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聲哀鳴消散,風致城瞬間成了空城。
趙奇秋簡直是靠著一口仙氣支撐,無盡的疲憊令他恨不得直接閉上眼,先休息個幾天幾夜再考慮開門的事,可就怕事有變故,尤其是今晚自行開啟的監獄門,都讓趙奇秋心裡沒底。
剛往山上邁出幾步,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以丁宇為首的眾人趕了上來。
獴精呲溜一下率先出現,兩隻尖爪像模像樣的合攏在一起:“大人,不辱使命!”
趙奇秋嗯了一聲,想起一件事:“把皇甫複給我帶過來。”
皇甫複眨眼間就被獴精提過來,連身上插著的箭還直棱棱的立著,儼然已經成了一隻死狐狸。
指尖從戒圈上抹過去,下一秒,老狐狸吱一聲叫醒了過來,沒等它繼續掙扎,趙奇秋直接將皇甫複投進了獄裡。
獴精眼看老狐狸身上的箭都沒拔,小眼睛頓時水靈起來,神情突然變得無辜又可憐,宛如一隻最最無害的野生動物。
趙奇秋瞄他一眼,又吩咐:“去城外把那頭水牛帶過來,記住,動作必須要輕,來的必須要快。”
獴精立馬保證:“絕對不讓它疼一下!”
丁宇等人追上他的腳步,趙奇秋身邊就變得雜亂了起來,當他對上丁宇複雜至極、欲言又止的眼神,才猛然想起,今天似乎是忽略了一個大問題啊!
可既然進來這個鬼地方,也是難免的,想想上輩子被黑匣子捅漏的馬甲,這輩子待遇已經不錯了。
想到這裡,趙奇秋不由對丁宇露出一個笑容。
丁宇乃至他身後的許多人都呼吸一窒,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像,太像了!”有人壓低聲音激動的說:“雖然長相不同,但實在是……”
趙奇秋趕緊收起笑容,岔開話題道:“我們先去找陣眼。”其他人就如同得了聖旨一般連連點頭。
這感覺倒是做伍百年的時候一樣,還挺方便的……趙奇秋摸摸鼻梁。
期間路過二青,那躺屍的模樣真有點眼熟,趙奇秋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口袋,等把二青的傷勢恢復過來,二青有氣無力的纏上了他的手腕,嘶聲道:“大人,給減刑嗎?”
“……減。”
二青登時滿血復活,興高采烈的發出次次的聲音,還不停的拍趙奇秋的馬屁,將趙奇秋纏的更緊了。這一波操作叫丁宇等人看的目瞪口呆。
這條青蛇的威風已經不止一次見識過,在局裡的知名度也比趙奇秋本人不止高了一星半點,但萬萬沒想到,私下裡竟然是這種脾氣,簡直是監獄長的一條舔蛇啊!
接下來一路都無比順暢,等找到陣眼,張抗也被獴精萬般呵護的送了過來,落在地上的時候,趙奇秋甚至覺得水牛身上的傷都好了不少。
張抗看到坍塌的玉露宮,以及眾人欲言又止的神情,也有些驚訝,再等他注意到下方不遠處那扇布滿鎖鏈的大門時,驚訝就變成了震驚:“那是……”
丁宇趕緊攔住話頭:“出去再說,出去再說。”
第二次站在門內世界的陣眼前,趙奇秋這次沒有直接破壞,而是按計劃將它觸發了。
觸發的同時,眾人頭頂便洞開一個黑暗的空間,仔細看正是雪瓊的巢穴,而裡面影影綽綽,躲藏著許多猴子。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正在準備排隊出門時,毫無預兆的,鎖鏈嘩嘩作響,趙奇秋瞳仁一縮,飛快抬起視線,正撞上監獄門又一次自發啟動的景象。
這次是一根極細的鎖鏈,猛然從人群的間隙間竄進來,筆直的捅進了陣眼的中心。
趙奇秋臉都黑了,偏偏其他人還以為是他覺察了什麽不對,主動出手破壞了陣眼。
頃刻間,周遭巨響連連,門內世界驟然開始塌陷,那些上躥下跳的猴子也一隻隻原地化為石頭,咕嚕嚕的滾成一團。
趙奇秋根本來不及多想,只能快速的帶著眾人離開。
最終門內空間宛如萎縮的黑洞,啵一聲在趙奇秋身後合攏了。
強烈的困意襲來,趙奇秋再也支撐不住,落地的一瞬間,就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長,直到趙奇秋遙遙聽到阿嚏一聲,才在一片溫暖中睜開眼。
一時不知今夕何夕,好半天,他終於認出,頭頂狹窄的角度像是帳篷,隨著目光移動,趙奇秋也發現,之所以感覺到溫暖,是因為他被人塞進了厚實的睡袋裡。
帳篷外有微弱光源,還有說話聲,外邊似乎有不少人,-->>
只是人聲和光源一樣,都離自己躺著的帳篷有些距離。
“阿——嚏!”
