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祈將錄像帶拿出來, 播放之後,屏幕裡出現的內容,幾乎讓所有的警察都情緒崩潰了。
不是什麽偷拍的內容, 而是施害者光明正大的直拍。
他們用一種享受者的視角, 將寧願臉上每一幕的細節變化收入其中。
的確,鏡頭固定下來, 並不能看到他身體上遭受的酷刑。可一個人從隱忍求生到恐懼求饒, 最後絕望崩潰的全過程, 卻比任何真正視覺上的衝擊還要強烈。
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他為什麽會這麽恐懼?
這些人怎麽可能如此無動於衷?
“救救他……”有一個小警察下意識說出這句話,可緊接著就紅了眼圈, 因為沒有人能救寧願,在時隔三年後的現在,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穿越到過去去救回那個曾經迫切求生的少年。
也沒人能在他瀕臨崩潰的前一秒踹開那扇代表著地獄的大門,將他抱起,一步一步走向光明。
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眼裡的光越來越弱,越來越暗淡, 最後變成空洞的麻木。
而最可悲的是, 這樣的寧願, 還沒等來真相大白,就已經成為一具屍體, 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畜生!”霍祈看完,一口氣憋在胸口,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罵害死寧願的凶手, 還是再罵當初迫害寧願的凶手。
至於霍祈那幫屬下們,更是有不少都崩潰了。
唯一還能保持冷靜的, 就只剩下宿欲。他不僅全程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甚至還能在錄像帶放完一遍之後, 又倒回去遊刃有余的看第二遍。
他這樣的冷靜,讓周圍人看他的眼神都變得有些古怪。
不是因為他表現得冷漠,而是因為他太冷漠了,反而透著一種說不出的不詳。
場景回溯,宿欲將自己帶入了三年前的寧願,根據視頻裡寧願情緒變化的走向,將案情報告裡的所有細節一一擺放進去,將剩余的場景,模擬出來。
如果是原本的他,並不會如何。可現在不同,他用的是原身的身體。
而原身,也和寧願一樣,曾經被迫跟隨徐陽,進入代表罪惡的宅子,被調丨教,被摧毀,直到失去原本的人格……
“宿欲……”霍祈下意識覺得宿欲的情緒不對勁,可他的手還沒碰到宿欲就被狠狠地拍開。
“滾!”宿欲低吼,抬起眼瞪視霍祈的瞬間,壓抑的怨恨仿佛是從煉獄中爬出的厲鬼。
“宿欲!你冷靜點!”霍祈再次抓住他的手,這次他用了力。
“!”手腕上的痛楚讓宿欲猛地回神,臉色也陡然變得慘白起來,身體晃了晃,像是站不穩。
霍祈趕緊把他抱住,溫暖的體溫讓宿欲終於找到了自己還活著的感覺。
“沒事了,沒事了。”霍祈一下一下安撫的拍著他的後背,仿佛是在哄一個做了噩夢的孩子。
足足過了十分鍾,宿欲失控的情緒才終於穩定下來。他閉上眼仔細的想了一會,對身邊霍祈的屬下說道,“記錄。”
“是。”屬下趕緊拿出紙筆。
而宿欲也開始說話,“三年前,寧願凌丨虐案的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有二,其中一個,外表文質彬彬,年齡在四十歲到五十歲之間。性格穩重,手段陰沉。另外一個,年齡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性格暴躁,驕傲,手段輕浮。”
“這……有點多吧!”屬下很懵。
“閉嘴!先聽著!”
宿欲緩了口氣,接著說,“他們倆人,是父子,或者叔侄。”
“什麽?這不是……”
“沒錯,他們之間一定有血緣關系,而且有同樣的性丨癖。”
“主從關系。從視頻的錄像可以看出,兩人之中有一人發布時令,另外一人實施。”
“而這種結伴犯罪的罪犯裡,巨大多數的主導者會令服從者相信,只要聽從自己,就會得到庇護,得到巨大的成功,會令自己無所不能。”
“而根據兩人的年齡來推斷,他們童年竹馬的可能性便被排除了,更多的,是親戚,例如父子,例如叔侄。”
“那你怎麽判斷他們之間的年齡差?”
“因為報告顯示,當年真正對寧願實施侵犯的,只有一個人。”
“為什麽另外一人不動手?他擁有如此強大的控制欲,為什麽能夠忍住在摧毀寧願人格後,卻不去摘取勝利的果實?”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不能!”
