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履中學作為全國中小學校裡的老牌杠把子, 學生不是少年班天才就是非富即貴,老師也硬氣,管你家裡有沒有礦, 上頭有沒有人,大部分學生都能被治的服服帖帖。
不過顯然, 鮮家這樣的海京大戶還得另說, 最近發生一系列事情, 尤許綁定鮮明鏡的這個小團體好像有分崩離析的征兆, 老師見了都是喜上眉梢, 趙奇秋就看到教學主任一臉得意的掏出手機, 被尤許一把握住手。
“老師!實話告訴你吧, 雖然因為嚴重的、嚴重的心理創傷,我真有點記不清那天發生什麽了,但我其實……”尤許一臉認真的看著教學主任的雙眼。
趙奇秋拉著走廊扶手, 看那邊尤許默默無語的深情對視, 不知道自己是繼續走呢, 還是返回去。
“說啊!”教學主任大喊一聲:“你其實什麽!其實什麽!”
尤許被他喊得一縮脖子,也忍不住了,跟老師對著乾的習慣佔了上風,公鴨嗓在走廊裡嚷道:“其實我有超能力!怎麽樣,你咬我啊!”
整個走廊寂靜了幾秒,趙奇秋摸了摸鼻梁,就聽前方爆炸似的一聲吼:“你有超能力?!好, 我問問你爸爸你怎麽有的超能力,是不是遺傳!來跟我走, 跟我走……”
不知道又發生什麽,只聽尤許震驚的道:“你力氣怎麽也這麽大, 嗷!你輕點!”
直到人走遠了才消停,這邊趙奇秋默默搖頭。
皇甫家的狐狸搬走了,但或許是它們的氣味還沒散乾淨,整個綠履現在恐怕是海京市最清淨的地方了。
校園綠化區域的搶修工作如火如荼,而當日頭升到正午時分,人工湖的盛景就會再次出現,初中高中兩個部的學生再次通通跑來看熱鬧,等午時一過,人工湖上的藍色霧氣和奇異的花消失,人群散開,趙奇秋才到人工湖邊查看。
這次他繞湖一周,總算看清楚了,人工湖裡的陰影,比他想象的還要大得多。無論它是不是躲在水底睡覺,擺出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頭頂還一片“花田”,人都會對巨大的東西感到恐懼。
趙奇秋不由一邊撥拉著水,一邊皺眉,看來皇甫家那些老狐狸做的對,這個池子不應該暴露出來。
想著看了看四周,沒什麽人了,只有皇甫兄妹一人拿著一本口袋英語,裝模作樣的在遠處圍觀他,趙奇秋手劃過人工湖水池的內壁,下一秒,手心中已經多出了一個硬物。
這還是金戒圈第一次出現在陽光下,深金色熠熠生輝,莊嚴明亮的模樣。
趙奇秋將戒圈橫著貼在水池壁上,默念口訣,手中的戒圈就變得很軟,下一秒,仿佛吹泡泡一般,戒圈瞬間擴大,直到猶如微鼓的氣泡,覆蓋整個人工湖的表面。
那些彌散的霧氣、藍色的妖花,便從趙奇秋的眼中消失了。
障眼法是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可以複雜到極致的法術,趙奇秋的障眼法就不是很高明,有時候給自己變化一番都像便秘似的,但只要借助監獄長的手段,但凡和妖物靈異有關,金戒圈就可以助他完成一切心中所想。
不過,到底是弱項,此時這個障眼法在趙奇秋看來也並不怎麽樣,日後把各種法術使用到極致的人多著呢,好在趙奇秋相信,自己這個障眼法,比狐狸精之前用的要好多了。
遠遠傳來密集鼓掌的聲音,趙奇秋一抬頭,皇甫兄妹把書扔在地上,正瘋狂的用行動來吹他。
趙奇秋一眯眼,心道你們死不死啊,要不要更明顯?
皇甫源咳嗽一聲,推了更加不太聰明的皇甫小香一把,從地上撿起了單詞書,兩人結伴去了餐廳。
“今天有蜜汁雞腿哦!趕緊去哦,千萬不能錯過的!”皇甫小香大聲的衝趙奇秋這邊道。
四周零星的學生仿佛這時候才注意到兄妹二人,同時一驚,立即有人陶醉的看著皇甫小香道:“雞腿好可愛……”
趙奇秋真沒眼看這一幕,最後檢查了一遍自己的障眼法,就準備起身了。
“喂!那邊那個同學!”身後遠遠傳來一聲驚呼:“誰讓你玩水的,趕緊起來!”
趙奇秋轉頭一看,學校領導帶著一群人往這邊來了。領頭的還不是校長,而是一個神情堪稱苦大仇深的老人,雞皮鶴發,眼袋掉到高高的顴骨上,兩邊嘴角一齊向下,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嚴肅到了極點的看著人工湖的方向。
趙奇秋從善如流的站起身,那群行色匆匆的人就到了近前。
“初中部的?不吃飯在這做什麽!”校長身邊的一個高中部老師身上穿著運動服,身材魁梧,像是教體育的,趕著趙奇秋道:“快去吃飯休息!”
