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姒從浴室出來，程錦之正晃著兩根細腿， 在客廳嘎吱嘎吱地吃零食。見到她，還噎了一下， 把零食偷偷往身後帶。就像一隻偷偷吃零食被發現的小倉鼠， 還無辜地睜著圓溜溜的小眼睛。

　程錦之噎了一下，沒想到容姒這麽快就出來了。也是， 容姒洗澡本來就比她快。有時候， 泡澡舒服了，她還在裡邊咕咚咕咚睡著了。“你要我幫你吹頭髮嗎？”

　“不用， 你去洗吧。”容姒擦著頭髮。“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不說話的這幾天，也沒機會吃容姒做的菜。“肉……”

　“嗯。”

　“會不會太晚了？”

　“你不胖。”

　“女明星不能以不胖為標準啊。”

　“想吃什麽肉？”

　“牛肉！”嘴又快了。

　程錦之這次洗澡洗得很利落， 洗完就出來等容姒的肉了。她撐著腦袋看著在西式廚房忙活的容姒，想著拿出手機，給容姒拍了個簡短的小視頻。“容姒，你在給我煎肉嗎？”

　容姒沒有說話， 她十指修長， 夾著長筷子， 非常地熟練地翻著牛排。她嘴唇抿成一條線，看上去非常認真。程錦之記得上次進廚房，就見她在給牛肉按摩。沒錯，在給一塊生肉按摩，神情也像現在這樣認真。不當廚師，中國真是要少一位頂尖大廚。

　“容姒~”程錦之拖著聲音的尾調，有點撒嬌的意思。

　“嗯。”

　得到容姒的回應，程錦之似乎很高興，朝著鏡頭也比了耶的手勢。啪嗒一下，把視頻放到了自己的微博上。人生贏家的光環太強烈，提前抱抱大腿也是好的。剛發到微博上，微博的轉發量評論量像是炸了一般，沒兩分鍾就上了熱搜。再過五分鍾，又被新奇官微貼了出來。“朋友，你知道柿子嗎？”

　容姒把瓷碟遞給了程錦之，程錦之拍了兩張照片以後，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刀叉。吃了一塊便偏頭去看容姒，容姒在洗手。她發現容姒幹什麽事情都很認真，洗個手也非常認真。她的手放在洗手液上，手腕一動，手心便勻出了一團奶白色。她輕輕搓揉著手心，在不大的水勢下搓洗著手指，從指尖指腹洗到指縫。認真起來，連洗手都特別好看。看著容姒修長白皙的手指，程錦之喉嚨一動，牛肉咽了下去。咽到喉嚨，卡住了，她喉嚨本來就不大，現在沒咀嚼就往下咽，肯定得卡。

　程錦之用手背捂著口鼻，咳了好幾聲，越咳耳朵越紅。容姒很快也看了過來，她擦了擦手走了過來，輕輕拍著程錦之的背脊。給程錦之順氣的同時，又給她倒了杯水。

　喝了兩口水以後，程錦之總算好多了。喉嚨有些難受，她抬頭看著容姒，水汪汪的。嘴角還有點黑椒汁，容姒拿了紙巾，給程錦之輕輕擦拭嘴角。“慢些吃。”

　“都是你的。”容姒的聲音柔和了許多，不像平時那樣平淡。“又沒人和你搶。”

　“嗯……”程錦之低下頭，戳了戳牛排。即便順了氣，她耳朵仍然有些發紅。容姒取過她的瓷碟，坐在她的身旁開始專心致志地幫她切牛排了。牛排切得小塊而整齊，她現在也沒心思吐槽容姒的強迫症。她又是大膽又是害羞地看容姒的手指……

　“是不合口味嗎？”

　“沒有……”程錦之轉過頭，拿著杯子羞惱地喝了一口水。

　好煩容姒，又不要幹什麽，手指洗這麽久做什麽，把她的心神都吸引了過去。

　DC給程錦之接了好幾個真人秀，其中還包括了“大挑戰”。“大挑戰”是國內最敢玩的綜藝節目之一，非常愛“整蠱”明星。雖然有不少粉絲對節目組有“意見”，但還是架不住節目本身的火爆與熱議。“大挑戰”是在央視播出的，班底也是央視製作組的班底，自然是根正苗紅的。在剛開始各大綜藝節目以“挑釁明星”“明星互毆”為風格，試圖通過“撕逼”來吸引收視率的時候，“大挑戰”顯得格外的“清流”。它的主題很明確，挑戰明星，挖掘明星身上超乎常人的忍耐力。雖然很多粉絲認為“大挑戰”的許多項目是故意“挑釁”與“刁難”明星，故意讓明星露出暴走與害怕的一面，但還是有不少明星“請願”參加“大挑戰”。其他綜藝節目的挑釁與刁難，很多隻停留在收視率上，而“大挑戰”在保證收視率的同時，還會塑造一下明星們的人設特點。明星們當然想推出自己的人設，好在日新月異的娛樂圈留下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程錦之錄製節目的第一天，就累趴下了。她挑戰的是早餐店的服務生，剛進節目組就被接去了早餐店。從晚上開始和老板娘一起包餃子，老舊的機器在程錦之耳邊吭哧吭哧，到了早上蒸餃子的時候，程錦之還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一陣陣的耳鳴。在她還以為可以休息的時候，又被老板娘叫去拉卷閘門擺桌椅，打掃衛生，準備做生意。

