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照喜根本沒想到這教室裡還有別人,心裡猛地一顫,頭昏腦脹的轉過頭去,就看到角落站著一個小姑娘,仿佛假人一般,身形幾乎是凝固的,再一看那副長相,劉照喜腦袋就是嗡的一聲。
劉照喜的虛汗肉眼可見的從臉上滑下來,神情更沒有普通人看到皇甫小香時應有的那種驚豔,而是震驚,她強自鎮定,沒有讓自己連連後退,等如鼓的心跳平息一些,她冷笑著對趙奇秋道:“我小看你了,你竟然也請了狐仙!”
“狐仙?”
趙奇秋覺得自己胃口都倒了:“我不知道你那‘狐仙’是什麽德性,但看看你,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是我小看你了,我以為你最怕死,沒想到,你找死還是挺利落的。”
劉照喜神色數變,從趙奇秋嘴裡吐出“野狐狸”三個字的時候,一切就亂了套了,現在周遭的景象,好像做夢一樣,不,她做夢也不會做這樣詭異的夢!
一字一句讓少年漫不經心的說出來,劉照喜恍惚間,竟然想不起來這小混帳去林家之前是什麽語氣,還有,趙奇秋臉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她也忘記了他臉好的時候長什麽樣了。
劉照喜腦子裡十分混亂,好像沸騰的一鍋粥,漿漿糊糊的滾燙,她腳下踉蹌了一下,這才覺察,現在自己感覺到的,有點不像是自己的恐懼,因為說實在的,她壓根不怕趙奇秋,打心底裡覺得他掀不起什麽花樣啊!
那為什麽,她好像控制不好自己的身體一般,昏昏沉沉,瑟瑟發抖,仿佛下一秒就會暈過去?
劉照喜滿身大汗的看向角落,那個小姑娘還是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光潔的臉完美無瑕,就因為太完美了,仿佛蠟人一般,直挺挺的佇立在一旁。
是了,是從這個女孩出現起,她就由衷的感覺到一種害怕和恐懼,完全不由她自己!
難道是狐仙?
她體會到的,是狐仙的情緒?這怎麽可能,狐仙不是無所不能的嗎?
還有這死崽子,又怎麽會一下子就全都知道了?!
劉照喜仿佛突然清醒了一些,回想狐仙上身這段日子,好像突然有點不太真實了。
起初,她為了躲避林釗,一天換一個地方,行事非常低調,生怕趙奇秋向林家告狀,林家會找她算總帳。林釗一開始也的確在找她,但過了些日子,找她的就不再是林釗的手下,竟然換成了警察。
這讓她松了口氣,畢竟警察怎麽也沒有林釗可怕,又趕上牌癮犯了,她不敢去以前經常光顧的牌局,就找了個聽人說過的小作坊,在那打了幾天幾夜,一開始有贏有輸,後來輸了一整天,不光是之前贏的,就連房子都抵押給了莊家,這才意識到,那幾個“投緣”的跟親爹親娘一樣的新牌友,自己已經是著了他們的道兒了!
可她劉照喜是牌桌上的老手了,如今被人騙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頓時血氣上頭,當場就掀桌子不乾,狗急跳牆的一番撕扯爭吵後,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說,沒有合夥騙她,也沒有出老千,這是養“雀神”養的手氣。
起初將信將疑,但嘗試起來並不難,也就上了幾炷香,滴了幾滴血,很快,她就在牌桌上無往不利,就連那幾個新牌友都連稱雀神喜歡她,不敢再跟她一起打牌了。
她心裡一動,就離開小作坊,開始遊走在其他“棋牌室”裡,往後常常能殺到別人紅眼,贏的錢都可以讓她過上好一段富婆的生活,跟以前相比是天差地別。
這樣的現實頓時讓人心動不已,如果光給雀神敬香就有這樣的效果,那按那幾人說的,要是請雀神上身,那她還憋屈的在海京幹什麽,全國各地都任她去,不用守著一個小小的龕籠,天天上香了!
於是當天夜裡,她請神上身,萬萬沒想到,第二天,無往不利的她,竟然輸了一場!
還以為出了什麽差錯,就在這時,一個美豔之極的男人出現在眼前,她當時真是看傻了,過了好一會兒,這位“雀神”才說,用他來打牌實在是大材小用。
或許是共用一個身體的原因,她這時才明白,一直保佑自己的不是什麽雀神,而是“狐仙”,頓時一陣狂喜!
之後她和狐仙一起做了許多事,積蓄漸漲,就算自己開一個牌莊也是綽綽有余,但手頭這點小錢在她眼裡已經根本不值什麽,這時候她才想起被接走多時的趙奇秋,而林家,正是本市數一數二的富豪!
