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來，你連飯都不會吃了是吧？”婉拒了丁經理，程錦之風風火火地殺來了醫院。三十好二的人了，做事還是風風火火的。程錦之接過，更像是搶過了容湛手裡的餐盤，餐盤上的菜都沒怎麽動。說了容姒，程錦之還瞪了容湛一眼。意思是“連飯都喂不好，要你何用”。被程錦之這麽一瞪，容湛成熟穩重的臉也憋得通紅。他姐都很少這樣瞪他。程錦之給他姐盛湯的時候，容湛便在床邊踱步了。他似乎想找兩句話，把程錦之剛才那個眼神給頂回去，輸人不輸陣。

　“你別看他了，是我吃不下。”世上只有姐姐好。

　“什麽？”程錦之剛把餐盤放在小桌子上，容姒的後頸便縮了一下，噤聲了。

　程錦之坐在床邊，容姒也坐近了些。她的雙手非常聽話地放在小腹上。

　“張嘴。”程錦之吹了吹杓子。

　“程小姐，你把湯搞到我姐的嘴上了。”終於讓容湛逮到這個機會了，他從床尾跳到了床頭。還說我喂不好飯，你就喂得好嗎？容湛的話音剛落，容姒便伸出舌尖，把嘴角的湯刮了。非常自覺。

　姐？你就這樣拆我的台嗎？

　“什麽？”程錦之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她回頭看著跟螞蚱一樣跳彈的容湛。

　“你……也不會照顧我姐姐。”容湛憋了一下，非常弱氣地把後半句說出來了。

　“容湛，你說什麽？”還沒等程錦之接話，容姒倒是先開口了。容姒擰了一下眉頭，神情還有點嚴肅。容湛徹底收聲了，他總覺得他姐是故意的，估計是為了討好程錦之。他在自己家的家庭地位直線下滑，如果家裡有三個檔位，那麽就是第一程錦之，第二程錦之，第三還是程錦之。“你要是沒事，就回公司吧。”

　一會的功夫，他姐就對他看不入眼了。估計等程錦之點頭，他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容湛覺得自己還能掙扎個三秒，他在外面也是有頭臉的人物。見容湛不動，程錦之便以為容湛對她還有意見。“要不，你來喂？”

　這簡直是必殺技。容湛沒去看他姐，就已經感覺到他姐的目光了。容湛咬了咬牙。“我走。”

　出了門的容湛，有一瞬間離家出走的感覺。這個家再也沒有他的容身之所了，他留下來還有什麽意義。到了門口，又接到了程錦之的電話。程錦之讓他先回病房。讓他走他就走，讓他回來他就回來，真以為她是誰啊。他就不回來，他就要去公司。容湛憋了半天，發現自己根本不會撒謊。“我已經走遠了，不方便回去。”

　“你現在在哪？我過來。”

　過來給他道歉嗎？想到這裡，容湛又直起了腰杆。“你過來做什麽？有什麽事電話裡……”

　“閉嘴。你在哪？”

　聽口氣也不像來道歉的。“你往醫院門口走。”

　“你在門口？”

　他確實在醫院門口，但他當然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有，我在車上。這就往醫院來。估計你下來，我也到了。”

　程錦之提著一個布包，見到容湛便把布包扔到了容湛的身上。“你是覺得你姐太長壽了？以後不要讓這些東西再出現在你姐的病房了。”

　容湛拉開布包，一看是他們公司的文件資料。“這不是我拿……”

　大概是姐姐不放心公司的事情，讓助理秘書拿過來的。

　“不是你拿的，你就沒有責任了？”程錦之瞪了容湛一眼，要不是容湛太高，她還真想戳容湛的腦門。“你姐現在癱在床上，有一半是你的功勞。”

　容湛要是爭點氣，容姒至於這麽累嗎？

　“還有一半是你。一大半。”容湛就不服氣了。姐姐上次進急救室，明明是這個女人搞的。

　兩人每次吵起來都像心智不成熟的孩子。最後還是打掃衛生的阿姨杵了一下拖把。“兩位家屬，這是醫院。你們別在門口吵，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來醫鬧。”

　和程錦之吵了一通，坐在車後座的容湛，本來還是氣鼓鼓的。從布包裡拿出文件，看著他姐在上面標記的數據，他又瞬間冷靜下來了。或許是不甘心程錦之搶了他姐，才會有剛才的舉動。再或許就是程錦之的話了。程錦之說得沒錯，他經商方面確實很不如他姐，在公司裡也沒有幫什麽忙。他是想改變的，所以才給姐找來了程錦之。他想給他姐分憂，讓他姐不用那麽累。自從他姐拍完《守望》以後，就更加忙碌了。整個人就像上緊了發條。姐姐和程錦之和好以後，必須要承認的一點，他給姐姐的親情影響力是非常有限的，比不上程錦之給他姐的活力和生機。想到這裡，容湛又有點後悔和程錦之吵嘴了。萬一惹了程錦之，倒霉的是他和他姐。

　“不生氣了。”容姒小心翼翼地摸著程錦之的手指。“那些資料，我沒看多少。”

　“只是一些非常簡單的報告，不需要花費多少心神。我看了就過的。”容姒說道。

　“你不是說快還完了嗎？”

