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晴芝這個女人向來就是翻臉比翻書還快,表面風和日麗,實際全靠演技。
這一點她兒子倒是和她一脈相承,好在趙奇秋也不差,順著羅晴芝的力道往旁邊一倒,茫然的抬起頭看向罪魁禍首,四周正在打掃的保姆紛紛停下了手裡的工作,不知所措的看著這一幕。
羅晴芝先是陰沉沉的瞪了他一眼,之後趕忙對林東冬一通察看:“冬冬,沒事吧,告訴媽媽怎麽了?”
羅晴芝可沒忘昨天晚上趙奇秋躲在房間裡的時候,外面雙胞胎鬧成什麽樣,害的她半晚上都沒睡。
這個趙奇秋不作風浪還好,她跟這麽一個玩意兒也不計較,說不定要是對他好點,以後也能用用。但趙奇秋要是敢動她兒子一根手指頭,她就要他好看!
在這個家裡,是個人她都得忍著,難道還要忍這麽一個外邊兒來的野種?
想到這裡,羅晴芝也不打算跟趙奇秋好好說話了,放下林東冬的手臂,直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趙奇秋,伸出一根手指,壓低聲音警告道:“別把你外邊兒學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帶進這個家裡來,我告訴你,有的人可以碰,有的人你敢動一下,就讓你從哪來的,滾回哪去!保證你這陰溝裡的老鼠,再也爬不出來!”
趙奇秋瞄了一眼林東冬,後者躲在羅晴芝身後,看見趙奇秋的眼神,衝他微微聳聳肩。
沒等林東冬再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只見趙奇秋微微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隻喃喃道:
“阿姨……”
林東冬隱隱感覺到不對,嘴角的弧度一點點消失了。
“別把我送回去……”
羅晴芝聽著趙奇秋低低的聲音,心裡一愣,想著這好像跟她猜測的不一樣?就見少年目光一眨不眨的看著她,仿佛在拜托自己放他一馬。
羅晴芝回過神來,登時冷笑一聲:“現在知道害怕了?我告訴你……”
“求你!!”
林東冬目瞪口呆的看著坐在地上的趙奇秋抓住了羅晴芝的小腿,隨即誰都沒反應過來,他往前一撲,似乎是想抱住對方:“別把我送回去!”
瞬間,高跟鞋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打滑,只聽羅晴芝一聲尖叫,整個身體向後仰去。
“啊!!”
咣咣兩聲悶響,尖叫猛的停了,下一刻,羅晴芝躺在地上,一手捂著腰,一手捂著後腦杓,在那悶聲叫喚。
“阿姨,你沒事吧?”趙奇秋在一旁,兩手撐在地面上,歪頭看著她。
“你,你……”羅晴芝聽這假裝關切的口氣,頓時氣的臉色漲紅。
“你敢打我媽媽!”
林東冬的偽裝不見了,大叫一聲朝趙奇秋跑過來。
趙奇秋五指張開,猛的按在了林東冬的胸前,後者就被強行停住了勢頭。
林東冬反手抓著趙奇秋的手腕,正要掙脫,突然聽到一個簡直陰森森的聲音,一抬頭,正對上趙奇秋似笑非笑的目光。
“撒謊的小孩要做噩夢的,知道嗎?”
隨著趙奇秋話音落下,林東冬耳邊仿佛聽到當啷啷短促的幾聲,好像鐵鏈碰撞,同時一股涼意從脊梁上升,不自覺打了個哆嗦,一時忘記了自己要幹嘛。
地面上傳來羅晴芝咬牙的聲音:“你膽子太大了!”
區區一個社會底層長大的野種!
“阿姨,你說什麽呢?”趙奇秋無所謂的推開呆愣的林東冬,同樣壓低聲音對羅晴芝道:“要不然我們一起去老太太那問問,你剛才的話都是什麽意思?你倒是告訴我,哪些人能碰,哪些人不能碰?而且你想把我送走,是不是得問問老太太的意見?”