或許趙奇秋不值什麽錢,但死在外邊總是醜聞一件,她想要交換的也不多,一是林家自己取消報案,消除警方那邊的案底,另外,還有林釗手下的俱樂部和夜總會。
她現在已經凌駕於普通人之上,根本不怕林釗這個刺頭,要是林家不配合,她就讓他們嘗嘗厲害!如此小試牛刀,之後,再看林家有什麽能給她的了!
回過神來,注視著眼前的趙奇秋,劉照喜根本沒有體會到那種高高在上的快樂,相反,她覺得此刻的趙奇秋,突然變得深不可測!
“狐,狐仙,”劉照喜口中喃喃:“這是怎麽一回事?”
誰知後頸連帶腦袋裡,都像是有隻冰涼的手攥成一團,她渾渾噩噩的打了個寒顫,隻覺得腦中一陣發麻。
狐仙沒有動靜,劉照喜有些慌了,後退幾步,轉身直接往門口跑,心道,先離開這裡再說!
可一把拉開教室門,門外竟然不是走廊,而是一模一樣的教室,趙奇秋和那個女孩,就站在裡面,當她打開門,那兩人便轉過頭來看她。
劉照喜虛汗更像水龍頭一樣往外冒,往身後一看,還是那間教室,趙奇秋依舊站在原地。
劉照喜顫聲道:“狐仙,狐仙?!你快出來!你在哪?!”
可教室裡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剩下兩人都靜靜看著她,那眼神令她極為難受,好像他們在看跳梁小醜一般。
劉照喜心頭頓時冒出一股無名火:“一定是今天出門太早了,今晚我的狐仙出來,你們一個也別想逃!”
“今晚?”趙奇秋道:“我可等不了那麽長時間。”
隨著趙奇秋的話,劉照喜脖子上突然攀上一隻滑膩的小手,劉照喜余光一瞥,那個完美無瑕的女孩竟然就站在她的身後!
劉照喜渾身一顫,想要逃跑,膝蓋卻猛然像被石頭砸中一般,劇痛的彎了下去,重重跪在地上,想要喊叫,但嘴張到極致,發不出一絲聲音,眼珠在眼眶中咕嘰嘰轉動,耳邊聽見的是自己如雷的心跳,以及粗重的呼吸,宛如雙耳雙眼都被堵住了一般。
就在這時,一個比她的耳鳴聲音更大的少女的聲音道:“敗類!再不出來,我就不客氣了!”
下一秒,就聽一聲尖細的鳴叫,仿佛有東西踩著她的後背騰空而起,劉照喜感到身體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沉重,如同被抽了骨頭似的,往地上癱倒。
疲憊到了極致,她恍惚的睜開眼,那個女孩纖細白皙的小腿就立在她眼前,劉照喜掙扎著向上看去,結果就看到女孩睜大一雙眼,胳膊舉在空中,那只看起來養尊處優的小手,此時青筋暴起的攥住了一隻黑毛瘦長的東西,像抓著一隻雞仔那樣容易。
劉照喜兩耳嗡鳴聲越來越大,因此根本沒有聽到頭頂上的人正在說什麽。
“大人,任何有責任心的好狐狸都不會放任這種壞東西在外面遊蕩的!他殺的人太多了,我要帶他回去,內部解決!”皇甫小香另一隻小手握拳,一臉正義的說完,臉上的大義就消失了:“還是大人您要把他關進去呀?”
“……”雖然我知道你要帶它回去這種話只是嘴上說說,但能不能再有誠意一些?
趙奇秋看著皇甫小香手裡的騷狐狸,從劉照喜身上出來,那騷味就更加無法遮掩,濃烈的彌散在空氣中。
所謂的“狐仙”往往都相當年輕,成精不久就開始搞風搞雨,在靈氣重啟第二年,關於社會上一大堆“雀神”的新聞也是火了一陣,這東西的真身也被爆了出來。這樣歪門邪道修煉出來的東西,到底不如皇甫家這樣正統的狐狸血脈,二者但凡相遇,皇甫小香一隻手就能捏死它們。
趙奇秋道:“我那也不是什麽垃圾都要的,取出它的內丹,讓它回去。”
皇甫小香大聲稱是:“那是必然,這種東西怎麽能入大人的法眼,就是我以後做了錯事,也不見得能被大人收押,他怎麽可能,哼!”
“……”這話用羨慕的語氣說出來,你不覺得怪怪的嗎?
皇甫小香吹完一波,臉上露出了傻相:“回去,回哪去?”
