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流不知道眼前的果戈裡是否知道了異能力。
一個普通的病弱女孩突然遇到這種事時是什麽反應?應該當魔術?
於是赤松流就這麽問出來了。
果不其然, 果戈裡露出得意的表情:“是啊,這是我新學會的魔術,厲害吧!”
赤松流心下松了口氣, 看樣子果戈裡並不知道這是異能力。
他注視著男孩的鬥篷,想到剛才果戈裡是在鬥篷下抓了什麽, 他們兩個就出現在馬車上, 難不成他的能力和鬥篷有關?
於是赤松流說:“好厲害,可我覺得有點冷, 你的鬥篷能借我嗎?”
此時果戈裡還挺單純, 他為難地說:“可我將鬥篷給你, 我就沒法帶你離開了。”
赤松流立刻問:“哇哦!你的魔術是用鬥篷施展的嗎?”
於是果戈裡滔滔不絕地將自己的能力說的一乾二淨。
男孩很開心:“我想帶你出來,可你家裡有仆從守護,你又病了, 根本走不動,我就想啊想,怎麽能將你偷出來呢?”
果戈裡張開雙手, 鬥篷蕩起漣漪,他像是在環抱世界一樣大聲說:“但現在不一樣了, 只要我披上鬥篷, 成為世界舞台上的小醜,我就可以得到一切!”
隨即不等赤松流反應過來, 果戈裡抱著赤松流,又張開鬥篷, 下一秒, 他們出現在了小鎮郊外的樺樹林。
黑夜被大雪覆蓋的樹林一片死寂,萬籟俱靜。
果戈裡卻高興地拉著赤松流坐在一株大樹的樹梢,他指著頭頂的銀河:“看啊, 愛沙,你一定沒在這個地方看過夜空,多美麗啊!”
赤松流裹著毯子在心裡對哈桑說:“這要是個普通的女孩,早被凍成冰棍了。”
哈桑安撫赤松流:【他恐怕是認為你從沒見過美麗的景色就要死了,想要讓你病逝前開心一些吧。】
赤松流也是這麽想的,他說:“所以我才沒一腳踹開他。”
果戈裡扶著女孩坐在樹梢,他看著頭頂的銀河,給女孩科普天上的星星。
剛開始赤松流還附和兩句,隨著時間慢慢過去,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非常敬業地演繹著一個即將走入死亡的少女。
果戈裡感受著身邊的女孩氣息變得微弱,漸漸下定了決心。
他看著月亮降落下去,天空漸漸變白,在雪花的折射中,四周顯得格外明亮。
果戈裡慢慢伸手,摸到了女孩的後背,下一秒,他的手猛地抓了一下!!
一道煙霧突兀出現,像是雪地中的幽靈,輕飄飄地落向了遠方。
果戈裡驚訝地看著手上,他本該握著女孩心臟的手空空如也,只有些許鮮血殘留在指尖,這血液的溫度很暖,很難想象女孩冰冷身體內部的血居然是熱的。
果戈裡看向不遠處的雪地上,女孩的身影出現在那裡。
赤松流心有余悸地伸手摸了摸後背,若非那一瞬間哈桑察覺到不對,突兀附體翻身避開,他就要被果戈裡掏心了!!
即便他躲得快,後背還是被果戈裡開了一道口子。
赤松流單膝跪地,他扶著地面,看向坐在樹梢的果戈裡,喃喃地說:“為什麽?”
此刻天地寂靜,被大雪覆蓋的地面純白一片,天空也是白蒙蒙的,白樺樹上壓著厚厚的雪,穿著白色鬥篷的男孩和白色長裙的女孩遙遙對峙著。
唯有落在雪地上的點滴鮮血,顯得格外驚心動魄。
“原來愛沙你也會變魔術嗎?”果戈裡站在樹梢,他舔了舔指尖的血,咧嘴一笑。
赤松流原本很熟悉男孩的笑容,此刻再看這笑容,他隻覺得陌生極了,同時一股涼氣湧上心頭。
完蛋,果戈裡被他身上的惡影響了!
“為什麽要躲開呢?只要我得到你的心臟,你就可以永遠活下去啦!”
果戈裡認真地說:“愛沙不想得到自由嗎?”
赤松流一邊讓哈桑戒備,一邊露出迷茫的神情:“我可以永遠活下去?”
“是啊!這是我很早以前看的故事。”
果戈裡興致勃勃地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赤松流。
有這麽一個改版的童話故事。
一個人很害怕死亡,他想要一直活下去,超越時間的桎梏。
可這是不可能的,人的心臟終究會停止跳動,為了讓心臟一直跳著,這個人索性將自己的心臟從胸口取了出來,放在了滿是營養液的箱子裡。
只要心臟得到營養永遠跳動著,他就能始終活著,他將得到永恆的生命和自由。
事實上童話故事裡,那個人的確得到了漫長是生命,但也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和愛人,成了一個心臟發毛的怪物。
但對於果戈裡來說,他從這個童話故事裡get到了一個靈感,他希望愛沙活下去,那麽不如將愛沙的心臟挖出來放在滿是牛奶(比較有營養)的箱子裡!
至於是否會成功……果戈裡認為他可以!
“我想將你帶出來,你看,我就會用外套來施展魔術啦!我想將你的心臟保藏起來,那我一定可以施展出保藏心臟的魔術!”
果戈裡用非常天真爛漫的語氣說:“愛沙,你不是想要獲得自由嗎?來吧,我會達成你的夢想,我們將超脫一切!”
赤松流:“…………”
他咬牙切齒地罵哈桑:“你不是說他是個熱愛話劇,喜歡寫諷刺文學的文豪嗎?”