羅晴芝當趙奇秋初來乍到好糊弄,實際上她把自己都顧不過來,哪有本事攪合老太太的決定。
趙奇秋就是偏偏不想做這個軟柿子。
幾個保姆這時候才慌忙跑過來,七手八腳的試圖扶起羅晴芝,卻換來一聲聲痛叫和尖利的呵斥。
林東冬看了眼摔得不輕的羅晴芝,再去看趙奇秋時,正對上一雙依舊帶笑的眼睛。也不知怎麽,林東冬第一次認識到,自己家裡好像進來了一個惹不起的瘋子。
趙奇秋轉身就走,不再理會身後的兵荒馬亂,可偏偏還聽到了林釗去而複返的聲音:
“又怎麽了?”
趙奇秋稍微駐足,就聽到羅晴芝忍痛的聲音,微微顫抖的回答道:“沒,沒什麽,摔了一跤。”
趙奇秋不由嗤笑一聲。就是給羅晴芝多幾個膽子,她也不敢在林釗面前說什麽,不然她作威作福的樣子被老太太知道,可能連林東冬也要一起倒霉了。
看羅晴芝似乎站不起來,林釗皺眉道:“愣著幹什麽,趕緊叫救護車。”吩咐完,有人慌裡慌張跑去打電話,林釗則抬頭看向扶著扶手輕快上樓的趙奇秋。
還沒到一天,就把林家三個人送進醫院,這小子……
天上的雷光還沒有消失,趙奇秋耳邊一直轟隆隆響個不停,到了晚上他終於挺不住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似乎有一陣子,雷聲減弱,趙奇秋渾身不由放松下來,沒想到剛要徹底進入深眠,忽的聽到宅子裡響起尖細的喊叫,一聲接著一聲連綿不絕。
趙奇秋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無神的注視著前方的空氣,過了幾分鍾,尖叫還沒有停止的跡象,他不由掏了掏耳朵,嘴邊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
小孩子都得跟他多學習學習,從來不撒謊,說什麽就是什麽,說做噩夢就做噩夢。
白天稍微用了用“官威”,給林東冬長長記性,別一天不學好,就知道陷害別人。
上輩子林東冬這一招就已經不鮮了,這輩子還是別嘗試了,不利於睡眠。
雖然羅晴芝沒有告趙奇秋一狀,但林釗還是請了兩個家教輪番給趙奇秋上課,讓他老實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直到第三天轉學手續辦完,大清早的保姆就來叫趙奇秋起床上學。
海京綠履私立中學,被稱為小常青藤,海京人私下裡也有叫綠履貴族中學的,分初中高中兩個部,每學年的學費就令大部分家庭望而卻步,而在這所學校裡只有三種人,有錢、有權、高IQ。
從上輩子受的白眼來看,趙奇秋猜測自己應該是有錢那一種。
林釗顯然不想提前點著火藥桶,所以刻意把趙奇秋和雙胞胎分開,還親自帶著趙奇秋報到,把他送到班級門口才走。
可雙胞胎比林釗想的聰明一些,起碼第一天早上沒有帶著腫成豬頭的臉來找趙奇秋的麻煩,大概是在醞釀什麽。
趙奇秋坐在靠窗的倒數第二排,窗外是接連不斷的打雷聲,雲層中詭異的閃電連陽光都要壓下去。
這雷聲一天比一天厲害,趙奇秋已經被吵的好幾天沒有睡好覺,臉色也越來越差,那種緊迫感,讓他覺得自己心臟病都快犯了。
再看周圍,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天空中正在打雷,就像上輩子的他一樣。
總算熬到午休,趙奇秋磨蹭了一會兒,就想洗把臉直接去學生休息室,那裡的隔音比較好。
正埋頭撩水,趙奇秋就感覺身邊有人,不由抹掉水珠睜開了眼。
這個時間應該所有學生都在餐廳吃飯,好在趙奇秋很快發覺,來人跟雙胞胎沒什麽關系,一個瘦削的少年摘掉臉上的眼鏡,打開趙奇秋旁邊的水龍頭,靜靜的搓洗自己的雙手。
這張臉五官十分精致,神色很淡,趙奇秋乍一看,心裡一愣,還以為見到了那天在花園戴帽子的少年,但看第二眼,就能明顯感覺出不同,兩個人雖然長得有點像,但眼前這個神色要正常一些,眉眼也更柔和。
趙奇秋撩水的速度跟著放慢下來,心想這TM什麽事,怎麽把他給搞糊塗了。
或許戴帽子的那個也在這所學校,所以他才覺得眼熟?