　“快了。”容姒說道：“我只是……”

　“只是什麽？”程錦之說道。

　“只是工作太久，還有點慣性。”容姒笑了笑，對程錦之永遠有天生的好脾氣。她牽住了程錦之的手。“就像有時候，半夜還會有點恍惚，把你弄丟了。”

　容姒這樣一笑，程錦之也拿她沒轍了。“你是活該。”

　“嗯。”容姒輕輕碰了碰程錦之的臉蛋。“晚上還要回去嗎？”

　“回啊。”程錦之說道：“你這裡有人吧？”

　“有。”

　“真有？助理秘書他們呢？”

　“我等會讓他們過來。”似乎是讓程錦之放心。

　“你就不會哄我，讓我留下來陪你？”

　“我怕。”

　“你之前不是厚臉皮嗎？”

　容姒怕太急，隻想順著程錦之的意思。就像當初程錦之在山包裡靠近她。她束手無策，隻想順著她。“你可以留下來陪我嗎？”

　“你挺會順著竿子往上爬嘛。”

　容姒知道程錦之是答應了，便開心地蹭了蹭她的臉頰。“你真好。”

　“不擠吧？”程錦之本來是要去睡另外的病床，見容姒攥著她的衣袖，眼巴巴地看著她。她隻好上了容姒的病床。

　“不擠，床挺大的。”容姒比程錦之還要高出許多，等程錦之上來後，她又微微地靠在了程錦之的懷裡。

　“那就好。你晚上不舒服就和我說。”

　“嗯……”

　容姒現在的身體有些虛弱，說沒幾句話便睡著了。靠在她懷裡，看上去睡得還很香。程錦之看著容姒蒼白的臉頰，嘴唇也沒有什麽血色了。容姒怎麽弄得這麽慘？上一世，什麽時候都是人生贏家的樣子。程錦之的手放在容姒的後背，輕輕摟住了這個人。

　半夜，容姒似乎做了什麽噩夢。程錦之睡得很淺，她心裡做好了照顧病患的準備。容姒全身緊繃的時候，她便醒了過來，一摸容姒的臉，容姒的臉頰上都是汗珠。“容姒？”

　“容姒。”程錦之急忙地拍了拍容姒的肩頭。“你身上不舒服嗎？”

　容姒很快醒了過來，燈亮了，她的眼睛裡還閃著水霧。容姒伸手，抱住了程錦之，身子蜷縮在了程錦之的懷裡。程錦之叫了醫生，醫生過來幫容姒檢查了身體。沒有什麽大礙。

　等程錦之躺下的時候，容姒的臉色已經好多了。她縮著腦袋，又埋在了程錦之的脖頸處。“讓你費心了。”

　“沒事，留在這兒本來就是為了照顧你的。”

　好一會兒，容姒的身上也不哆嗦了。“我做了噩夢。”

　程錦之還沒開口，容姒又攥緊了程錦之後背的衣服。

　“我把你弄丟了。”容姒的情緒顯然還沒從夢裡的哀傷和絕望中拔出來，她的聲音還有些發顫。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上一次還是在鄉村支教的時候。這些年，容姒都是這麽過來的？

　程錦之並不知道。她收緊了手臂，揉著容姒的長發。一時間，她被容姒的情緒攪亂了。

　她的喉嚨也有些發酸，程錦之悶咳了一聲。“好了，我不是在這嗎？不許用苦肉計了。”

　“嗯。”容姒的這一聲嗯，就像飄在海上被撈起來的“落水者”，充滿著虛軟和安心感。她臉上的汗珠已經被程錦之擦乾淨了，粉紅的臉頰又靠在了程錦之的懷裡。

　程錦之在公司忙了一陣子，便來醫院照顧容姒了。本來只是看望一下，結果喂了她吃飯，又幫她放了熱水。就這樣，從看望變成了照顧，照顧得全面。還陪容姒睡了覺。容湛敲門就進來的“壞毛病”總算改了，自從有次撞破她們接吻。容湛現在敲門，都會聽裡面的響兒，有聲音他就進來，沒聲音他就先待在一邊。有一次，她和容姒睡著了，容湛便在外面坐了半天。晚上進來的時候，還有點面紅耳赤地拉住程錦之。“程小姐，我姐她現在還沒有複原。”

　“我沒碰你姐。”

　容湛抓了一下腦袋，紅到了耳根。“那你也不能太辛苦我姐啊。”

　“你得教育一下你弟，他成天想個什麽。”程錦之邊給容姒倒熱水邊說道：“他之前不是反同嗎？怎麽現在還知道這些？”

　程錦之估摸容姒她弟準去查了這種東西。真是難以想象，容湛不是自詡高雅的藝術家嗎？

　容姒笑了笑，雙手捧著熱水。“你白天要出去嗎？”

　“嗯。我很快就回來。”

　“一起吃晚飯嗎？”

　“好，你先點菜。”程錦之說道。她覺得她和孫秘書還沒熟到一起吃晚飯。

　孫秘書給她拍了一些照片，集團內部的一些資料。說真程錦之確實挺擔心公司裡的事情的，上輩子的破產，對她來說還是記憶猶新的。難道蝴蝶效應出在孫秘書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