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那天， 薑雲帶陸念之去了墓園，給久眠地下的外婆送花掃墓。

　老人家生前對薑雲千好萬好，薑雲找到了對的人也會帶過來見見她。陸念之把此行搞得挺正式， 把祭品都給準備上了，比薑雲還誠心。

　薑雲就站在墓碑面前， 想了一會兒，正經地說:“外婆， 這是陸念之。”

　風忽地變大， 拂過她倆的面龐。

　立冬適合喝熱湯， 氣溫下降了不少， 寒冷仿佛在一夜之間襲來， 還沒怎麽感受到時節的變化就得再添加衣服了。

　薑雲把何妤和元若她們都請到家裡吃飯， 雖然這天是周三，但大家都過來了。開開心心熱鬧了半個晚上， 薑雲又正式把陸念之介紹給大家認識， 公開她倆的關系。

　其實大家或多或少都看出來了， 知道她們關系匪淺， 不過所有人都還是跟著起哄，笑鬧打趣。

　這個晚上來老房子的不止何妤一行人，還有陸時星和阿寧，兩個年輕姑娘能玩到一起，她倆一個外向，一個傻愣，見一面就成了朋友。

　吃完飯，陸時星把阿寧帶著跑了，大晚上不知道要去哪裡瘋，反正說了一聲就沒影了。

　薑雲還擔心她倆處不到一塊兒， 怕會鬧矛盾，倒是她想多了。

　等所有人都離開了，陸念之陪著薑雲收拾打掃，夜深了才上樓。

　房間裡一如既往沒亮燈，黑魆魆伸手不見五指。

　薑雲跪在床前，手肘撐著。

　外頭的風一陣陣地吹，吹得老舊窗戶吱呀作響，不住地輕搖，聲音一下又一下。兩頁窗簾被吹開，倏地又緊緊合上，不時還會隨風搖曳晃動。

　房間裡的兩個人今晚都喝了不少酒，冬夜裡還感到熱起來了，有些不好受。

　待把燈打開，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她們才躺到床上，累得都不動了。

　過了十幾分鍾，薑雲側身躺著，兩條白腿彎曲。

　陸念之也翻身側躺，伸手摸她的膝蓋。

　“癢……”薑雲低聲說，“別摸了。”

　陸念之卻充耳不聞，不知過了多久，一把將人摟進懷裡。她們在溫暖的被窩裡鬧了一會兒，折騰得不想動了就相互抱著，冷天可以抵著另一個人暖身子，那真是再舒服不過的事了。

　“什麽時候有假？”陸念之問，用下巴在薑雲胸口蹭了蹭。

　薑雲躲不開，只能抬手抵住這人的臉，再趁機捏了一把，陸念之臉上沒什麽肉，膚質光滑細膩。

　“還不清楚，估計要等過年了，到時候應該沒那麽多工作。”

　培盛最近在搞新項目，研發部的人天天連軸轉，薑雲已經連續兩周沒放過假了，這個星期和下個星期的周末也有安排，否則她們也不會在今天請朋友吃飯。

　陸念之計劃過年之前跟薑雲出去旅遊一次，可沒能找到合適的時間。她這個大股東對此頗有意見，甚至想幫薑雲排假。

　“到時候想去哪兒？”

　“都可以。”

　“要不要出國轉轉？”

　薑雲猶豫半晌，“也行。”

　陸念之往前挪了些，一下子把她壓住，“滑雪去嗎？”

　“我不會這個。”薑雲抬抬腰臀，笑了一下。

　陸念之低頭吻她，親臉親鼻頭，再是嘴巴，溫柔地說:“我會，到時候我帶你。”

　薑雲把被子攏緊一些，“好。”

　不多時將被子再往上一拉，把自個兒和陸念之都罩進去。

　被子起起伏伏，拱動著。

　……

　當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薑雲深深地緩了緩，圈住陸念之的後背，想起了什麽，無心問道:“你過年不回家？”

　“不回。”陸念之應得乾脆直接。

　“伯父會不開心。”薑雲說。

　陸念之埋頭在她肩上親了口，問:“那你陪我回去？”

　薑雲隻笑了一下，沒當真。

　C城的春秋兩季短，立冬以後的氣溫降得很快，但南方城市再冷也冷不到哪裡去，就是出門吹風難受，穿少了凍人，穿多了也不會太暖和。

　薑雲怕熱不怕冷，出門穿厚款針織衫戴圍巾就行了。

　陸念之穿得更少，基本都是長款風衣搭配長褲，看起來又美又颯。

　這人長得更高，有時候走在路上風太大了，她就直接把風衣拉開，將薑雲給圈進去，外表那麽清冷的一個人，盡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舉動。

　薑雲都由著，只是有時候在大街上這麽乾實在是太引人矚目了，偶爾還是會收斂一點。

　陸念之的工作室出了新品，以二十六個字母為主題，排在第一位的是“J”，不是“A”。

　這個系列的所有單品都是陸念之設計的，東西一出來就引起了不少關注，除了產品本身過硬的原因外，奇怪的字母排序也讓人很感興趣，“J”在最前頭，剩余的字母都是按序排列的。