但做監獄長這麽長時間,第六感還是有的,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自己或許忽略了一件大事。
這時,那少年看了看他,突然開口道:“趙奇秋,新同學?”
趙奇秋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跟自己搭話,一愣之後點點頭。
“我坐在你後面,”少年露出個淡淡的笑容:“你可能沒注意到。”
趙奇秋又點頭,這麽看對方更加眼熟,不由問道:“你是?”
“我叫鮮明海。”鮮明海也抹了把臉,隨即拿出手帕擦乾,重新戴上眼鏡,趙奇秋敏銳的注意到少年的手背到小臂都有大片的淤青。
姓鮮?趙奇秋心裡默念了一遍這個姓氏和名字,原本只是想走走腦細胞把它記住,沒想到突然打開了關竅,腦海中閃電般掠過一連串凌亂的畫面,趙奇秋發呆的站在原地,心道:
明海?明靜?
鮮明靜?
鮮……明……樓?
鮮明樓?!
臥槽!
臥槽!!
趙奇秋的目光瞬間變了,再看眼前的少年已經透著不一樣的味道,有點恍惚的問道:“你不會恰巧有一個叫做鮮明樓的哥哥或者弟弟?”
鮮明海啞然看著趙奇秋,想了想才搖頭道:“沒有,我不認識。”
趙奇秋又仔仔細細的打量眼前的少年。
像,果然像。
眼前這個少年,和後來鎮守海京市,被稱為都市傳說、人類之光、鬼神退避的超級大佬——鮮明樓長得有八分相似。
趙奇秋跑東跑西,每天奔波在死亡現場的時候,電視上出現過鮮明樓的訪談。
很可能就是眼前少年長大後的樣子。
但等等,那天那個戴帽子的,跟眼前這個鮮明海長得又有點像,這就詭異了,說明那個鮮明靜也有可能是未來大佬。
怪不得能讓目中無人的林東賦閉嘴,原來是鮮家的人,本市首富不說,在商政兩界都混的如魚得水,比林家的確高了好幾個檔次。
“那你有沒有表哥之類的,遠房親戚,叫鮮明樓?”趙奇秋不信邪的又問了一遍。
“沒有,你是不是記錯了?”鮮明海鏡片後的雙眼露出困惑。
“沒什麽……”趙奇秋能感覺到自己下巴上的水珠在往下滴,時間仿佛變慢了,只有他的思緒在劈裡啪啦,算盤打的響亮。
我的老天啊,現在是十五年前,那個創造了不少歷史性時刻的大佬——鮮明樓,應該也還是個孩子。自己回來這麽多天了,總想著孤軍奮戰,對付這個對付那個,腦子裡是進了水還是裝了翔,他何必呢?
明明一切從頭再來,監獄也沒有時限了,他憑什麽要像上輩子那麽辛苦?
他為什麽不直接找個大佬,沒事跟在後面收押犯人,自己享受享受養老的日子?
說句實話,他真的不願意再幹什麽拋頭顱灑熱血、一不小心就翻車的自殺型事業了。
只是問題來了,鮮明樓究竟在哪?
正在神遊天外,趙奇秋聽到鮮明海遲疑的聲音:“你還好嗎,我看你臉色一直很差,你是不是……害怕打雷?”
作者有話要說:
趙奇秋:我想躺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