哈桑:【對不起我錯了,我沒想到和你接觸久了,他被影響了!】
赤松流:“還覺醒了這麽麻煩的異能力!!”
赤松流偽裝愛沙小姑娘的語氣,虛弱地說:“可是那樣的我,還是我嗎?”
“當然是!”果戈裡奇怪地看著赤松流:“愛沙,你不想要自由了嗎?”
“……如果用這樣的手法得到生命,我想我將永遠無法踏入主的神國。”
赤松流還在兢兢業業地模擬小姑娘的三觀,他勸果戈裡說:“尼古萊,你被魔鬼影響了,正因為人類得不到自由,才會無限地追逐著自由。”
“我們無法飛入空中,所以會有飛機,我們無法深入海洋,所以會有潛艇。”
“人類一切的渴求和欲望也是人類不斷進步、不斷發展的原動力,我們要承認人力有極限,我們只是不斷適應著世界,而不是世界適應我們。”
“承認自身的無能和弱小,承認自己總有做不到的事,這並不丟人,更不需要難過。”
“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尼古萊,只要你還活著,我就永遠存在於你的心中。”
“你懂了嗎?只要愛著我的人還存在,我就會以另一種形式活著,你……”
赤松流的嘴遁之術剛用到一半,身體突然自己動起來了。
原來是哈桑操縱著赤松流的身體快速閃避,緊接著,之前赤松流臉頰的地方出現了一個虛影。
這虛影像是個異空間,果戈裡的手從異空間探出來,而果戈裡本人還在不遠處的樹梢上!
哈桑的聲音有些凝重:【他的能力太防不勝防了。】
赤松流冷靜地說:“可能和視線有關。”
果戈裡卻很失望:“愛沙,我沒想到你的想法和那些庸俗的人一樣。”
他想到了之前女孩抬手間輕描淡寫摧毀牌山的樣子,他苦惱地說:“我以為你是不同的。”
赤松流想好了脫身的方法,他不樂意繼續耗下去了。
後背還有傷口,天要亮了,女士發現愛沙小姑娘失蹤肯定會鬧起來,他還是快點溜吧。
赤松流隨口說:“哪裡不同?”
下一秒赤松流的身影就變得模糊起來,隨即地面的大雪蕩開,隨風飄蕩起來,遮蔽住了男孩的視線。
果戈裡一下子從樹梢站起來,他抬頭看天,鬥篷一抖,身體無端出現在了高空。
憑借天空中非常廣闊的視野,果戈裡看到了不遠處某個凹地處雪面上,一道黑灰色的戴著白色面具的鬥篷人在急速前行。
“愛沙!”果戈裡一下子就追了過去,他激動地說:“愛沙!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嗎?”
男孩一把抓住了哈桑的黑袍子,哈桑居然有種被拽入空間的錯覺,他立刻化為魔力消失,露出了被他保護在懷裡的赤松流。
赤松流就地一滾,剛穩住身形,果戈裡就落在他身上,他壓著赤松流的胸膛,居高臨下地說:“難道你和我一樣,也可以用魔術嗎?”
赤松流一邊努力維持著愛沙小姑娘的幻象,一邊問哈桑:“他是怎麽捕捉到我的方向的?”
哈桑沉痛地表示:【這小子能飛!】
赤松流沉默了一下,瞬間做出了決定:“那就開寶具,他分不清哪個是我。”
哈桑嘖了一聲:【開寶具很費魔力啊……】
赤松流感受著背後傷口冷得刺骨,他覺得身體快撐不住了,當務之急是早點脫身。
他對哈桑說:“先跑為上。”
哈桑向來佩服赤松流的果決,既然赤松流都這麽說了,哈桑自然不會反對。
【好,那我開了寶具後立刻變幻象!】
赤松流和哈桑商量好後一邊調動體內魔力做準備,一邊對果戈裡笑了笑。
他語氣溫和地說:“因為我不想被尼古萊你拋下啊。”
果戈裡聽後一愣,他看向身下的愛沙小姑娘。
小姑娘的笑容奇異中透著一股無法移開視線的蠱惑,那雙眼眸宛如漩渦,深處棲息著魔鬼。
“那讓尼古萊看看吧,欣賞一下我唯一的魔術,感謝你一直以來為我獻上的表演。”
下一秒,未知而澎湃的力量湧動起來,厚卻輕盈的雪花被巨大力量掀上天空,狂風四起,風雪之間,果戈裡震驚地看著雪地上突兀出現了幾十個愛沙!
小姑娘一身白裙,後背血紅,她俏生生地站在風雪之中,笑著對果戈裡揮手說再見。
果戈裡下意識地追逐距離他最近的那個女孩,可在他碰觸的一瞬間,女孩卻化為青煙消失,仿佛和這漫天風雪融合在了一起。
果戈裡追逐了很久,當無邊風雪再度落下來,天空恢復了平靜的時候,那個站立在雪中的女孩已經徹底不見了。
“愛沙……”
另一邊,赤松流終於從果戈裡手下逃出生天。
哈桑給赤松流包扎傷口,並偽裝了一個幻象去鎮子裡拿點吃的。
赤松流一邊啃著硬邦邦的麵包一邊褪去了愛沙小姑娘的偽裝。
“走了走了,我們去莫斯科坐火車。”
他晦氣地總結經驗:“看樣子英國那邊文豪變異能力者不是個例,這年頭能玩文學的人大多是貴族和有錢人,我還是繼續裝乞丐吧。”
然而赤松流並不知道,因為世界異能大戰的緣故,這片土地的皇帝貶斥了一批貴族。
某個瘦弱而好心的孩子因家庭問題也遭到了流放,成了一個柔弱無助的流浪人士。
他們將在冰寒的西伯利亞凍土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