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師嗎？”

　“可能是吧。”常雲兵的語氣並不肯定。

　霍祈覺得很微妙， 追問道，“是你在上演技班時認識的嗎？”

　“不是，那不是， 他沒有給我們上過課。只是在交作業的時候指點過我。但是平時上課沒有他， 應該是沒見過的老師。”

　是指如今，常雲兵終於對他能策劃一切的神死了心。也將他們策劃的一切和盤托出。

　“我和陸川還有雲月兩年前就認識了。”

　“陸川是因為演技班， 我當時沒什麽錢， 交了學費以後連包子都吃不起， 日常就啃饅頭。後來我偶然發現陸川也是這樣。一來二去，我們倆就交好了。”

　“而雲月……是因為回來看老師， 碰巧那天演技實踐課我們缺一個，雲月就自告奮勇和我們倆組隊， 之後也成為了朋友。”

　“雲月的狀況比我們都好一些。時不時的救濟我倆。就這樣，三個月的課程結束，我們三個是一起回的影視基地。”

　“原本我們以為，要過一陣子才能接到活， 就那麽湊巧， 群頭牽線， 我們三個進了同一個劇組。”

　“可惜我們進去了才知道，這幫孫子根本就沒有打好主意。”

　“劇組名字是什麽？”

　“叫什麽城主的小嬌妻。一個三流網絡劇。”常雲兵憤恨的吐出一個名字。

　霍祈趕緊查了查， 果不其然，這個三流網絡劇裡徐家是最大的投資商。

　“所以你們當時發生了衝突？”宿欲接著詢問。

　“嗯。當時的確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兒。雲月在裡面是女四號。那個女主能看出來， 背後有金主砸錢才送來了。雖然漂亮， 可人工的臉沒意思。偏偏那個金主也總來劇組裡混著。一來二去，就看上雲月了。”

　“雲月那會是真漂亮， 人雖然單純，可也不傻。但他不願意， 扛不住群頭不是東西，那個群頭就想……把人送上去。”

　“我和陸川我們倆把人救下來了。”

　“你是不知道那個劇組有多髒，女主下了戲裡男主的床，轉頭就爬上了金主的，被金主甩了，就又榜上了導演的。”

　“一個兩個肥腸滿肚，碗裡有著，還要盯著鍋裡的，四處禍害好姑娘。”

　“你們沒有鬧？”

　“鬧？你們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吧！”

　“在影視基地，關於徐家的事兒，哪個狗仔都不敢報。都是凡胎肉長，哪個會真的不怕死？”

　“你們當時求助過？”

　“對，我們找了一個狗仔，拿到了證據，想要曝光劇組。一開始他很願意，後來看到名字之後，直接把我們回絕了。”

　“你知道雲月是怎麽得的抑鬱症嗎？”

　“網暴。”

　“可笑網上那幫人還在嚷嚷著，全世界最好的寶藏小姐姐。可當年他們並不是這麽說雲月的。”

　霍祈順勢調出雲月當年的新聞。意外竟然還上了當年的熱搜，雖然只有幾個小時。可這幾個小時卻足以讓雲月背負了重重的罵名。

　最美校花淪落成小三

　雲月仙人跳勾引知名網劇導演破壞家庭

　你們永遠猜不到糊逼的心裡有多陰暗。

　在這段新聞裡，分明是受害者的雲月卻被活生生打成了勾引破壞他人家庭的小三。而那位沉迷美色的金主和導演卻成了無辜受害者。

　“什麽玩意！看著這麽清純結果竟乾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兒。”

　“想勾引找誰不好，非破壞家庭，狐狸精，白蓮婊。”

　“這種賤丨貨我真是第一次看見，替我年少無知覺得她是美人的青春賠不是。”

　這些，都是當年網媒發布的新聞下的評論，可最有趣的是，這其中的一些人，點開他現在的發言，寫的卻是，“我的寶藏小姐姐，真後悔沒有那麽早注意你。”

　其實……注意到了啊！當年他們狠狠痛罵雲月的時候，就全都注意到了呀！只是現在雲月人沒了，他們就仿佛忘記了當時說過的話，一味地悼念，連帶著一起悼念自己並不值錢的青春。

　“你看見了吧！當時他們說的多難聽，滿口禮儀道德，可現在，卻像是失憶了一樣把雲月高高捧起。”常雲兵的臉上滿是嘲諷。

　“雲月算是我們三個裡唯一經濟條件好一些的，到底當紅過。為什麽後來也窮困潦倒，就是因為這場官司。”

　“雲月賠了六十萬。這六十萬，就是她全部的家當了。而後來，因為這次的舉報，我一個劇務無所謂，雖然路窄了些，可我認識的人不少，最起碼盧春羽是肯定會接濟我一些。”

