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周周醒來時， 天已大亮。

　他迷迷瞪瞪揉著眼睛，還在納悶今天李管家怎麽沒喚醒他。

　洛佩有規定，不管是不是假期，每天早上七點必須起床， 全家人一起吃早餐。哪怕邊吃邊打瞌睡，也得給他按時坐在餐桌旁邊。

　而且床底的光線怎麽那麽亮？

　他轉動著眼珠，發現自己身處在陌生的房間裡， 還睡在一張大床上。

　呆了好幾秒才想起來，昨晚到了楚封家裡， 吃了他親手做的番茄面，還喝了啤酒。

　後面就不記得了。

　看來現在就睡在他家裡的。

　外面沒有一點聲音， 洛周周下床穿好拖鞋， 打開門走了出去。

　客廳靜悄悄的， 沙發上睡了個人，他輕輕走過去， 發現那是楚封。

　沙發有點短，他一隻腳擱在扶手上，一條腿踩在地面， 胸腹間隻搭了條薄薄的毛毯。

　洛周周躡手躡腳在沙發前蹲下身，仔細去看他的臉。

　經過一夜， 楚封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 看上去有點扎人，他很想去戳一戳，手指動了幾下忍住了。

　看了一會兒後， 他才發現茶幾上攤開著那本火焰經，空中懸浮著沒有關上的終端大屏，上面有幾座高山圖片，旁邊還有文字介紹。

　“比諾山，是奧林真理教對努海多高地的稱呼，位於聯盟邊境努海多區……”

　“衛生間給你準備了一套洗漱用品，去吧。”楚封低沉慵懶的聲音響起。

　沒想到他突然開口說話，洛周周嚇了一跳。

　轉頭看去，只見他仍然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

　“你是醒著的？”洛周周問。

　“從你一開門，我就醒了。”楚封睜開眼，側頭看向他，眸子像淺褐色的琥珀。

　“對不起，把你吵著了。”

　“沒事，本來也要起床了。”楚封看看身下，又說：“起沙發了。”

　洛周周不安地問：“我昨晚是怎麽了？還佔了你的床。”

　“昨晚是怎麽了啊……”楚封拖長聲音看向天花板，笑了一聲。然後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薄毯從他身上滑落。

　“周周，你喝過酒嗎？”他抬手關掉半空的終端屏，問道。

　“喝過。”

　“沒醉過？”

　洛周周搖頭。

　他是隻吸血鬼，酒精對他毫不起作用，就算喝酒，也只是想嘗嘗酒水的味道而已。

　偶爾會在月圓的深夜，買幾罐啤酒，坐在閣樓尖尖的房頂上，邊喝邊看著遠方。

　“你昨晚就喝醉了。“楚封對他豎起兩根手指，平靜地說：“兩罐啤酒。”

　洛周周回憶了下昨晚的感受，茫然地想，原來這就是喝醉了啊。

　“去洗漱吧，我來準備早餐。”楚封將沙發上的薄毯疊好，往廚房走去。

　中途又轉身，嚴肅地說：“以後不準再沾酒了。”

　“哦。”洛周周垂著頭往衛生間走去。

　楚封看著他的背影，又說：“在家的時候可以喝，在我這裡也可以。除此之外的地方，都不允許。”

　洛周周回頭，幽怨地問：“一個人去房頂喝也不行嗎？”

　“不行。”楚封面無表情地回道。

　衛生間裡已經備好了嶄新的牙刷和毛巾，還有單獨的漱口杯。

　洛周周洗漱後出來，發現餐桌上已經擺好三明治和熱氣騰騰的牛奶。

　牛奶杯大得像個花瓶，裝得滿滿的。

　“你先吃著，我去洗漱。”楚封等他坐下後，才去衛生間。

　洛周周沒有動，耐心地等著。直到楚封搽著濕頭髮走了出來，他才小心地捧起牛奶喝了一口。

　“吃完了我就把你送回去。”楚封將濕毛巾扔到髒衣簍。

　洛周周放下牛奶，說：“那你呢？”

　“我就離開啊，總不能也跟著進將軍府，被洛佩將軍拿槍掃出來吧。”楚封笑笑說。

　“將軍出差了。”

　“唔，那也不行。”楚封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說：“你家那個管家也挺可怕。”

　洛周周對這句話深以為然，但他沒有吭聲。

　“怎麽？不想我走？”楚封問道。

　“是的，不想你走。”洛周周誠實地回答。

　楚封停下吃飯，偏頭想了想，說：“我發現了新線索，準備去調查那幾樁命案。”

　洛周周拿手指摳著桌腿，小聲問道：“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楚封看著他沒回話。

　洛周周加快了摳桌腿的動作。

　“好好吃飯，別弄出刺耳的聲音。”

　“哦。”

　“吃完了就跟我一起去。”

　“呃？可以一起去嗎？”

　楚封看著他發亮的眼睛，柔聲說：“你是小尾巴，當然可以。”

　洛周周開心起來，開始大口大口地吃三明治。

　楚封又說：“何況新線索還是你提供給我的。”

