女生扯了扯身側長發少女的手，她倒不是來參加選角，而是陪著好友蘇未然一道來的。她們都是女團出道的，後來蘇未然被簽進了煌悅，她們都以為這是一個好機會。但實際上，在俊男美女紛出的煌悅，沒有什麽作品的蘇未然處境極為尷尬，經紀人根本不會把視線放在她的身上，這個試鏡的機會，是她自己爭取來的。

　蘇未然的手有些發抖，半晌後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低聲道：“女主是個少女。”話雖然是這麽說的，可是圈子中“不老女神”比比皆是，二三十歲演出十六七八少女的嬌俏，也未必不可。

　“我怎麽覺得那個人有點眼熟啊。”有人低聲道。說著拿出了手機，搜索了半天，總算想起了一個名字——盛明昭！

　“天，是盛家大小姐！我竟然見到了真人！”

　“不是來試鏡就好。”

　“盛家大小姐來做什麽啊？”

　直到門打開，小聲的議論才戛然而止。

　缺乏演技、缺乏神韻、缺乏靈氣——盛明昭一眼掃去，對來試鏡的人都不甚滿意，只是這跟她有什麽大關系呢？她低嗤了一聲，沒等最後一個人試鏡完，就起身告辭離去。

　萬春生望著她的背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喊道：“下一個。”或許是期待值降低了，眼前試鏡的少女的表現竟還算不錯。工作人員們交頭接耳，最終一致選出適合的人。

　盛明昭並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麽，冷風如刀刮在了臉上，喉管中都是冷氣。她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了，垂下了眼睫，漠然的神情中如這料峭的春寒天氣。

　“小姐，您好，我看您——”

　沒等搭訕的人說完話，盛明昭就已經邁步向前，氣勢凜然不可侵犯。那人撓了撓頭，說了一聲“可惜了”，便開始尋找新的目標。

　煌悅集團總部。

　秦長儀合上了文件，將它們一絲不苟碼放整齊後，準備離開公司。

　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點，但是公司中仍舊有很多的人在忙碌，他們見到了秦長儀大步離開的身影，不由面露詫異之色，要知道秦總辦公室的燈總是最後一個熄滅的。

　王照低頭看公司的八卦群，果然，裡面炸開了，紛紛對秦總如此早離開公司進行了猜測。

　【難道是秦總結婚紀念日？不對啊——】

　【不會吧？不是說秦總和盛小姐不和嗎？】

　【豪門的事情啊，誒，不管悲歡離合都讓窮狗羨慕啊。】

　王照手指在屏幕上敲動，很快就發出去一句——

　【秦總一大早就在發呆，問了網上的事情，大概是對公關部不滿了吧。】

　她推了推眼鏡，笑容神秘，她覺得自己的推測十分合理。

　秦長儀回家的時候，家中仍舊冷冷清清的，不見盛明昭的身影。結婚幾年，她對盛明昭多少有點了解，知道她並不愛出門。她打開了手機，低頭看著屏幕——盛明昭給她發的消息還停留在那張表情包，之後她們沒有任何交流。再往上翻，也只是寥寥幾句話，她們是不是太疏離了？秦長儀暗想道。

　盛明昭離開了萬春生選角的片場，根本沒有直接回去。她開車到了博物館，正好有一場宋元首飾相關的展覽。她的視線從竹節釵、金花筒釵等釵子上掠過，興致勃勃，顯然是忘了時間。她腦中盤桓著《鳳於飛》的劇情，對於設計圖，心中有了初步的概念。等到她意猶未盡地從博物館中走出的時候，天已經暗沉了下來。

　灰白色的雲層慢慢地侵吞著白日的光亮，拉下了夜晚的帷幕。

　盛明昭到家的時候，宋黎剛好打了個電話，不知為何話題扯到了秦長儀的身上。

　盛明昭也沒注意，她只是淡淡地說道：“你說秦長儀啊，她有什麽好啊？幹啥啥不行，在床上也像一條死魚。還有一件事情，我也想不明白，你說她的手指是上保險了嗎？這麽金貴……”盛明昭倒豆子似的，將秦長儀數落了一通，完全沒有注意到坐在沙發上的人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正神情複雜地望著她。

　宋黎：“……”這麽生猛的嗎？

　盛明昭說爽快了，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頭。她放下了手機抬眸，正好對上秦長儀那冷靜自持的臉。

　艸——

　她怎麽在家啊！

　盛明昭完美的笑容出現了一條裂痕，她腦子中的一根弦砰地一聲，徹底斷了。

　這是什麽尷尬的場面，她都能用腳趾摳出四室一廳。盛明昭很快地回過神，她調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綻出一抹不那麽刻意的笑容，她問道：“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秦長儀沒有吭聲，一直用一種探究的視線望著她。

　盛明昭頭皮發麻。

　就在她忍不住要出口打破這片詭譎的寂靜時，秦長儀站起來了，她淡淡地應了一聲：“嗯。”轉身向廚房走去，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盛明昭快速地往樓上奔去，身影十分狼狽。

　她沒聽見吧？她絕對沒聽見吧？

　此時的秦長儀到了廚房關火。

　張嫂今日不在，她是自己下廚的。她端著煲好的湯到了客廳時，已經不見盛明昭的身影，她掀了掀眼皮子，眸光往樓上一轉，又定定地落在了手中的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