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個變回來的小男孩皮膚雪白,襯的滿頭短發與迷茫看過來的眼珠都黑的觸目驚心。傀儡彎腰抱起孩子,鮮明樓撥開男孩汗濕的額發,衝趙奇秋點點頭:“是白曉光。”
這就是一同被綁架的夏益的外孫,眉眼之間精致的味道和他媽媽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
其他幾隻孱弱的羊羔也陸陸續續變回了小孩,難怪它們先前懵懂,看上去都只有兩三歲的模樣,即便變回了人,也忍不住朝四周尋找,仿佛在找白曉光變成的那隻雪白羊羔。
只是領頭的羊羔沒了,這些孩子不由更加惶恐,也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眼裡透著不安,大包淚水逐漸在眼眶裡醞釀,仿佛下一秒就會迎來集體的狂風驟雨。
趙奇秋一個哆嗦,兩手一拎一推,一把大傘在頭頂撐開,趙奇秋默念口訣,四周清風陣陣,幾道黑影率先從傘裡衝了出來,變成了緘默的鬥笠男,他們四下一看,頓時明白了主人的困境,紛紛從地上撿起了孩子抱在懷裡。
而且傘匠抱孩子的姿勢竟然也相當完美,摟著左右輕柔的搖晃,偶爾上下顛顛,不亞於真正的老媽子。
不大的院子頓時成了怪異的育兒場所,充斥著抱孩子的黑衣人和濃眉大眼(?)的假人。
下一秒,哇的一聲,一個癟嘴多時的幼兒盯著頭頂漆黑的鬥笠,終於害怕的大哭了起來,連帶其他孩子一同嗷嗷落淚。
傘匠們面面相覷,一模一樣的俊秀雙眼中透出了慌張,求助般看了主人一眼,下一秒又改了主意,幾名黑衣人默契的在小院裡抱著孩子疾走了起來,仿佛渾身上下都寫著“我行,我可以”。
可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變本加厲,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小院中不停回蕩。
鮮明樓:“……”精彩。
最終還是清醒過來的白曉光小朋友出馬,拉住手忙腳亂的黑衣人,一一給小朋友擦眼淚,那些孩子也像是認出了白曉光,漸漸安靜下來。
趙奇秋這才跟著松口氣,小院裡也終於有了片刻和煦,偏偏在此時,趙奇秋又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腥氣。當即不動聲色,抖了抖青川傘,頓時除了抱孩子的,其余傘匠化成烏壓壓的黑影,朝著門外一湧而出。
這下鬧出的動靜更加驚人,就連膽子大一些的白曉光也不由僵硬的拉住傀儡的衣襟,其他孩子則齊齊一哆嗦,嘴巴瞬間就癟了起來。
趙奇秋臉都快綠了,立刻在心裡命令傘匠把敵人引到遠處,院子裡留下傀儡一號,他和鮮明樓也飛快追了出去。
看了才知道,來的也不完全是生面孔,就是那條從河裡遊上來的接頭蛇精,想來它覺察到羊羔變回人過來探查,結果發現只有趙奇秋和鮮明樓兩個人,便起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念頭。
可惜它自以為隱藏的極好的妖氣,在趙奇秋這裡,簡直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想無視都不行。
殊不知那條水蛇現在也後悔的要命——說好了只有兩個人的,怎麽呼啦啦出來這麽一群!
傘匠反正不知道什麽是以多欺少,做事情一向是齊心合力、一致對外的,也不管你對手有幾個人,反正我們這邊大家一起上就對了。
那蛇精雖然只是個小嘍囉,但成精多時,也不是吃素的,纖瘦的蛇身呼一下瘋漲,變得巨大無比,頃刻間就壓塌了一間廢棄的民房。
誰料眾傘匠摩拳擦掌,四下散開,從他們一個個眼裡爆發出的精光來看,蛇精這一招可謂正合心意。
於是不知不覺就把蛇精打的鼻青臉腫,徹底喪失了戰鬥的意志,眾傘匠這才齊齊收手,其中一名傘匠從地面上提起一條渾身酥軟的水蛇,往趙奇秋這邊趕過來。
那大步流星的姿勢,怎麽看怎麽像邀功一般。
等蛇到了趙奇秋手裡,更宛如死蛇拒不回應。
鮮明樓收起手裡原先的長刀,換成了一把小刀,那獨特的造型令人忍不住聯想,這樣一把小刀,剝起蛇皮來應該會很順手吧……鮮明樓靜靜看向趙奇秋。
趙奇秋:“……不太好吧?”說著,掌心寒光乍現,丁零當啷的碰撞聲下,不同規格的小刀爭前恐後的冒了出來。
鮮明樓:“你來還是我來?”
趙奇秋:“你來,你比較專業。”
趙奇秋將蛇遞出去,那蛇肉眼可見的開始瑟瑟發抖,終於嘶——一聲扁嘴大張,喊道:“好漢,兩位好漢饒命!”
趙奇秋:“我問你……”
“我招,我全都招!”
