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工的時候，王章也走了過來。她看著容姒， 踢了一下容姒腳邊的礦泉水瓶。在這樣的小山包裡，王章看上去也隨意。王章坐在容姒的身側， 手裡拿了大蒲扇， 她扇了扇風，容姒的發梢也被輕輕吹動。容姒看上去真和沒事人一樣， 要不是王章看到她手裡的空瓶子。

　“你需要休息嗎？”王章問道。

　容姒搖了搖頭， 她又擰開手裡的空瓶子。容姒低頭看了一眼，似乎這才意識到礦泉水瓶已經空了。王章將手裡的礦泉水遞給了容姒。

　容姒道了一聲謝， 便起了身。似乎要回自己的房間。容姒總是拍攝現場最後一個走的。王章喊了一聲容姒，容姒回了頭。在美女雲集的娛樂圈， 容姒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入圈這麽多年，容姒身上的氣質仍然是清冷的。從八九年前的《江山美人》，到現在的《守望》。王章抬起了左手。五指並攏，和自己的心口並齊， 手心朝下壓了壓。容姒這個樣子， 對於王章來說也是陌生的。當年容姒才十幾歲， 性格就很持重了。你看她的模樣，很難猜到她在想什麽。十幾歲的時候便這樣，以後就更不用說了。王章以為容姒會一直這樣下去。人生有意思的一點便是充滿著未知。劇組都在說容姒的狀態，而王章卻覺得容姒的狀態有意思極了。要怎麽說？容姒現在的樣子好像有點人味兒了。人有承受的極限，八九年前根本看不到容姒的承受極限。她什麽都能承受得住。什麽情況她都能淡定自若。而現在，容姒似乎out of control了。當冰塊有了第一道裂縫，便是消融的開始。

　容姒看著王章的動作，沒有說什麽。王章大概是安撫她，讓她平複心緒。

　回到房間，容姒又開始看起了台本。台本她已經翻過很多遍了。她的腦海裡是程錦之平靜的面容。淅淅瀝瀝的雨，程錦之撐著傘，看著從水底下鑽出的她。容姒走近程錦之，她在程錦之平穩的呼吸中，一步步地走近她。她靠近程錦之，她只要低下頭吻住她。就能完成這一場戲了。

　“我不要聽這些，我那麽痛苦地活過來，不是要聽你說這些。”

　“容姒，你只要離開我，我們就完了。”

　“我恨你，你毀了我的生活。你毀了我所有的期待。”

　“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你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麽撐過來的嗎？我甚至不能跟父母說，我對你有多麽戀戀不忘。”

　“容姒，我要放過自己了。”

　日日夜夜的糾纏，怎麽敵得上那一張蒼白絕望的臉。同樣的臉，現在就在她的面前。只是她再也看不清了，她不知道程錦之在想什麽。對方的眼神，再也沒有了愛恨。對方的神情，只有波瀾不驚，如果要說情緒，只有一些對她卡戲的不耐煩。

　容姒看著手裡的台本，有時候她真羨慕主人公小望，小望的感情那麽炙熱而純粹。如果對手不是程錦之，那麽狀況會要好很多。程錦之是知道她的。她要在程錦之面前演一個為了感情不顧一切的人，多麽滑稽。程錦之大概會覺得她的表演很滑稽。在程錦之面前，容姒放不開手腳。

　“哢。程小姐，容小姐，辛苦了。”王章說道。

　現在已經是午飯時間了，大家也是饑腸轆轆的。沒一會兒，拍攝場地只剩下了三三兩兩的人。容姒看著程錦之，這一次程錦之並沒有馬上走。程錦之抖掉了傘上的雨珠，她撩了撩額前的散發，發絲有些濕了。頭髮都撩了上去，露出了一雙清亮的眼神。“容姒，你是故意的？”

　說著，程錦之還擰了一下眉頭。這足以表明程錦之的不耐煩了。“你這樣，讓我覺得很無聊。”

　“對不起。”

　程錦之揚了一下手，似乎不想聽容姒的歉意。她收了傘，轉身便走了。容姒咬著下唇，看著離開的程錦之。她其實很想和程錦之解釋。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事實就是她卡戲了，還卡在了吻戲。這個吻戲並沒有多難，只需要生澀地碰一下。

　下午散工的時候，容姒敲響了程錦之的門。程錦之似乎剛洗完澡，她還在擦拭長發。有些濕潤的發絲，貼在她白皙修長的脖頸上。程錦之一天要洗三四回澡。現在越來越熱了。“什麽事？”

　“我……”容姒的手裡還拿著《守望》的劇本。

　程錦之果然掃了一眼她手裡的劇本。“你要帶戲？”

