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珩指了下斜側面的礁石,蘇爾讀懂暗示,移步朝那個地方走去。
有了巨大礁石的遮擋,勉強讓人放松一些。
石壁表面凹凸不平,盡管咯得難受,蘇爾還是緊緊靠在礁石上,側過臉說:“想笑就笑吧。”
他是造了什麽孽,都已經宅在樹林裡做手工寫劇本,還是免不了被卷入風波。
紀珩沒有笑,反而說:“魅力值是遊戲給玩家開的功能,在鬼扮人這樣的副本裡,遊戲自然有辦法讓它發揮不了作用。”
蘇爾可以預料到接下來的談話。
紀珩:“天一卦把那隻眼睛交給你時,表明是受人之托,現在足以驗證那隻眼睛不受遊戲的控制。”
蘇爾沉默了一下:“真相如何,我也不清楚。”
其實就連他自己都想不通……一個人形bug,遊戲居然不進行抹殺,簡直匪夷所思。
年輕人不乏想象力,蘇爾展開奇思妙想:“也許我是遊戲的孩子,又或者我是遊戲意志的一種產物,陰差陽錯逃出了副本世界。”
紀珩直接否定:“除非遊戲想自取滅亡。”
生出這樣的不孝子坑自己,又不是活膩了。
“……”
良久,紀珩盯著蘇爾忽然笑了:“你更像是病毒。”
拒絕面對殘酷現實,蘇爾擺手示意這個話題可以打住:“仰望星空不如腳踏實地。”
找到祭台才是當下需要面對的主要問題。
紀珩采納他的建議:“先離開這裡。”
腳步剛一邁開,月季紳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天氣不好,下午的錄製暫緩。為了慶祝新成員的加入,今晚將舉辦一場聚餐,請各位七點鍾準時出現在餐廳。”
蘇爾猶豫了一下:“我們是去樹林轉轉,還是……”
“回別墅。”紀珩說得很直接:“主持人特地強調了時間,很有可能會弄出些小動作,讓我們趕不及回來。”
蘇爾覺得在理。
路上只有他們倆並肩前行,說話不用特意掩人耳目。
蘇爾:“連續兩天自由活動尋找祭壇,有點奇怪。”
照之前的推測,做小遊戲倒數第一的組合會隨機死亡一人,現在任由玩家探索,等同於消滅了死亡條件。
紀珩:“不急,七天時間一半還沒過去。”
往往副本製造的‘好戲’都在後頭。
蘇爾壓抑住內心的歎息,預感從水鬼出現的那一刻,妄想在遊戲裡佛系苟活的計劃已經夭折。
別墅。
曲清明靠在沙發上,發呆的時候側臉也很漂亮。
蘇爾進門時視線在她的臉頰上多停留了一秒。
曲清明似乎注意到這個細節,眨了眨眼:“被我的美貌迷惑了?”
嬌俏的樣子十分容易博得人的喜愛。
蘇爾笑了笑,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紀珩卻突然開口:“扎特利斯基說過,能蒙蔽人眼睛的不是皮囊,是欲望。”
曲清明怔了怔,忽然笑著說:“這句話有點意思。”
紀珩給蘇爾使了個眼色。
蘇爾會意,很自然地走上樓梯,紀珩則坐在一邊,開始聊起扎特利斯基的一生:荒誕,放蕩,追尋自由。
低沉的聲音和出眾的氣質打了個很好的掩護,哪怕在外人看來,也不會覺得他談起哲學問題很裝,反而有種優雅的錯覺。
曲清明很感興趣,認真聽著。
斷斷續續的交談傳入耳,蘇爾搖了搖頭……什麽扎特利斯基,他敢肯定,這不過是紀珩隨口編造出的一個人名。
有人拖著,蘇爾目前有足夠的時間去找線索。
輕輕一按門把手,門便開了。
因為比賽失利,除了路全球和滿江山,第一天所有人的門鎖都是壞的。曲清明沒紀珩那個修鎖的本事,迄今為止,依舊住著鎖壞的單間。
屋內可謂是一塵不染,根本找不到生活氣息。
凳子是拉開的,證明常有人坐在這裡。
蘇爾順勢坐下來,低頭看了一圈,最後拉了下左手邊的抽屜,發現是鎖死的。
直接破壞容易打草驚蛇,蘇爾遲疑了一下,掏出小人:“會開鎖麽?”