由於田徑場之前的問題,最近幾天只要有體育課,學生就集體罷課,體育老師們不得不在室內帶學生開電影沙龍,這事全校都知道,也難怪對方急於表現。
“等等,”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來。
趙奇秋一抬頭,正對上那老頭渾濁的眼珠,兩人對視片刻,趙奇秋手腕一緊,枯瘦的手猛地一下就抓住了他,行動還挺矯健。
趙奇秋眼皮一跳,用了極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把腳心按在地面上,沒有一腳踹過去,但腳指頭還是忍不住在鞋裡動了動。
那老頭有所感的低頭看了一眼,再看趙奇秋,趙奇秋衝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爺爺,有事嗎?”
那老頭唔了一聲,將趙奇秋的手翻過來,隨即伸出手指在趙奇秋依舊濕潤的手上飛快一抹,放在嘴邊,伸出舌尖一舔,一邊露出深思的神色。
趙奇秋:我尼瑪……這嫻熟的動作,流暢的演技,病的果然不輕啊?!
“這,這是!”老頭眼縫驟然睜開,臉頰血氣上湧,眼中精光四射:“這是!”
趙奇秋:黃金蛋炒飯?!
“快走快走,這位同學,快離開這裡!”學校老師趕忙對趙奇秋道。
趙奇秋點點頭,轉身一路小跑,任憑身後傳來老頭震驚的聲音:“好厲害的一股妖氣!”
“大師!這怎麽辦?不影響學校吧?”
“無知的東西!怎麽不影響,影響大了!”
趙奇秋搖搖頭,回頭看了看被障眼法遮擋的嚴嚴實實的人工湖,心道這東西還真是運氣不錯,不要再招來更多人就好。
這一天順順利利,回到林家,趙奇秋津津有味的趴在桌子上寫作業,一會兒寫完了,覺得很不過癮,趕忙拿出他給自己買的八本習題集,面帶笑容的翻開,正要下筆,耳邊猛地響起一聲熟悉的破碎聲響,震得他一陣頭暈。
吱嘎——
趙奇秋推開凳子站了起來。
犯人的金戒圈碎裂了。
這意味著,對方膽敢在他眼皮底下破戒。
趙奇秋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望著窗外的方向。
可他根本沒想到,那一頭碎了戒圈已經重新收攏,傳來了一條簡單的訊息——
鮮明鏡死了。
……
死了?
死了?!
趙奇秋快速反鎖上門,在床周圍畫圈,往床上仰面一倒,在空中魂魄就離開了肉身,任憑身體躺下去,生魂已經站在了地面上。
最後離開林家,前後不超過十秒,一氣呵成。
更快的,趙奇秋找到了金戒圈的位置。
犯人和鮮明鏡是在一起的,無疑就是阿武了。究竟發生了什麽,那隻蠢鳥昨天剛被抓起來,今天就敢破戒?!
等到了現場,更是一團混亂。
剛巧在馬路中央,車堵的四處鳴笛,僅有兩名交警手持信號燈疏通,遠處還加塞停著警車,一時人聲、鳴笛聲、哨子聲響成一片,因為堵的實在厲害,交警也派不上什麽用場,不少人從車裡走下來,都來看熱鬧。
趙奇秋站在人群中央,警戒線的裡面,低頭看著一地的血跡。
遠處停著一輛車頭被撞的嚴重變形的小貨車,駕駛位上趴著一個人形,之所以看不清,是因為整個駕駛艙裡面全是血跡,玻璃都被從裡面塗滿了,好像司機原地爆炸了一般。
趙奇秋低頭再看腳下,一張熟悉的臉褪去了全部血色,青白的躺在地面上,身體下面壓著血泊,地面上幾乎都是他的血。
鮮明鏡神態近乎安詳的躺著,正如阿武所說,是死了。
至於阿武,趙奇秋在血泊裡看到一塊黏糊糊的東西,羽毛都已經被血跡打濕,再加上渾身被豁開,同樣沒有了呼吸似的。
趙奇秋走過去蹲下身,手指尖在鳥腳上的金環上抹過,波光蕩漾,阿武身上因為破戒帶來的傷口眨眼間便全部愈合。
阿武嘎的一聲醒了,第一眼看到趙奇秋,立即感激涕零,帶著渾身的血朝他撲了過來。
趙奇秋從空中一把捏住它,視線落在地面的鮮明鏡身上,聲音沒有任何起伏的道:“說。”
阿武頓時喊冤起來:“大人,好疼啊!真的好疼啊!但不是我的錯,我是為了救他啊!”
阿武害怕趙奇秋真的捏死他,不帶停頓的將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鮮明鏡早上渾身疼痛發起高燒,在家休息,這時候阿武去跟他見面,起初鮮明鏡不同意,但後來說是伍百年讓它去的,鮮明鏡才勉強答應下來,同時要求它跟自己保持距離。
阿武便只能在鮮明鏡窗外的樹上呆著,到了晚上,鮮明鏡燒退了,也不知道怎麽,穿上外套就往外走,阿武跟他說話,他也不理睬。而鮮明鏡在鮮家做事一向我行我素,男主人不在,女主人不管,傭人不敢攔他,就一直讓他走到了大街上。
阿武聽說有的人類就喜歡半夜出去玩,因此也沒疑心,直到鮮明鏡在過馬路的時候被猛地撞倒,它才慌了,尤其是司機看鮮明鏡沒死,竟然還想從鮮明鏡身上碾過去,它實在沒辦法,破戒殺了司機。
但這樣也沒救回鮮明鏡。
阿武朝趙奇秋身後看去。
“你生氣了?”
趙奇秋聽到鮮明鏡的聲音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