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月在第一次見到陸嘉禾的時候就有了把她簽下的想法。
那個女孩在台上光芒萬丈,仿若她天生就該在那裡,哪怕只是唱一首半成品也令人迷醉,讓她想永遠的保存下那一刻,也讓她想獨自擁有一個這樣的人。
那時她希望有一天,陸嘉禾能為她唱一次歌。
於是有了嘉航娛樂這幾個月來一次次的詢問陸嘉禾要不要簽約。
可等陸嘉禾真的簽約了,陳清月又生出些別的陰暗心思。
她想把陸嘉禾雪藏起來,讓她的光彩永遠只能被自己看見,甚至她有點想借此逼迫陸嘉禾跟自己在一起。
愛意洶湧,快抑製不住了。
陳清月看一眼桌子上那個癟下去的易拉罐,那是她剛剛看到王琦的消息時不小心捏出來的。
一想到陸嘉禾就要跟上百個多才多藝的漂亮女人待在一塊兒將近小半年她就胸口悶的慌,那些奇怪的念頭也止不住的冒出來。
但她不能這樣做。
陸嘉禾屬於舞台,這是陸嘉禾自己選的路,她沒辦法看著陸嘉禾被埋沒。
又不想讓自己的寶貝被別人看到,又想讓她展現光芒,贏得所有人的喝彩和掌聲。
真是奇怪又矛盾的心理。
陳清月看一眼繁雜的文件,默默把它們撥開,抽出了芒場和自家公司的合約仔細看起來。
突然,她眼睛一亮,掏出手機給下頭的負責人打電話。
“喂?幫我做一件事……”
陸嘉禾從嘉航娛樂出來時,已經臨近傍晚。
她滿臉疲憊的順著街道緩慢走著,一下午的高強度訓練讓她有些吃不消。
路過一家花店時她從裡邊選了束開的最好的白色康乃馨。
陸嘉禾看一眼時間,六點五十分,她呼出一口氣,隨手招了輛計程車。
“去西郊墓園”,她淡聲對司機說。
去西郊墓園的路不遠,陸嘉禾打開窗讓涼爽的風灌進來,吹散了幾分疲憊,她默默看著窗外掠過的景色。
路上有一大片的田埂,正抽著綠色的禾苗,一副精力旺盛野蠻生長的樣子,天還沒有完全黑,大片大片的火燒雲蔓延在整個天際,烈烈生輝,一點都不像暮遲的夜。
陸嘉禾看著這片景象微微彎了彎唇,捧著康乃馨的手又緊了緊。
七點二十,陸嘉禾到了西郊墓園。
火燒雲已經沒有了,天也漸漸暗淡了下來。
墓園很靜,靜的只能聽到蟬鳴。
她沿著熟悉的路往前走,在大片墓碑中準確的找到了陸嘉文。
那個男孩成了黑白色調,可他的笑依舊燦爛而治愈,仿若從來沒有受到過折磨,還是曾經的模樣。
陸嘉禾把康乃馨放到空無一物的墓碑前,她盯著手表的分針走到七點三十,打開了打火機,就著淡藍的火光輕聲唱起了生日快樂歌。
“哥哥”,陸嘉禾的嗓子有些啞,“我要開始去追我的夢了。”
“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我不想再假裝乖巧了。”
回應她的是一陣風聲和幾聲鳥兒扇動翅膀的撲棱聲。
陸嘉禾擦掉臉上的眼淚,幫陸嘉文把墓碑仔細的擦拭了一遍後才笑著說:“過幾天我就要進廠打工了,要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看你,不要想我啊。”
依舊沒有回應,陸嘉禾卻有些心滿意足起來。
她理了理衣服,轉身離去。
墓園口和墓園裡一樣的寂靜,可卻有一輛商務寶馬停在門口,鋥亮的車身在月色下顯得格外突兀。
陸嘉禾一眼看到了熟悉的車牌,嘲諷的笑了笑,打算假裝沒見到擦身走過去。
裡面的人卻注意到了她,司機連忙打開門攔下她。
“小姐,先生請你過去一趟。”
陸嘉禾沒說話,隻冷眼看著他。
司機眼中閃過一起驚詫,隨即又有些為難起來。
他不知道自從陸嘉文死後就表現的格外乖巧的陸嘉禾今天為什麽會再次顯露出曾經的樣子,可他卻怕先生會怪罪自己無法做到他吩咐的事。
場面一時有些僵硬,陸嘉禾似乎和車內的人不約而同的陷入了僵持中。
最終,車內的人先沉不住氣推開車門走了出來。
貼身昂貴的高定西裝,深沉又帶著些風霜的氣質,還有一張和陸嘉禾有五分相似的臉。
是陸嘉禾的父親,陸寧。
陸寧走近她,目光在很長時間不見的小女兒身上轉一圈,似乎是在確定她好不好,他有些冷淡又乾巴巴的說:“你來看你哥哥了啊。”
陸嘉禾目光直直的看向他,疏離的點點頭:“嗯。”
見他似乎沒什麽話要說了,陸嘉禾淡淡的說:“沒事我就走了。”
陸寧張了張嘴想說什麽,看著陸嘉禾筆直冷硬的背影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陸嘉禾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些什麽,轉身指著那輛寶馬,眼中滿是嘲諷,“如果你想表現得你開始關心我們了,大可不必,反正從小有你沒你我都長大了。”
“還有,我的生日是八月七號,不是八月六號。”
說完後陸嘉禾突然覺得暢快起來,她早就不打算再在陸寧面前演什麽乖孩子了。
這麽想著,她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陸嘉禾走的痛快,陸寧看著她小小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裡,沉默著的男人卻突然紅了眼。
“老吳,她恨我啊,她還在恨我”,陸寧顫著手喃喃,往常在商場上呼風喚雨鐵血無情的陸董此時卻顯得格外脆弱,連眼角的細紋裡都摻雜著痛苦與哀愁。
“我以為她後來肯對我笑了,肯甜甜的喊我爸爸了,代表她已經原諒我了”,陸寧苦笑著說:“這孩子是在裝啊,我有這種預感又不想去相信,一直和她維持著表面,想著少去打擾她讓她慢慢恢復,可現在不知道哪裡點燃了那根線,她還是爆發出來了。”
陸寧不知道該如何與陸嘉禾交流,自從陸嘉文死後,他每說一句話都在思考著自己說的對不對,會不會刺激到陸嘉禾。
可不對,都不對,他太冷硬了,對關系的緩和毫無用處,只能看著唯一的女兒和自己愈行愈遠。
過去的苦痛記憶不是他可以輕易抹平的,裂痕也不是可以輕易修複的,是他對不起陸嘉禾,可他完全不知該如何彌補,無處下手的感覺讓這個叱吒風雲的男人分外無力。
面對陸嘉禾,他不是什麽陸董,只是一個辜負了孩子又分外笨拙的想挽回她的父親。
陸寧閉了閉眼,深深歎出一口氣,像突然老了好幾歲。
“幫我去查查這孩子最近發生什麽了吧。”
說著,他頓了頓,看向自己的車牌號——41686。
他三年前特意換的號碼,他以為這是兩個孩子的生日,原來一直以來他連陸嘉禾的生日都記錯了嗎?
太不稱職了。
陸寧歎息著說:“把車牌換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