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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七夜》第116章 釘子戶
說完這句話,許久沒聽見主持人的回應。

 不過那股定格在自己面上的目光,蘇爾卻是能清楚感覺到,仿佛要將他灼穿了一樣。

 “很有想法。”神算子冷冷道。

 “我也沒想到會報警成功。”蘇爾低著頭,笑容發虛。

 再抬起頭時對上不善的視線,他突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方才那句話似乎是在對身邊的紀珩說。再一細想,報警時紀珩沒有做絲毫提醒。以他的判斷力,不可能想不到身份問題。

 有出海事件這個前車之鑒,蘇爾立時明悟,每當處於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紀珩便會想辦法去探究這個空間外的世界。

 可以打通電話,接線員也做出回應,證明這所學校外存在一個相對完整的世界體系。

 想到這裡蘇爾不由睫毛一顫,上個副本裡,萬寶林的人對玩家深惡痛絕。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的怨念,不像是一個NPC所能擁有的愛恨。

 會不會……這些世界都是真實的,裡面的原住民也是真實的存在。

 夜風刮過,雨後剛回溫一些的天重新冷了下來。

 吸了口氣他暫時壓下那些瑣碎的揣測。

 神算子說話很有禮貌,每個問句前都用了‘請’字,蘇爾面帶微笑,回應地也相當謙卑:“雖然我沒違規,但該怎麽處理,您說了算。”

 前面一句字字重音,後半句話輕飄飄帶過。

 神算子眯了眯眼,琥珀色的眼珠裡淡然不見,殺意取而代之。遺憾的是對方處在規則范圍內,舉止再出格,也不能實施懲戒。

 “教學樓內的不用管,去把操場上的屍身處理乾淨。”

 他恢復平靜,交代了一句。

 蘇爾還沒放肆到在這個時候繼續挑釁,從背影看很是乖巧的去完成來自主持人的交代。

 只有籃球架旁有一具玩家的屍體,蘇爾同紀珩合力搬進教學樓,坐在階梯上喘氣休息的功夫問:“警察來了神算子會怎麽應對?”

 “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

 折服於他的現實,蘇爾點頭附和:“那是不是該要帳了?”

 可能因為女老師還未被警方帶走,任務完成的提示音遲遲沒有傳來。蘇爾也不急,起身走到窗戶那邊,遠眺校門外。

 ·

 矮樓。

 為了盡快通過副本,李自在正同鬼王玩猜拳,臉色十分難看。

 因為向狐仙借過運,每次都能取得勝利,偏偏鬼王的要求相反,比得是誰更倒霉。他知道這又是副本埋下的坑,一旦借了運,不可能再從鬼王這裡得到好處。

 鬼王惡意滿滿說:“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一陣急促的警笛聲劃破夜晚的寂靜,李自在愣了下,第一反應是鬼王在製造幻覺戲耍自己。但很快他發現鬼王的臉上也浮現出詫異。

 一旁焦灼等待的劉文愣愣道:“我好像聽到了法制社會的聲音。”

 說完跑到下一層的窗口趴著。

 校門外。

 神算子正跟穿製服的警員交談,地面躺著一名陌生女子。沒過多久女子被抬上車,神算子也坐上去,警察重新鳴笛,一波帶走。

 跟鬼王對峙,李自在不敢分出太多心神,側過臉,問:“出什麽事了?”

 “主持人……”劉文調動貧瘠的詞匯庫:“主持人被警車帶走了。”

 “……”

 這兩人是一頭霧水,殊不知有人還要迷茫,他們好歹先前在教學樓翻書不幸被鬼追時,意外發現換了主持人。

 正獨自一人行動的高芮卻是一臉迷茫,連忙在附近尋找熟悉的面孔。終於在教學樓看到蘇爾時,大步走上去:“我看到一男一女被警車帶走,是新玩家?”