　“可他們倆就徹底完蛋了。得罪了群頭，又不能換線，他們甚至一度連日子都過不下去。”

　“而這時，老師出現了，他給了我們一條路。沒錯，也一樣是死路，可比起這樣窩囊的在敵人手下屈辱的活，不如轟轟烈烈的鬧一把。”

　“至於為什麽要自殺？當然是活不下去了啊！”

　低低的笑著，常雲兵的神情漸漸癲狂。

　“可惜了，都是棋子，我們全都是棋子！”

　“哈哈哈哈哈，廢物到頭來全是廢物，贏得都是別人。”

　連環自殺案終於真相大白，宿欲和霍祈對視一眼，同時歎了口氣。

　很快畫像師過來，根據常雲兵的證詞將犯罪嫌疑人的模樣畫了出來。雖然有口罩遮擋，但僅僅看眼睛也足夠他們去找人了。

　“去電影學院那頭測查，和那邊所有的教授做面部對比，這孫子終於出現了。”

　可宿欲卻盯著畫像看了看，阻止了霍祈，“不對。”

　“什麽？”

　“這個人，不像是教授或者老師，倒像是……”宿欲想了想，一時間說不出來職業。

　“別著急，慢慢來，你覺得哪裡不對？”

　“面容。影視圈的普遍保養得很好。按照他們的說法，嫌疑人當初也是受害者之一。”

　“如果他是電影學院老師，被電影學院庇護，那勢必會是個相當有名的教授，且桃李滿天下可以脫離利益鏈的超然身份。可他沒有！”

　“甚至有些潦倒。否則為什麽那時候只是用語言來鼓勵他們，並非給與精神支柱？”

　“或許是希望他們更絕望？”

　“不，他扮演的是救世主的形象。我舉個例子，如果你窮困潦倒連飯都吃不起，這時，有人對你說，我是你的神，我用我的經歷激勵你，你會更加感激，還是乾脆給你一塊麵包你就感激？”

　“麵包。”霍祈毫不猶豫。

　宿欲，“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推斷，他的生活狀態並不好。”

　“甚至可以說是貧窮。”

　“可他是演技班的老師啊！”霍祈想到常雲兵的證詞。

　“不一定。”宿欲看著霍祈，“不一定在電影學院工作的就只有老師啊！”

　“啊！是這樣。”霍祈猛然反應過來，“在電影學院的，不一定只是老師。”

　他恍然大悟，轉頭對自己屬下說道，“去查，查電影學院三年內離職或者在職的清潔工，園丁，還有……安保。”

　半個小時後，警察過來，“頭兒，我們找到了。”

　“是誰，叫什麽？”

　“這孫子是園丁，不過一年前，因為涉嫌偽裝電影學院老師身份教導學生，所以被直接開除了！”

　“另外，他和其他幾個人的交集也找到了。我們調了電影學院的歷史員工檔案，這個人，是在雲月在校期間應聘成功的。之後，就一直負責電影學院的綠植園林。”

　“一開始因為他比較認真，所以很快就提升了工資，並且和電影學院簽訂了十年的勞務合同。”

　“根據電影學院的工作調動記錄顯示，寧願入學那一年，他負責寧願宿舍樓前的那片綠植。我們問了寧願的老師，他們說寧願當時十分勤奮，每天早晨六點半會準時在宿舍樓前面的小花園裡聯系功課。”

　“那他們就是這時候認識的。”

　“對！另外和陸川還有常雲兵的關系也被證實了。”

　“演技班的課程被安排在晚上，那時候電影學院需要一個守夜的，因為他老光棍一個，所以被安排守夜。”

　“而且，多半給寧願下毒的，也是這孫子。”

　“怎麽說？”

　“真的是太絕了，頭兒，小說都不敢這麽寫。這孫子被辭退後，新的工作地點在h市，就是寧願養病的療養所所在地。”

　“全都連上了，就是他沒跑！”

　“我們這邊已經聯系上當地的同志進行追捕，那邊全都準備好了，一定會將他緝拿歸案！”

　“還是小心為上，寧願一死，我怕這孫子驚了。”

　“放心，不會的！h市那邊的同事已經聯系了相關醫院，現在正在密切監視他，等人到齊就立刻逮捕。他還不知道已經大難臨頭，這會還給一個老大爺做護理呢！”

　“嗯，那邊盯住了！”霍祈又多囑咐了兩句，然後才掛斷電話。

　而宿欲那頭則是在翻看手機上霍祈屬下發來的照片。

　鬱榕，一個相當具有文藝氣息的名字。本人的長相也對得上。即便已經年過半百，可溫柔的眉眼天然就充滿了讓人相信的力量。

　可宿欲卻從他含著笑意的眼底讀出了貪婪和欲望。

　受害者變為加害者，加害者變本加厲。

　這個畸形的世界，真的他媽太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