“那些孩子……”
“生辰八字,家庭住址,名甚名誰,英雄,請看我這裡的便簽本!”水蛇身前的地上啪嗒掉出一個破爛小本子:“以及其中有一隻崽子,叫做白曉光,他是本市頂頂有錢的有錢人類夏益的子孫,根骨奇佳,現在市價已經有八位數了!”
“……”
“兩位英雄!另外我這裡還知道很多秘密,知道這些羔羊的聯絡人和下家都是姓甚名誰、什麽出身、什麽根腳,英雄想知道的盡管說出來!”
趙奇秋有些茫然的看向鮮明樓。
怎麽回事,這難道是妖怪新發明的精神攻擊嗎,為什麽我突然腦袋一片空白,好像不知道接下來該問什麽一般?
“……我只有一個要求!”水蛇大喘氣道。
聽到這一句,趙奇秋總算松了口氣,這個套路他熟悉,當下道:
“不聽!”
兩張符篆嗖嗖嗖膠帶一般直接封住了蛇精的嘴巴。
蛇:
“唔唔唔???!!”
接下來事情就簡單了,趙奇秋和鮮明樓等馮匯他們過來,將水蛇和孩子們交給新建局的正式工,他們就可以脫離這個案子了。
只是趙奇秋今天是被鮮明樓帶來的,也不知道他什麽想法,反正趙奇秋是不打算繼續跟下去了,起碼以“趙奇秋”的身份,繼續反而會浪費時間。
新建局的車上統一不裝警笛,但一溜悍馬開過來壓倒大片植物,比警笛聲勢還大,臨到近前又是一通急刹車,地上的石子都給碾平了。
車都沒停穩,馮匯從第一輛車的車窗裡伸出頭來,氣急敗壞朝著後面的車喊道:“都屬狗的啊,咬著別人的車屁股不放!這多窄的路,瞎啊你們!到裡面了還使勁兒攆!一會都他媽得倒著出去!”哐一聲推開車門,邊走還邊罵:“沒別的本事,就指望撿現成的,想得美,什麽功勞能輪到狗頭上?”
平時馮匯都是蔫壞,難得見這麽發火的時候,可見他在分局的處境真是水深火熱。
趙奇秋見他心情不佳,咳嗽一聲就想往後躲,馮匯走過來二話不說一把抓住了他:“一會兒不見,又立大功了,還沒表揚你呢,往哪走啊?”
趙奇秋靦腆一笑:“不用表揚,為人民服務。”
馮匯沉默兩秒,看看趙奇秋,又看看一旁捏著水蛇七寸的鮮明樓,或許是兩人若無其事的態度激怒了他,馮匯臉色是越來越黑,實在沒忍住,聲音從牙縫裡擠了出來:“好哇你,趙奇秋,聽說以前叫你出任務,你都稱病請假,現在叫你老實休養,你一個勁兒的往外邊跑,是嫌亂子不夠多,還是身板太好啊?!”
趙奇秋:“對不起馮叔,這你得罵他。”一指鮮明樓:“是他帶我來的。”
鮮明樓:“……對。”
馮匯眼睛當即一瞪,對鮮明樓道:“你——蛇拿好了。我得先去看看孩子!”
經過牛魔王那晚,現在誰都知道有鮮明樓這麽個後輩,尤其最近樁樁件件的惡性事件,鮮明樓都能摻和進去,當然,最讓馮匯感到頭疼的,是他之前覺得不起眼的趙奇秋,竟然也有類似吸引案件的體質,導致最近只要有點風吹草動,他就覺得可能是趙奇秋又跑出去了。
馮匯心道,孫局啊,出門的時候不應該把你關於趙奇秋的叮囑當成幽默,對不起,我錯了!
不過即便趙奇秋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他在永深市的工作,因為趙奇秋和鮮明樓誤打誤撞,也算是圓滿了。就算夏楠和孩子都不是他親自找到的,但找到了就是個交代,總比最後成了慘案的強。
想到這,馮匯有些放松的往那醒目的院門裡走,偏偏下一秒,他看著院子裡的場景,一時頭皮發麻,說話都不利索了。
“這,這又搞什麽鬼?”
走來走去宛如什麽古裝黑幫團夥的鬥笠男一齊轉過頭來,院子裡寂靜無聲,馮匯只聽到自己咽口水的聲音:“咕咚——”
頃刻間,陣陣黑霧騰空而起,等馮匯再低頭,院子裡只剩下泫然欲泣的一地孩子。
馮匯:“……”等,等等,你們先給我回來!
“光光!!”
沒等目瞪口呆的馮匯和其他人回過神,一聲急切的低吼,有些眼熟的粗獷大漢從後面奔了上來,乾脆推開擋路的眾人,一手撈起白曉光,一手抹了抹眼睛。
白曉光靠在大漢厚實的肩膀上,鎮定的小臉有些發紅:“爸爸,別叫我那個……”
“光光!!爸爸終於找到你了!!”
白曉光埋頭在白合義肩上,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