小人搖頭,卻是伸出一根細長的胳膊,直接朝鎖眼塞去,周遭的泥土很快碎裂,等他縮回來時,半個手臂已經變成鑰匙的形狀。
不會開鎖,但可以配鑰匙。
“……”
本來泥巴就不堅固,蘇爾使用時擔心會直接碎成渣渣,事實證明,在吸食月季紳士的生命力後,注入陰氣的泥土比想象中韌性足很多。
哢嚓一聲,鎖輕而易舉打開了。
蘇爾神情複雜:“辛苦你了。”
暫且把小人放在一邊,抽屜裡基本都是些雜物,他一件件拿出來研究,無意間發現一些裁剪整齊的薄片。
作為曾經被剝過手皮的,蘇爾瞬間就摸出材質:人皮。
這張皮絕非薄如蟬翼,相反,上面覆蓋著一小片黑色的絨毛,和曲清明真實的臉部皮膚相仿。皮上是用血記錄的片段,類似日記:
5月20日,天氣晴。
他一定很喜歡我,所以面對我時心跳頻率很高,我們是真愛。
蘇爾挑了挑眉,所有客房配置差不多,僅僅有鬧鍾,沒有日歷,他也不清楚現在具體是哪一天。但血跡還算清楚,沒有順著皮膚的紋理模糊不清,大約是最近寫的。
記得進副本的那天月季紳士給每個人測過心跳,這麽說來,節目拍攝時剛好是五月二十號。
聽著還挺浪漫。
下一片人皮上記載的日期是同一天。
5月20日,天氣晴。
男女搭配乾活不累,一起做菜時,我們配合的很好。我問他要不要和我結婚,他說你別開玩笑了。
蘇爾目光一暗,實錘了……故事裡的男主人公是張拜天。
第三張人皮依舊同個時間點。
5月20日,天氣晴。
他下海抓魚單膝跪在我面前。為什麽,為什麽他帶來的不是珍珠!海底那麽多蚌,他明明可以輕而易舉找到一顆珍珠!卻給我臭魚爛蝦!果然,他不想和我結婚!
該死,他該死!
5月20日,天氣晴。
零點一過,那人像是假面騎士一般出現在窗邊。我就知道自己還是有魅力的,我們跳了支舞,他讓我閉上眼睛,我能感受到灼熱的視線。
然而他走了,他說我們不能犯道德上的錯誤!
通篇看完,蘇爾第一反應是曲清明有妄想症,她和張拜天不過是隨機組成的搭檔,又不是伴侶。
把人皮按照之前的順序放回,鎖好抽屜,蘇爾陷入沉思。曲清明對結婚有很大的執念,這應該是一個關鍵信息。
暫時放下疑惑,又在房間翻找一圈,確定沒有更多的發現,蘇爾準備離開。
臨到門口,他忽然折返,打開抽屜重新看了一遍最後一張人皮上的文字。
零點一過?