又是打噴嚏,趙奇秋豎著耳朵,聽到了有些變味的秦秉書的聲音,像是鼻子堵住了,囊聲囊氣道:“這小風真不是人受的,我這小身板,穿羽絨服都受不了啊!這不是地下,是南極吧?李姐,給我吃一口。”
“不給,”一個女聲直接拒絕:“平時不帶吃的就算了,這種特殊時期也不帶,我看你們都是欠教訓。吃的沒有,感冒藥有,拿去吃吧。”
“感冒藥也能吃飽?”秦秉書不由有些懷疑。
“……滾。”
這時睡袋旁邊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吸引了趙奇秋的注意,趙奇秋仔細一看,是貌似完好無損的青川傘,不由就想翻身起來。
誰知剛一動彈,帳篷內陡然一暗,是外面有人走過,下一秒,一個帶著涼風的身影已經快速鑽進了帳篷。
睡袋兩邊頓時被重物壓住,已經起來一半的趙奇秋伴隨衣料摩擦的聲響又被摁了回去,尤其是手臂,還沒能從睡袋裡抽出來。
等趙奇秋直挺挺的躺著了,壓著他的人影又不動了。
頭頂一片陰影,靜默半晌,趙奇秋咽下到嘴邊的髒話,挑了一個較為禮貌的:“鮮明樓,你是不是有點活膩了。”
說著,趙奇秋掙了掙手臂,身上壓著的力道頓時加重了,垂著頭的鮮明樓緩緩抬起目光,這才和趙奇秋的對上。
“趙奇秋。”
那喉嚨裡滾出來的含糊聲音,叫趙奇秋瞬間回憶起昏睡前的種種,脖頸後頭瞬間一熱,那種尷尬的蜷縮感再次湧上心頭,想從眼下情形掙脫的欲望也更強烈了。
“起開!”
“還不行。”
趙奇秋動作一滯,在昏暗的光線中緩緩眨眼,卻不能擺脫頭頂鮮明樓那失落一般的喘息,和直勾勾的仿佛想看進深處的目光。
即便此時鮮明樓還什麽都沒說,趙奇秋竟然詭異的感到,對方是在拜托自己別掙脫他,而鮮明樓也應該是立即就發現了他態度的變化,張口就道:
“求你。”
“……”
趙奇秋不由磨了磨後槽牙。
這他娘是求人的態度?有本事你別壓著我的胳膊啊!
“起來,”趙奇秋眯起眼:“不然受傷了不能怪我。”
隨著趙奇秋的話音進行,鮮明樓目光不由看向自己的手,尾指上那枚戒圈肉眼可見的在緩緩縮緊,勒的四周的皮膚逐漸發白。
鮮明樓淡淡收回了目光,在趙奇秋將他掀翻前,慢條斯理道:“我是認真的。”
那幽深的目光再次與自己的視線相聚,趙奇秋瞬間發覺,鮮明樓先前聲音中的可憐在這一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宣告般的語氣,令趙奇秋一時竟然有點不敢問他說的是哪方面的認真。
畢竟先前門內那滾燙的擁吻帶來的感受此時還清晰留在唇上,即便身體還乾淨,靈魂卻已經……我TM到底在想什麽糟糕的東西啊?!
趙奇秋有些難堪的閉上眼,頭頂的呼吸卻停滯了。
“別。”
不明所以的睜開眼,鮮明樓又啞著嗓子道:“別露出這種表情,之前……不是什麽壞事。”說著,鮮明樓不由自主收緊了手指——他太了解伍百年,也太了解趙奇秋,別的都無所謂,最怕趙奇秋覺得髒。
但這邊趙奇秋不得不問了:“難道我還要謝謝你?”
聽到諷刺,鮮明樓神色卻絲毫沒有變化,只是停頓的時間比之前還要長。
就在趙奇秋又一次確認鮮明樓這兩年真是越發沒臉沒皮,忽然一個呼吸都有些灼熱的聲音從頭頂輕飄飄落了下來——
“我想愛你,趙奇秋,可以嗎?”
趙奇秋腦海中瞬間轟的一聲響,半晌,從字面的意思中醒過來後,他哆哆嗦嗦的想,我,我應該是聽錯了,他說的是他想上我吧?
他想上我?媽的,竟然還問我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