　“我？”洛周周一臉茫然，拿著三明治開始回憶，“我沒給你提供什麽新線索啊。”

　“你在火焰經裡面留下的。”

　“火焰經？”洛周周更迷惑了。

　楚封抬手敲了下他的額頭，“別想了，吃飯吧。”

　“哦。”

　這時，楚封的終端突然響起，他按下影像接聽，陳思翰的立體投影，顯示在面前。

　“楚封，我才看了半夜你給我發的信息，這個發現有點意思。”陳思翰穿著一身家居服，提著個水壺，看上去正在給花澆水。

　楚封點點頭，說：“第一名受害的omega王麗麗，死亡時間是聯盟歷九月十八日晚八點。如果將日期換算成帝國歷，那便和第一守護將比諾神的破土時間一致。”

　他從餐桌旁站起，將空碗碟放進洗碗機，陳思翰的影像就跟著移動。

　“第二名受害者Andrew，死亡時間是三日後凌晨。同樣的，換成帝國歷時間的話，和第二守護將派斯塔神的破土時間一致。”

　洛周周聽著楚封的分析，不知不覺已停止了咀嚼，豎起耳朵。

　直到楚封走到他面前，命令說：“把牛奶喝光，一滴也不許剩。”

　洛周周看了下桌上又胖又深的玻璃杯，慢吞吞地抱了起來。

　“什麽？”那頭的陳思翰看不見洛周周這方向，迷茫地問。

　楚封沒有回答他，看著洛周周端起牛奶在喝，繼續說道：“剩下三名死者的遇害時間，和第三守護將倫納德，第四守護將鉑西，第五守護將坎貝爾的破土時間完全一致。”

　陳思翰說：“沒錯，凶手不是隨意殺人，他是選擇了特定時間。根據你的推斷，現在可以肯定，他就是奧林真理教的教徒。”

　“可他為什麽要將最後一名死者林文采，弄去那麽遠的地方殺死呢？”陳思翰問道。

　洛周周聽到這裡，眼睛從杯沿上看向楚封。

　楚封按了下終端，又彈出一塊顯示屏，浮在空中。

　上面出現一塊地圖，分布著五個紅點。

　“根據火焰經的描述，五名守護將破土的地點，就在這裡。”楚封指著那五個紅點。

　接著，一條黃色的線將紅點相連，構成了個五邊形。

　陳思翰說：“這個我知道，奧林真理教的教徽，就是根據這五名守護將的誕生地形成的。”

　“但是這個五邊形不是絕對的長短一致。”楚封指著其中一個紅點說：“這是坎貝爾的誕生地，作為最後一名破土的守護將，他的距離最遠。”

　楚封伸手將這張圖撥到一邊，又打開了另一張。

　同樣的五個紅點，用黃線連成了五邊形，其中一個點稍微遠些，讓這個圖形不是很標準。

　和旁邊那張圖一模一樣。

　“思翰，你看這張圖。”楚封將那張圖放大。

　洛周周的眼睛也跟著睜大了，慢慢放下了玻璃杯。

　他看見那五個紅點的標注，是那五名受害者的名字。

　“這是他們遇害的地點，連起來的話，比例和旁邊那張是一樣的。”楚封指著最遠的那個點，“這是第五守護將坎貝爾誕生地，也是最後一名遇害者林文傑死亡的地方。”

　洛周周知道這個點，就是他上次跟著楚封一起出現場，叫幸福村的那個地方。

　“他將這些omega有計劃的殺死，是在啟動某種儀式嗎？”陳思翰問道。

　楚封走到茶幾旁，拿起那本火焰經，翻到做出標記的那一頁，念出其中一句：“赫爾拉斯將五顆煮熟的種子分別埋在不同的地方。”

　他合上經書，對陳思翰說道：“煮熟的種子沒有生命力，失去信息素的精液也是如此。所以他將五名omega奸殺，的確是在進行某種儀式，認為可以喚醒五名守護將的儀式。”

　“這名凶手，他是一個瘋子。”

　洛周周聽到這裡，渾身泛起一股涼意，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見楚封轉身走了過來，趕緊又捧起桌上的牛奶杯。

　“林文采的屍身沒有搏鬥和捆綁過的痕跡，他是主動跟著凶手到了幸福村外面。不管是不是被騙去的，至少可以證明他和凶手認識，關系還不錯。”楚封在洛周周對面坐了下來。

　陳思翰說道：“林文采的父母在很遠的邊境，他也沒有什麽朋友，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他生前工作的地方，那些同事說他不和人交流，不清楚和誰關系好，認識哪些人。”

　楚封想了想，說：“你把這幾天走訪的記錄發給我，我看一下。”

　“好。”

　趁陳思翰發送記錄的空檔，楚封看向洛周周，問道：“準備喝上一天嗎？”

　洛周周本來還在假意喝奶，聞言愁眉苦臉地說：“杯子太大了，實在喝不下。”