　薑雲知道這事後，心裡還是挺感動的。

　兩個人自打在一起了，相互的生活就在慢慢滲透，方方面面都有對方的影子。

　老房子裡的東西逐漸變多，洗漱用品都是成對擺放，別的用具也是雙份，房間衣櫃裡也多了不少不屬於薑雲的衣物。

　公寓那邊亦是如此，很多東西都是雙人的。

　薑雲和陸念之還沒打算要同居，可離那個程度也差不多了。

　冬月底，巷口那裡悄無聲息就開了一家便利店，就是當年許二爺開小賣部的地方。曾經的老樹還在，還是那間小房子，便利店門口放了一個雙開式冷藏櫃，冷藏櫃裡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飲料。

　現在已經沒多少店鋪會用以前的那種冰櫃了，都用這種。

　薑雲下班回去看到便利店，還愣了愣，完全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一個店來。

　這些年安和巷越來越老舊，來這兒開店的人也愈發少了，便利店給冷冷清清的巷子增添了不少活氣。

　便利店裡只有一個年輕女人在守著，看樣子就是店主了。

　薑雲遲疑一會兒，還是進去隨便選了幾樣東西，順帶買了兩罐汽水。結帳時她跟年輕女人聊了兩句，這才得知對方竟然是許二爺的孫女，只是因為大學畢業不想工作，就回這裡“繼承家族事業”了。

　年輕女人笑著說:“我記得你，薑姐姐對吧，我爺爺還送過貓給你，你沒要，就給鄒嬸了。”

　那隻叫初七的胖三花貓。

　多少年前的事了，薑雲還清楚地記著，只是確實認不出來年輕女人，也對她沒什麽記憶。

　跟年輕女人聊了幾分鍾，薑雲步行回家。

　今晚陸念之沒過來，有事要做，得明天才能來這邊，她得一個人過。

　這陣子陸念之天天往這裡跑，就沒哪天不來，房子裡少了一個人，薑雲還有點不習慣。

　將就吃過晚飯，薑雲打算看會兒電視再上樓睡覺，剛走過去，卻發現沙發上窩著一隻巴掌大的貓。

　那貓也是三花，和以前的初七長得還挺像，肥嘟嘟的，懶懶散散趴在那兒不動，也不知道怎麽進來的，叫都不叫一聲，所以才一直沒被發現。

　安和巷裡養貓養狗的人家不少，小三花身上乾乾淨淨，不像是被遺棄的野貓，估計是周圍哪一家偷跑出來的，糊裡糊塗就到這兒了。

　薑雲沒趕它，也不管，打開電視看劇。

　散養的貓應該都會認路，能自己找回去，薑雲覺得這貓晚一點應該會離開，就沒怎麽上心。

　她一邊看電視一邊給陸念之發消息聊天，百無聊賴地打發時間。

　小三花不怕生，竟然慢悠悠地到她旁邊坐下，靠著她的腿。

　薑雲垂眼看了下，當做感覺不到，不會去嚇它。

　小三花挺乖順，黑溜溜的眼珠子盯著電視機，也不亂跑亂折騰。

　晚些時候，薑雲把貓放進院子裡，而後把門關上，再上樓睡覺。

　樓下的貓奶聲奶氣地叫了幾聲，開始扒門，但是無人理它，它後面就消停了。

　清早醒來，薑雲下樓門口沒見到貓，估摸著是回去了。

　薑雲沒把這個當回事，收拾收拾就開車去公司上班，下午再去工作室接陸念之，兩個人一起過來。

　情侶之間的日常簡單而平淡，洗過澡以後都是在床上度過，再然後就是聊聊天，睡前又重複一次洗完澡過後的事。

　薑雲支起胳膊撐在上方，不時就親吻陸念之，等差不多了再往下……

　陸念之把手放在了她後腦杓上，閉上了眼睛。

　亦在這時，一聲貓叫傳來。

　“喵——”

　兩個人都怔住。

　聲音離她們很近，就像是在房間的某個角落。

　薑雲下意識到處看了看，可沒發現哪裡有貓。

　也許是感覺錯了，是從外面傳進來的。

　“沒事。”陸念之輕輕說，要繼續。

　可話音剛落，又一聲弱弱的貓叫響起，聽起來真的離她們很近，就像是……貓也在床上。

　薑雲把燈打開，裹緊被子。

　陸念之似乎感受到了什麽，直起腰背，把身後的枕頭拿開，然後往後一看。

　——昨晚那隻小三花就在底下，一直被壓在枕頭後面，要不是剛剛那聲叫，都不會被人發現。

　薑雲一愣，隨即好奇，“怎麽跑這兒來了？”

　“你認識？”陸念之拎起小三花的後頸就把它捉了起來。

　“昨晚在樓下，不知道哪家的貓。”薑雲說，見陸念之把貓拿了起來，趕緊提醒，“小心它抓人。”

　小三花溫順，任陸念之拎著，都不反抗一下。

　薑雲笑笑，湊過去逗逗它。小三花討乖地舔她的手心，就跟當年的初七一樣。

　陸念之想說什麽，床頭櫃上的電話卻響了。

　陸汀慍來電。

　應該是有事，不然不會這麽晚打電話。

　放下貓，陸念之拿起手機，“我先接個電話。”

　薑雲點點頭，趴在一邊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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