 雖然隔著很遠一段距離,但從穿著體型來看,不是跟他們一批進副本的玩家。

 蘇爾淡定回應:“一個主持人,一個原住民。”

 高芮反思是不是因為天氣太晚看花了眼,很快覺出不對勁:“主持人不是坐輪椅?”

 “換了。”

 說話的人風輕雲淡,傾聽者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高芮驚訝地合不攏嘴,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麻煩問一下,今天是進入遊戲的第幾天?”

 “第三天。”

 見她還沒回過神,蘇爾蹙眉:“別想太多,是遊戲做的不到位,換主持人居然沒有通知。”

 感覺到蘇爾的態度比之前冷淡不少,高芮大約猜到原因。對方先前和金麗雅有過交集,而自己拜狐仙的事情被金麗雅發現。

 “我沒借你的運。”她有些底氣不足:“劉長相負責偷頭髮,李自在賣八字,我也是為了活命。”

 小心看了眼蘇爾的臉色:“劉長相死後,李自在拿不到頭髮,只能一直借薑毅的運。”

 “李自在本來想讓我接近你,但你救過我的命……”

 後面的話沒有說,不過蘇爾的表情依舊很淡漠。副本裡講愛與和平不切實際,但至少該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高芮勉強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蘇爾留意到她的答案之書變薄不少,借運雖然是損人利己的法子,不過的確有效。

 夜晚的每一分鍾都被拉長,不好判斷時間的流逝,便坐在原地乾等著。久了人難免有點困倦,蘇爾揉了揉眼:“幸虧沒有進學校搜查。”

 紀珩:“只有三個人出警。”

 事情不明朗的情況下,這所廢棄已久的學校也沒有搜查的必要。

 剛想就此事探討一下,身子便被一股濕冷的陰寒包圍,蘇爾抬眼望去,陳子文抱著狐狸站在樓梯口,目光像是要把人凌遲了一樣。

 巨大的敵意襲來,蘇爾保持坐在原地不動的姿勢。手悄無聲息探進口袋,接觸到電擊器的邊緣,心神微微一定。

 “人呢?”

 蘇爾:“被帶走接受法律的製裁。”

 “我說過,把她弄進來,我要親自報仇。”

 蘇爾沉聲道:“任務是復仇,並沒有要求是哪種方式。”

 陳子文的忍耐到了極限,撫摸狐狸的手微微用力,顯露出不死不休的先兆。

 紀珩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下他,蘇爾瞥見藏在上一層的張小花,後者飄在半空中,沒有任何要幫忙的意思,反而露出和年齡不符的恐怖笑容。

 眼下就等著陳子文出手,她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放在平時,蘇爾會和陳子文分析利弊,三方對峙中維持平衡,不過現在這法子沒用。

 陳子文是張小花的仇視對象,但對陳子文來說,執念是向陳子武和老師復仇,他寧願發泄怒氣讓張小花撿個便宜。

 蘇爾輕咳一聲,忽然用一種溫和的語氣重新開口:“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陳子文無動於衷,一步步朝他走來。

 蘇爾:“這樣的大案一旦有了突破口,警方會順藤摸瓜查個清楚。當年民風淳樸,人們會信難過吐血那套說辭,現在不同了。”

 如今很多人都喜歡先用惡意揣測他人,也就是所謂的陰謀論。

 “以毒藥來源為切入點,很快可以真相大白。”就在雙方距離僅剩半米時,蘇爾平靜說:“一旦她認罪,供出藏屍地點,根據流程犯罪嫌疑人需要來指認現場。”

 陳子文腳步猛地一頓。

 蘇爾:“你的老師最終還是會重新走進這所學校。”

 身側紀珩眉頭一挑,這洗腦能力不是一般強,偏偏找不出邏輯漏洞。

 一陣風刮過,是蘇爾突然起身帶來的空氣波動,只見他憤慨到眼眶都紅了:“適才我看她首飾價值不菲,說明這些年過得不錯。把人騙進來,最多死前感受到片刻驚恐。”

 陳子文遲疑問:“這才是目的?”