　楚封沒說話，拿過來杯子，開始喝剩下的奶。

　他仰著頭，喉結上下滾動。

　洛周周看他嘴唇接觸到自己喝過的位置，突然心跳就有點快，臉也開始發燙。

　“原來是小尾巴啊……”陳思翰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我說你在和誰說話呢。”

　“小尾巴你好。”

　“陳思翰你好。”

　陳思翰說：“對了，珍妮給我說，你在向她問我的住址，是有事要找我嗎？”

　洛周周楞了一下，想起最開始以為聞到的信息素是陳思翰的，就向珍妮打聽他住址的事來。

　他條件反射地去看楚封，卻直直撞進了他的目光。

　楚封正看著他，眼睛微微眯起。

　洛周周莫名心虛，馬上調開了視線。

　“唔……沒有了，那是以前，現在，現在沒事了。”他結結巴巴地解釋道。

　“哦，如果有事的話，直接講不要和我客氣。”陳思翰爽快地說。

　“真沒事，不過謝謝你。”

　等他們說完，楚封關掉了終端。

　洛周周拿眼偷偷瞟他，他已轉身去了臥室。

　片刻後，換了一件黑色夾克出來。

　“走吧，去林文采租住的地方看看。”他抓過玄關的車鑰匙，語氣淡淡地對洛周周說。

　洛周周看到他手裡的車鑰匙，正想開口，他卻已轉身出了門。

　“楚——”隨著楚封進了電梯，洛周周一句話斷在嘴裡。

　他只有趕緊衝到沙發旁，將自己的背包拿上，抱在懷裡就追出去。

　電梯裡，楚封又在和誰通訊，微微皺眉，臉色嚴肅。

　“是的，將他所有資料發來……嗯……我去走一趟……”

　洛周周不敢出言打擾，沉默地站在他身旁。

　電梯很快到了一樓，楚封大踏步走出去，洛周周小跑著跟在身後，不斷看他背影。

　他今天的夾克和修身長褲，襯得人身高腿長。

　洛周周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腿，趕緊加快步伐。

　“……你們和陳警長保持聯系……”楚封關上終端，走到小區車位旁。

　看著自己空空的車位，停下腳步，拍了拍額頭。

　“那個，昨晚就被拖走了。”洛周周了跑上來，微微喘著氣道：“我本來想提醒你的，可是你走得太快了。”

　楚封轉身看向洛周周，問道：“怎麽辦呢？就算讓人將車送來，也還要等上一個小時。”

　“那，那怎麽辦呢？”洛周周一臉茫然。

　楚封說：“那就只能走路去地鐵站搭地鐵。”

　“哦，好的。”洛周周毫無異議地點頭。

　楚封露出苦惱的神情說：“這裡離地鐵站很遠。”

　“沒關系，我們現在就走吧。”洛周周將懷裡的背包背上。

　“這樣吧，不如你去貝亞爾鐸警長室等著，我辦完事就去那接你。”楚封猶豫著說。

　洛周周頓時警惕起來，說：“你答應我跟著一起去的，不能反悔。”

　說完就往外走，回頭催促道：“走吧走吧，別拖了。”

　楚封卻站著沒動，只看著他。

　漸漸地，表情柔和起來，眼裡也漾開了笑意。

　他拋了拋手中的車鑰匙，不經心地說道：“哎呀，我拿錯鑰匙了。”

　“怎麽？”洛周周問道。

　楚封說：“我拿的是另一輛車的鑰匙。”

　“另一輛？”

　“是啊，停在在車庫裡的，不過正好，我們現在就需要那輛車。你站這等我，我去車庫開來接你。”

　洛周周聽到還有一輛車，高興地連連點頭。

　楚封對他笑了笑，轉身回了大樓，順著安全通道往負一層走去。

　洛周周開始打量四周。

　這個小區看著很陳舊，旁邊的圍牆上面，爬滿了綠油油的野生藤蘿。小區裡的人不多，偶爾從身邊經過一兩個，穿著也很普通。

　他正安靜地等著，突然聽到一陣汽車發動機轟鳴，響徹了整個小區的上空。

　順著聲音看去，只見道路盡頭，慢慢駛來一輛寶藍色的流線型跑車。

　陽光透過枝葉縫隙，落在囂張的車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整輛車時尚又昂貴，和這破敗的小區格格不入。

　這裡的車道不寬，洛周周左右看了下，退後到只有幾從矮草的草坪地，讓開了路。

　沒想到那跑車駛到他面前，竟慢慢停了下來。

　車窗落下，楚封坐在駕駛座上，一手搭著車門，對他吹了聲口哨，“小公子，一起去兜風怎麽樣？”

　洛周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他。

　“看來人家不願意接受我的邀請。算了，我還是一個人去吧。”楚封裝模作樣地長歎一聲，戴上墨鏡，作勢就要開車。

　“去的，去的，我去的。”洛周周這才回過神，忙不迭地去拉車門。

　楚封將墨鏡推上去，看著他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ilomilo、薑糖是肥貓的地雷，薑糖是肥貓、ilomilo的營養液，感謝小天使們的留評。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