趙奇秋下巴指了指地面。
劉照喜恍惚間,耳邊仿佛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沒多久,一股陰森的涼意從頭頂灌下來,她身上竟然又有了力氣,而且眼也不花了,耳也不鳴了,甚至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劉照喜喘著劫後余生一般的粗氣抬起頭,恰好看到趙奇秋在那邊看她的熱鬧,頓時氣得渾身顫抖起來,手指著他,你你你了半天,就是不敢往下說。
“我看你瘦多了,”趙奇秋卻微笑著道:“吃你這麽多肥肉,估計那位狐仙也膩得慌,但沒辦法,我今天可是專門為你準備了大餐的。”
旁邊有動靜,劉照喜往一旁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長桌上掃開了其他東西,擺上整整齊齊的大毫升燒杯,裡面盛滿了水,燒杯下面點著酒精爐,但此時,那酒精爐的火焰卻熊熊燃燒,而燒杯裡的水早已經滾開了。
燒杯裡正有淺黃色的東西起起伏伏,再看那個詭異萬分的女狐仙,腳邊放著幾大箱方便麵,其中一箱已經打開,地上還扔著一堆包裝袋。
趙奇秋毫無起伏的聲音從一旁傳過來:“還等什麽,開始吃吧!”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劉照喜,內心深處,他最為痛恨的,不是劉照喜當初拿了養他的錢,卻讓他餓肚子,也不是劉照喜動不動打他罵他,不是劉照喜連一張沙發都不願意給他睡,整夜整夜的叫來那些賭徒在客廳裡打麻將,而是最終,他死了的爹媽沒給他帶來任何影響,反而是劉照喜這個女人,對他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上輩子劉照喜雖然消失了,但他骨子裡的危機感始終揮之不去,就算到今天,恐怕也沒有多少改變。
劉照喜梗著脖子就要說不,但莫名的,她竟然升起一種極致的饑餓感,不由自主,她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些咕嚕嚕冒泡的燒杯上,裡面無味的方便麵正在上下翻滾。
……
魏巍辦完手頭的事情,神色這才輕松一些,去餐廳的路上想起來趙奇秋這回事,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打心底裡,他覺得那個被趙奇秋叫姑姑的女人有點不對勁,既然是姑姑,應該是林家的人,可那打扮氣質,實在不像是有錢人,或許是窮親戚?
可趙奇秋是私生子,這件事有些人不知道,但他這個班主任是知道的。
猶豫片刻,魏巍還是站住腳步,給負責會客室的人打了個電話:
“……喂?我是魏巍魏老師……是是,我想問我們班的學生,趙奇秋,和他家長還在那嗎……兩個人一起出去的?好的……”
電話掛了,魏巍又給門口的保安打了電話,得到的結果卻是趙奇秋的姑姑還沒離開學校,那趙奇秋呢,去吃飯了?
又或者公共休息室?不,公共休息室不讓家長進,趙奇秋應該知道,去餐廳了?可會客室就能吃飯,怎麽會跑去餐廳?
此時魏巍只是有些納悶,但到了午休結束,下午上課的時候,趙奇秋竟然還沒回來,魏巍走下講台,出門剛巧遇上路過的兩名巡邏保安,被他一把拉住。
“不好意思,我班上一個學生不知道還在不在學校裡,麻煩你們幫我找一下。”
魏巍音量不高,但教室裡頓時也有了探頭探腦的學生。
“找誰?”保安驚訝的看著魏巍。
魏巍心裡莫名不安,忍不住皺起眉頭:“叫趙奇秋。”
那邊保安一個在用對講機聯系同事,另一個記錄信息,過了沒一會兒,魏巍終於聽到教室裡嗡嗡作響,一轉頭,學生在裡面交頭接耳,一個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幹什麽,吵什麽?”魏巍趕忙製止:“學習委員,讓把課本拿出來複習,一會兒發卷子!”
“魏老師!趙奇秋是不是不見了?”
“他上午真有家長來找他了嗎?”
魏巍道:“不該管的別瞎管,好好看你的書!”
“可是魏老師,我怎麽聽說,趙奇秋是私生子啊!”人群中突然有個學生道。
魏巍眉頭一豎:“胡說什麽呢,跟你有關系嗎?!”
“不是啊,魏老師,”那個學生繼續道:“我姐姐和高中部的林東婉一個班,林東婉不是趙奇秋的姐姐嗎?林東婉說,趙奇秋被接回來的時候林家還報警了,要抓趙奇秋的養母。中午都說有個女人來找趙奇秋了,你說會不會是?”
在場的都知道,林家現在是沒有大人的,上面只有一個獨握資產的奶奶。
魏巍腦袋就是一脹,好哇,這群兔崽子,中午就開始八卦了,可竟然沒有一個人提醒他!
魏巍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汗,心道,趙奇秋最好是逃課了,最好是逃課啊!
作者有話要說: 皇甫小香:大大人,放調料嗎?
趙奇秋: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