　“老板娘，什麽時候可以休息啊？”程錦之問道。

　老板娘還沒說話，老板便開口了。

　“剛剛開始做生意，就不行了？”老板看了她一眼。“我昨天就講了，在我這裡，沒有明星，只有員工。”

　老板說著，還朝節目組走去。“導演，你鏡頭別往店內伸這麽近，我早上還要做生意呢。”

　“好的，我們安排一下。”副導演也說道。

　這家早餐店也不能說是店面，只是一個比較簡陋的活動板房。裡頭開了兩扇窗戶，算是通風，空間比較窄小，桌子也隻擺了不到七張。從後廚到前邊，只有幾步的距離。昨天程錦之還和老板娘聊了幾句，老板娘和老板都是縣裡人，來這個鎮子打工，一直是做早餐。前些年做城市規劃，不準他們隨地擺攤了，他們隻好租了居委會臨時搭建的活動板房做店面。

　程錦之撐著腰，在鏡頭面前保持著微笑。做這種節目，就是要玩得起，一旦黑臉就會被群嘲。剛熬了會粥，老板便把她叫過去炸油條。程錦之哪會炸油條，手忙腳亂地丟麵團，被老板用方言罵了一通。

　罵得節目組都探頭了，生怕程錦之甩鍋走掉。程錦之憋了一口氣，悶聲不吭地夾著油條。方言嘛，反正她聽不懂。不想聽懂的話，別較勁。“嗯好的，是這樣嗎……”

　看程錦之埋頭“委屈”的樣子，老板也不好意思罵了，丟了一句“好好乾活”，便去揉麵團了。

　老板剛一走，老板娘便過來了。她伸手好像要拿程錦之手裡的長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們乾不了這種，還是我來做吧。”

　程錦之不說話，在老板娘旁邊看了會，看她是怎麽放油條的。見她扯著麵團就往裡丟，油點炸得飛起。像她一點油點都沾不了，剛被燙到就要縮手。而老板娘手背上燙出了紅點，她面色都沒什麽異樣，照樣在撈油條。用著蹩腳的普通話，和程錦之說道：“要翻的，不翻，油條就會炸老。”

　“嗯嗯。”程錦之連連點頭，接過了老板娘的筷子，開始炸起了油條。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是燙一下縮一下，縮一下又被燙。後面估計掌握了技巧，除了炸油條外，還炸起了自製的油蛋。老板娘吃了一口她的油蛋，還豎起了大拇指。“厲害！”

　老板也嘗了一口，也沒說油蛋怎麽樣，就說了一句。“你別搞些七七八八的，讓客人吃壞肚子我做不做生意了。”

　程錦之在心底裡翻了無數次老板的白眼，這麽整她，她都懷疑這個老板是節目組安排的演員。

　一直忙到中午，老板才晃悠悠地過來，口裡叼著自製的煙草。“中午想吃什麽？”

　“炒粉！”提到吃的，程錦之的眼睛就亮了，也不管老板早上怎麽罵她了。餓死個人，好幾次給客人裝餃子，她都想從蒸籠裡多拿一隻。也有幾個客人見她“眼巴巴”的樣子，笑著掰開筷子似乎想喂她一隻。當然不能吃，別說鏡頭看著，老板和老板娘還在旁邊盯梢。估計她要真吃一隻半隻了，就該要被罰錢了。節目組有任務，她今天要賺多少工錢。賺不到，就是任務失敗。

　老板便又晃悠悠地去了後廚，叼著煙，開始炒起了炒粉。程錦之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熱氣騰騰的炒粉，吃第一口的時候，程錦之的雙腿便要跪了。

　太好吃了……

　早餐店一直要忙到下午，下午老板便過來讓她休息了。休息兩三個小時，又要去後邊包餃子。這個活動板房是早餐店租下來的，他們覺得租金太貴，下午晚上又沒生意，便招租了一家夜宵店。夜宵店晚上六點就過來了，一直開到第二天凌晨兩點。夜宵店老板似乎認識程錦之，還讓程錦之給他打下手。程錦之想著自己早上惹老板生氣，估計賺不了什麽錢，也開始做起了“兼職”。

　“程小姐真是賺錢賺不停啊。”節目組也調侃道。

　程錦之心裡非常腹誹，為什麽讓她挑戰這種服務生？要是換個高級的飯館或者賓館，她還能賺點小費什麽的。程錦之覺得自己還沒有火到十八線的城市，或者是這些人不看電視？壓根就沒人把她當明星，就偶爾碰上兩個學生，交頭接耳看著她眼熟，過來問她要簽名。

　“保證完成組織……交待下來的任務。”程錦之看著鏡頭，捂著胸口做了一個“中彈”的誇張表情。

　下工後，節目組又和程錦之攀談。“程小姐，我們見您一直扶著腰，是有腰傷嗎？”

　“沒……不是很嚴重，就是拍戲的時候，落了點勞損。”

　“今天辛苦您了，晚上我們叫人給您送幾副膏藥。”

　“嗯謝謝，你們也辛苦了，背著這麽大塊頭的攝像機。”程錦之一直撐著笑，握著節目組的手。

　回了窄小的房間，這是早餐店後邊的小雜物間，被老板特別騰了出來給她做居室。裡邊隻擺了一張床，床上頭是攝像頭。沒一會兒，便有人敲門了，程錦之趴在床上累得不行。“沒鎖，您進來吧。”

　於是，鏡頭裡便有一個戴著帽子的人進來了。這裡還特寫了程錦之的表情，程錦之的神情有些疲憊，勉強地撐起身體，見到來人後，她首先是一懵，後來眼睛眨巴，眼眶就紅了。“容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