那天晚上自己在主持人門口念情詩,張拜天住在一樓,如果他出來,雙方應該會碰到才對。
蘇爾走到窗邊趴在窗戶上,半個身子探出去朝下看,果然看到一些攀爬的痕跡,有幾處地方的鞋印是遮掩不住的。
只是這些痕跡的方向似乎是從紀珩的房間延伸而來。
帶著疑惑關上門。樓下,紀珩依舊在和曲清明聊著虛假人物扎特利斯基的一生。
蘇爾想了想,找紙扎了幾朵花,背著手走下去。
他下樓的一刹那,曲清明似乎察覺到什麽,黛眉微微蹙起。然而下一刻,蘇爾在她展開更深層次的分析前,拿出紙花:“獻給最美麗的女士。”
曲清明眼中的狐疑消散,露出真切的笑容。
蘇爾心下微歎,知道對方是隱藏型戀愛腦後,應對起來要容易很多。
沒過多久,曲清明的笑容突然淡了許多,蘇爾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落地窗外,工作人員抬著不少海鮮,為晚上的聚餐做準備。
其中金發女郎也在。
曲清明眉目中流露出一絲愁苦,仿佛真的在為和鬼搭檔傷神。
蘇爾都想為她的演技點個讚。
紀珩:“先回房間。”
看樣子不準備一次性和這麽多工作人員接觸。
蘇爾掃了眼跟在月季紳士身後的幾隻水鬼,毫不猶豫選擇跟他一道,美其名約一起聊聊天。
門一關,蘇爾便提起在曲清明客房中的發現,說完後問:“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去找過她?”
紀珩點頭。
蘇爾指出其中古怪的點:“日記上寫著,你讓曲清明閉上眼睛,然後用灼熱的視線盯著她。”
紀珩:“我感興趣是胸牌的真假,結果發現是真的。”
聞言蘇爾若有所思:“就是說曲清明做鬼之前很有可能是玩家。”
胸牌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哪怕不停換衣服,它都會自動出現在新穿的衣服上。想要取下只有一種方法,玩家死亡,屆時上面的數值會全部變為灰色。
紀珩:“只是一種推測,還有一種可能,真正的曲清明已經死了,鬼盜用了她的胸牌。”
蘇爾仔細回想之前透過第三隻眼瞧見的場面,印象中胸牌的數值是正常的。
紀珩看出他的困惑,稍一沉吟說:“那隻眼睛或許有局限性,目前來看只針對鬼。”
蘇爾:“還有個地方很奇怪,日記裡提到珍珠時措辭格外激動,曲清明好像很渴望得到一顆。”
門外開始有些吵,打斷兩人的交流。
一群鬼忙著做晚餐,金發女郎誇張的笑聲不時傳來,蘇爾隱隱有預感今晚的聚餐不會簡單,攤了攤手說:“鴻門宴。”
紀珩很平靜:“隨機應變。”
晚七點,所有人準時聚在餐廳。
蘇爾出現前曾試圖在胸牌處黏上一朵小花,遮住名字。可胸牌有自己的想法,跟強驢一樣閃了下光,黏在上面的東西就自動掉了下來。
紀珩做科普:“普通物品蓋不住胸牌。”
哪怕他利用高級道具,也只是讓武力值一欄變成問號,沒有辦法進行隱藏。
海景別墅處處是高檔奢侈品,豪華的水晶吊燈打出來暖橘色的光,長桌上的飯菜看得人格外有食欲。評委,工作人員還有玩家依次找位置坐下,唯獨月季紳士是站著的。
他很貼心地給每一位倒上半杯紅酒,最後才給自己倒了一杯,舉杯說:“讓我們歡迎新來的工作人員。”
蘇爾第一次坐姿沒那麽筆直,一隻胳膊搭在桌面,狀似無意遮掩住胸牌,很想讓水鬼無視他的存在。
此刻水鬼就在斜對面排排坐,它們並不像是民間志異裡形容的水猴子模樣,相反容貌和人類相似。有著一頭相當順滑的白色長發,紅眼睛,五官仿佛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乍一看,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相逢即是緣,緣分這種事誰也說不準,”月季紳士喝了口酒,看向一個方向:“你說對吧,蘇爾。”
話音一落,水鬼的目光霎時像刀子一樣簌簌射過去。
“……”
作者有話要說:
蘇爾:副本一線牽,珍惜這段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