 “指認現場時,你隨時可以動手,”蘇爾點頭,擺明良苦用心:“但我不建議。她伏法,媒體會大肆報道,輿論的壓力和家人的失望會壓垮她,在此期間受到的折磨才是真正的折磨。”

 樓上的張小花都驚呆了。

 原以為自己就足夠聰明,原來成年人心機這麽深沉!

 蘇爾語氣越來越輕,不經意間下著心理暗示:“相信你能選出最令殺人凶手痛不欲生的方案。”

 陳子文望著他,殺意終於漸漸消散。末了有些別扭地說了句:“我誤會你了。”

 蘇爾寬容地微笑:“不要緊。”

 沒有一點預兆,任務完成提示音傳來。

 蘇爾愣住,照正常情況認罪伏法還要一段時間,為什麽會這麽快?

 忍不住偏過頭看了眼紀珩。

 “估計是主持人在局子裡做了什麽。”

 放任事態發展,警方遲早查到學校,副本還有好幾天,神算子必然要想辦法進行漏洞修補。還有一點紀珩沒有說,陳子文被蘇爾的理論徹底說服,認同了這種‘報復’方式。

 下一刻兩人同時把答案之書遞到陳子文面前,討要實際的好處。

 陳子文突然吹了聲口哨,願狐從四面八方湧來,其中一隻足足有半個人大,趴在答案之書上,叫了幾聲。

 陳子文似乎能和它交流,口中發出嗤嗤的聲音。

 等這隻體型格外大的願狐從答案之書上離開時,書本再次薄了一半。不像剛開始的磚頭,如今拿在手裡有一種輕盈的感覺。

 陳子文帶著願狐離開,蘇爾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等來張小花的任務完成提示音。

 等到陳子文徹底走遠後,張小花才在他們面前現身,一口咬定這已經算是失約。

 蘇爾:“壞人未被繩之以法,陳子文也沒殺了她,你的結論不成立。”

 委托人的意願很重要,不過做最後判定的是遊戲。幾乎僵硬的對峙當中,結果終於出現,副本判定交易完成,但注明完成度不足,小女孩的許諾折成一半。

 本能再減少一半頁數,如今變成了四分之一,蘇爾遞過去書時,輕歎了一聲。

 張小花臉色難看……他還委屈上了?

 先後消除兩人的頁數,還回書時的態度不大好,冷哼一聲,張小花提著小紅鞋消失。

 除去先前毀壞和消除的頁數,如今蘇爾的答案之書僅剩二十多頁,紀珩因為沒有暴力破壞過書籍,大概有四十頁左右。

 “是不是可以直接翻了?”蘇爾問。

 紀珩點頭,把手放在答案之書上,按照對應身份問出正確的問題。隨後輕輕一翻,一行燦爛的金色字體猝不及防映入眼簾。

 [五樓廁所鏡子後面。]

 一次性翻到答案,紀珩也有些驚訝,短暫的錯愕過去後,對蘇爾說:“不急,等你翻完再去。”

 蘇爾神情古怪:“想什麽呢?”

 意外常有,萬一去晚了,畢業證書正好被心態扭曲的玩家無意中發現,毀了怎麽辦?

 說完以最快的速度衝上樓,這間廁所先前死過人,已經開始出現屍臭味。蘇爾無視這種氣味,卸開鏡子,然而一無所獲,想了想用手摸了下牆皮,發現有一塊微微鼓起。

 轉身對隨後走來的紀珩說:“不知道有沒有必須親手拿的設定,還是你來。”

 說罷走到門外警惕望風,防止有人從背後敲悶棍。

 紀珩因為他這種過度小心勾了下嘴角,順利劃開鼓起的牆皮,取出畢業證書。

 另一邊為了修漏洞,路上吐了好幾口血的神算子剛沐浴著月光走進校園,就收到了有玩家找到畢業證書的提醒。

 身心疲憊地進行定位,迅速出現在惹事精二人組面前:“我現在送你離開。”

 紀珩反而皺起眉頭:“我用了組隊道具。”

 只要同組成員活著,要同進同出。

 “道具的使用要求排在副本規則後,拿到畢業證書就得離開。”

 紀珩自然是不放心把蘇爾獨自留下,閃電般找出漏洞:“中轉站滯留時間過長會被自動傳入高難度副本。”

 神算子一臉淡然:“不用擔心,特殊副本遊戲會做特殊安排。”

 蘇爾忍不住問:“這麽看遊戲不是挺智能的?”