　程錦之的語調有些上揚，聽起來有點嘲弄的意思。前些天，程錦之便問過她了。容姒捏了捏手裡的劇本，點了點頭。

　“進來。”程錦之的門本來隻拉開一點，現在徹底拉開了。這時候，容姒才發現程錦之並沒有穿褲子。容姒的耳根有些紅。她僵硬地站在了門口。

　“不進來？”程錦之見容姒沒有動作，又不耐煩地說道。

　容姒趕緊跨了一步，進去了。門也合上了。程錦之坐在床上，看了一眼劇本。容姒也小心翼翼地坐在程錦之的邊上，生怕惹程錦之不痛快。程錦之放下了劇本，撩起了自己的長發。她纖細的手腕拐到了後邊，將長發用毛巾盤了起來。脖頸顯得更加修長了。耳邊還散落了一些發絲，看上去格外的俏皮。比起俏皮的發絲，程錦之的臉就顯得格外的陰沉了。這麽多天的卡戲，她對容姒已經從最開始的不解到現在的不滿了。

　程錦之向容姒勾了勾手指。“靠近我。”

　容姒有些緊張，她的拇指摳住了自己的食指指腹。她慢慢地靠近程錦之，程錦之顯得有些慵懶，雙手自然地垂放。“看著我。”

　撞上程錦之的目光，容姒更加緊張了。

　“整個房間都是你的呼吸聲。”程錦之說道：“看著我就這麽緊張？”

　程錦之抬起了眼瞼。“閉上眼睛。聽我的節拍。”

　“吸氣，慢慢來。吐出來。再自然些。”程錦之的手放在了容姒的肩頭。“慢慢地吸氣，讓情緒放松下來。呼氣，慢些。”

　程錦之的手順著容姒的肩膀，輕輕地捧起了容姒的臉頰。“動作要慢一些。”

　嘴唇一軟，容姒又睜開了眼睛。她顯得有些詫異。程錦之並沒有馬上撤離，程錦之的手揉捏著容姒的耳朵。聲音低沉而媚惑。“就像剛才那樣，明白了嗎？”

　程錦之說話的熱氣噴灑在了容姒的唇邊，容姒耳根一紅。她顯得有些慌張，局促地點了點頭。

　“換你了，吻我。”程錦之退後了一點點，神情沒有任何的改變，仍然是慵懶的。

　容姒吐納了兩口氣，才把握住剛才的呼吸節奏。她的手捧起了程錦之的臉頰，欺上了程錦之的嘴唇。程錦之的神情媚惑而又自然。

　“容小姐？”王章喊了一聲。容姒才反應過來。

　王章喊了兩聲“哢”，容姒都沒有聽到。這是一場簡單的吻戲，容姒捧著程錦之的臉頰，在程錦之平靜的目光裡，吻上程錦之的嘴唇。昨天的回憶，還在唇邊。容姒忍不住含住了程錦之的下唇。要不是王章的聲音，容姒差點便要吻住程錦之的舌尖了。

　容姒有些羞愧難當，她看著程錦之，程錦之沒有任何反應。

　“對不起，我……”

　程錦之只是抬起眼瞼，輕飄飄地看了容姒一眼。

　恐怕她給程錦之的印象又壞了一些。晚飯的時候，劇組裡的人差不多都坐在外邊。裡面太悶了。容姒埋頭吃飯的時候，程錦之又端著飯盒走過來了。程錦之伸手，抬起了容姒的下巴。程錦之的指腹摩挲著容姒的下巴。“你剛才在看我？”

　程錦之和導演坐在一起，容姒坐得比較遠。也不像其他人，三三兩兩地坐著聊天。她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容姒的目光還來不及收回，便和不遠處的程錦之撞上了。

　“容姒，你不會還喜歡我吧？”程錦之的語氣極其輕蔑。她扯出了一個笑容，也像是在冷笑。

　容姒想低頭，下巴便被程錦之捏住了。很糟糕的局面，程錦之對她早已沒了感情。而她對程錦之……程錦之已經扎到了她的心裡，她的骨血裡。每一日每一夜，讓她疼。

　“晚上到我房間來。”程錦之附在了她的耳邊。

　這句話多麽耳熟，就像很多年前。程錦之還把她當作玩物的時候。晚上容姒並沒有去程錦之的房間。次日，容姒和程錦之又在衛生間遇上了。這裡的衛生間非常簡陋。容姒剛洗完澡，便遇上了拿著盆子的程錦之。容姒低著頭，剛要走過去，便被程錦之握住了手腕。當她們滾在床上的時候，容姒的腦袋裡還是有點懵的。她只是順從程錦之。

　程錦之咬著她的耳朵，咬著她的臉頰。兩人的呼吸交纏著。容姒剛摟住程錦之的肩膀，程錦之便狠狠地咬住了她的耳朵。“抬手，不要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