“所以你推斷是父子。”
“對。一般凌丨虐案凶手普遍都有童年家暴的經歷。而這次的案子也一樣,他親眼目的父親的強大,和母親的軟弱。在失去正確引導後,他下意識的認為自己只要和父親一樣,就會無比強大。”
“於是,在成長過程中,他越來越靠近父親,也越來越依靠父親。潛移默化後,他擁有了和父親同樣的性丨癖,且學會了相似卻截然不同的折磨人的手段。”
“兩個擁有同樣喜好的人湊在一起,血緣加上人格碰撞變會迸發出更大的惡意。進而讓他們的罪惡無限放大,最終走到錄像中的哪一步。”
“……”霍祈的幾個屬下,完全都聽得懵住了。
而宿欲卻在催促他們繼續記錄,“約定自殺案的犯罪嫌疑人更具體的側寫也出來了。”
“年齡,大概四十五到五十五歲之間。”
“徐家情丨色產業由來已久,並非三年前爆出,而是三年前,他才拿到證據。”
“徐家產業鏈從徐陽爺爺開始,到徐家第二代開始發揚光大,再到徐陽手裡日益成熟。”
“所以這人至少經歷了其中最黑暗的階段,甚至很有可能曾經也是,或者差點是受害者,甚至到了現在還因此隱姓埋名。所以恨意才會如此爆炸。”
“他一定和徐家第二代是同時代的人。”
“能夠逃離徐家掌控,並且接觸到幾名自殺受害者,多半是老師,或者心理谘詢師,又或者……是醫院和學校的相關職員。因為只有這兩個地方,是徐家人無法伸進手去的伊甸園。所以逃離以後,他一定在這兩個地方之一。”
“身高應該在一米七五以上,體型偏瘦,樣貌溫和,不容易讓人生出防備。”
“可以重點排查影視基地的醫院,和電影學院。”
“為什麽?”
霍祈糊了那屬下後腦杓一巴掌,“寧願,雲月,都是電影學院畢業的。那個青年和常雲兵都在電影學院的演技班培訓過。”
“至於醫院,哪個群演沒去過醫院。”
“這都推理不出來,豬腦子。”
霍祈罵完,就趕緊叫他們出去找人。
而此時警察局那頭,秦錚顧重他們還留在會議室裡沒有離開。
霍祈和宿欲走的匆忙。臨走之前,除了吩咐一句叫他們不能離開意外,就再也沒有別的囑咐了。
因此,霍祈這幫屬下也不敢讓他們走,只能以保護的名義暫且把這幾尊大佛留下。
唯一好的一點,就是霍祈這次把人聚集過來的動作不大,除了警局和各家經紀人心裡門清,外面的粉絲們卻並不知道。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一個小時的時間在外人看來是轉瞬即逝,可對於在會議室的幾個人來說,卻頗有幾分度日如年的感覺。
最起碼,對於盧春羽來說,是這樣的。
展梟的個性人盡皆知,不說話實屬正常。秦錚名義上是導演,實則是秦家大少,背後手握財閥,他就是真的開口,反而是個負擔。
至於剩下的顧重,原本是最好接觸的。可這次也少見的閉上了嘴,這就讓話癆的盧春羽非常難受了。
又忍了好幾分鍾,他終於還是扛不住開了句玩笑,“霍組這架勢該不會要把咱們軟禁了吧?”
結果好幾分鍾過去了,在場的並沒有人理會他,就連顧重也沒有像平時那樣出於禮貌也會回復,明顯是沉浸在剛剛得知的真相裡。
宿欲告訴他,那個女孩愛他,且把他當成一個美麗的夢。可他最後給她的,只有侮辱和絕望。
即便不是他的錯,可顧重仍舊過不去這個坎兒。
至於秦錚,他懶得回答盧春羽這種蠢到極點的問題。只是慢條斯理的打量了一圈會議室的裡人,然後隨便將幾把椅子拚在一起,躺了上去。
眾人的反應讓盧春羽尷尬的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小角落,並且拿出手機刷起了微博。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個小警察進來給他們送水。
如果宿欲看見,肯定知道,這位是個熟人,正是之前因為他而被停職的小警察。
他挨個把水杯放在眾人面前,然後就打算出去。
展梟這人別扭,從不吃外面的東西和水,顧重是沒有胃口。秦錚還躺著,只有盧春羽溫和的笑了笑,道了聲謝,舉起杯子打算喝一口。
然而就在他要將水杯入口的時候,秦錚卻陡然說了句話,“你要是不想死,最好把水杯放下。”
接著,他懶洋洋的坐起來,拉住那個怒目而視的小警察說,“你要是不想背上殺人犯的罪名,最好現在就聯系霍祈。”
“你有病吧!這裡是警察局,誰會在警察局下毒?”小警察臉色都變了。
可秦錚卻直接拿起那杯水,懟到了小警察的嘴邊,笑著說道,“要不,你喝一口?”
小警察陡然一個激靈。
秦錚手上用力直接將小警察擒住按在桌子上。外面的其他警察聽見聲音趕忙衝進來看情況。
將信將疑的把盧春羽的杯子拿去化驗,果然有毒。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毒丨藥,服用之後,立即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