 為什麽每次到了自己這裡,就不會靈活變通。

 神算子冰冷地望過來,無聲中傳達出三個字:想、死、麽?

 根本不給二人告別的機會,一揮袖子,以最快速度讓紀珩離開。

 傳送結束,神算子拖著疲憊的步伐去廣播站播報成功離開的玩家名單,爾後回到教室坐在小馬扎上休養生息。

 蘇爾則抓緊時間翻書。

 第一翻,安全區。

 第二翻,遇鬼。

 在和鬼的追逐戰中,正好撞到李自在,對方看到他只剩薄薄的一本書時,目中流露出嫉恨。

 蘇爾沒有搭理,既然遇見了鬼又有時間,自然要以收集眼淚為主。

 半路成功挑撥了狐仙和鬼王的關系,險些又爆發一次打鬥。

 神算子趕來處理完,寒聲質問:“還有多少頁?”

 “二十二。”蘇爾誠實回答。

 又過一小時,他突發奇想培養願狐,用陰氣投喂,慫恿它們推翻狐仙統治。

 神算子再次趕來收拾殘局,已經被氣得沒了脾氣:“還有多少頁?”

 “二十一。”

 天蒙蒙亮時。

 “還有多少頁?”

 “十九。”

 第二天中午。

 “還有多少頁?”

 “十七。”

 中午,高芮一反常態運氣爆發,竟然找到了畢業證書。

 看到蘇爾手上單薄的答案之書,安慰說:“你很快就可以離開的。”

 下午,劉文死了。盡管格外小心,劉文卻不知道劉長相活著時,李自在就得到了他的頭髮。一點點借完劉文的運,李自在也順利完成任務。

 送走了所有同期,教室裡蘇爾正在休息補充體力。

 神算子唇瓣動了動。

 蘇爾也很累,有氣無力抬起一隻手,分別做出兩個數字:十三。

 這一刻,神算子突然理解了對方為什麽要手動開幸運光環外掛,要不是規則不允許,他都想給開一個。

 答案之書安全的書頁全部被消耗完,如今凡是翻開,必遇鬼,而且是死後怨氣大相當難纏的鬼。

 蘇爾的進度越發緩慢,有時候為了得到一顆眼淚,會跟鬼對抗好幾天。

 漸漸的,他已經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超過七天后,懷表自動續時。

 隔段時間蘇爾就會在規則范圍內製造出事端,終於有一天,神算子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今天是第幾天?”龜殼被當垃圾一樣扔在一邊,神算子背靠著講台,無精打采問。

 “第……第十幾天?”蘇爾雙眼無神,趴在桌子上休息:“你不是說過,有新主持人接班?”

 神算子連隱瞞的心思都沒有:“月季在帶新手場,弄虛快開了,有點資歷的主持人都在加班主持,發入場券。”

 “弄虛?”

 再說就涉及到機密,神算子擺擺手,示意他不用費心思套話。

 太陽再次初升。

 邁著沉重的步伐,蘇爾去操場上領早餐。鬼王推著餐車過來,機械化地走完流程,忍不住心累提問:“你怎麽還在?”

 啃著麵包,蘇爾同樣心累地轉過身:“明天見。”

 “……”

 作者有話要說:

 留下來的第一天:

 蘇爾可勁地挑撥鬼和鬼之間的關系。

 留下來的第十天:

 鬼都不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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