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排樹”走回臨時宿舍樓,大概需要3分鍾,這三分鍾內,此人一直拉著陸南橋在往前走,陸南橋一句友好的問候都沒收到。
“你是來營業的對吧?”陸南橋抽回自己的手,又確認了一遍,“親和力?”
“是。”前面的人停下腳步,“唉,隨緣吧。”
陸南橋:“?”
說好的情商高說話漂亮主動且大方呢,是經紀人錢沒給到位所以沒能開啟隱藏屬性嗎?
接下來是營業對象互通姓名的環節——
“陸南橋。”
“段聆風。”
陸南橋:“……”
沒了?
這個水平都能出來營業的話,那他自己也可以啊。
他倆在戶外的樹下背對背坐了一個下午,進入宿舍大廳時,其他參賽選手基本都到齊了,錄製廳裡站了不少人,都拖著沉重的行李箱,陸南橋和段聆風一人一個背包,迎面收到了無數困惑的目光。
“選手?”門邊的節目組工作人員問。
“是的。”陸南橋說。
湊人頭的臨時選手罷了。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身邊的段聆風單手拎著背包,從左往右把大廳裡的人挨個掃視了一遍,接著像是看破了什麽一般搖了搖頭:“唉。”
陸南橋:“……”
“怎麽了怎麽了?”工作人員很熱心。
“沒事沒事。”陸南橋推著段聆風往前走了幾步。
大概是覺得他營業都沒有希望了吧。
“你們怎麽才來啊。”辛微揚拎著一串鑰匙,“我搶到了二樓角落裡的房間,這次是六人間,我這邊有四個人,加上你們兩剛剛好。”
“行,我大概不會住太久。”陸南橋非常有自知之明。
這話一出,段聆風的眼睛裡像是多了點神采,再次看他的時候,面上多了幾分認同。
陸南橋:“?”
不是吧不是吧,他已經糊到連營業對象都不願意帶了嗎?
這工作態度不行的,經紀人花了錢的,他要找個機會跟段聆風談談。
他先前沒見過段聆風,也沒有聽說過,但可以肯定的是,段聆風是第一次出現在這種節目錄製現場。
“剛才聽工作人員說,有兩個人退賽了。”辛微揚說,“好歹也是個機會啊,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
陸南橋倒是沒覺得這兩個人想不開,他隻覺得人家看得通透。
左右都是糊,沒必要折騰,近些年同款節目像是雨後春筍,火能火幾個,糊也糊一堆。
“各位同學,交一下手機哈。”節目正式開始錄製了,舉著喇叭的工作人員督促著大家上交手機,“錄製期間不允許使用通訊設備。”
交手機環節,必然有不少手機依賴者會依依不舍,觀眾也喜聞樂見。
不想交手機的,偷藏電子設備的,還有趕著最後幾分鍾給家人朋友打電話的,什麽都有。
那邊一群人在和手機依依惜別,陸南橋盤腿坐在地上,冷漠。
他剛坐穩,旁邊一人也往地上一坐,有樣學樣地冷眼看著那邊的場景,冷漠。
陸南橋輕飄飄地掃了段聆風一眼。
段聆風瞥了回去。
辛微揚:“?”
陸南橋覺得,在剛才那一眼中,他想表達的意思,應該已經傳達出去了——
“段聆風?你難道不該帶著我蹭鏡頭蹭熱度攢攢親和力嗎?”
段聆風那一眼的含義,陸南橋自認為也get到了——
“唉”就對了。
收手機的隊伍終於來到了他們這邊,兩人旁邊的辛微揚把自己的手機、平板、電腦和穿戴式通訊設備一股腦丟進籃子裡,擺出了一副看戲的架勢。
“來來來,兩位同學不要藏了,手機主動交一下。”錄製組催促。
陸南橋伸出空空的兩手:“抱歉,我沒有帶。”
現代人竟然會脫離電子設備,工作人員不信,結果掃描發現,陸南橋身上,的確沒有任何電子設備。
“你呢?”他們問段聆風。
“我也沒帶。”段聆風攤手,“反正都是要收的,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陸南橋:“……”
巧了,他也是這麽想的。
但他是來陪跑的,不帶就算了,收了錢的營業對象,怎麽能不帶呢,工作態度不行,人心不古啊。
這麽想著他又掃了段聆風一眼,帶著點譴責。
恰逢段聆風也在瞄他,還帶著點失望。
辛微揚:“……”
吃了沒帶手機的虧,這兩個人相遇的過程大概極其艱難。
盤腿坐在角落裡的兩個人,都沒帶手機,還都隻背了個小包,錄製組覺得有點意思。
接下來安排的環節,需要每個人在手裡的便簽上寫下寄語,表達對未來的期望和祝願。
匿名的。
要說匿名,陸南橋可就來勁了。
“木木橋”,上線。
“希望會落在我們每個人的身上哦,先努力,再出道!”
所有人的寄語都折疊成紙船,放在一個盒子裡,互相交換祝福。
陸南橋抓了個最漂亮的紙船,小心翼翼地拆開,看到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唉。”(劃掉)
“哎。”(劃掉)
“祝你幸福。”
陸南橋:“……”太勉強了!
也不知道他的愛心加油小紙條落到了誰的手裡。
段聆風依舊沒什麽表情,看不出他抽到了什麽紙條,但秉著營業的既定事實,段聆風跟他挨得很近。
“回宿舍吧。”抽寄語的環節結束了,辛微揚試探著問坐在角落裡的兩個人,“據說新衣服到了,我們去試衣服吧!”
“好。”陸南橋應聲站起來。
營業對象還沒動,只是瞅著手心裡的小紙條,不知道在思考什麽,像角落裡一朵憂鬱的大蘑菇。
“走了。”陸南橋終於忍不住了,彎腰扯了下大蘑菇的後衣領,在他耳邊說,“回宿舍,你要和我一起住的吧。”
“要的。”段聆風一怔,順勢站起來,他的周身帶著點生人勿近的冷意,從剛才開始就有人想過來搭話,卻實在沒找著話題。
“哈樓。”有人見他站起來,湊過來問,“剛才就在看你了,好帥啊,要和我們一個宿舍嗎,初舞台可以一起上。”
“不了。”段聆風搖頭,一把抓住了陸南橋的衣領,把人扯了個踉蹌,“我要他。”
陸南橋走到一半忽然被扯,撞在了段聆風身前,一時間還有點茫然。
他覺得,經紀人可能不是給他找了個小幫手,而是給他找了個大爺。
辛微揚搶到的宿舍,在二樓走廊的末端,位置一般,采光一般。
但陸南橋認為自己不會在這裡常住,壓根就不會在意。
“哇!衣服太好看了吧!”同宿舍的許雲舟興奮地舉起衣服,在穿衣鏡前比劃了兩下,“你們快穿上我看看。”
“馬上就來。”辛微揚剛放下行李,“讓陸南橋穿,他臉好就算了,身材比例還好,堪比衣架子,穿什麽都好看。”
“我就不了。”陸南橋謙虛地擺擺手,“這種比賽的衣服,我還有一兩件呢。”
辛微揚:“……”糊得明明白白,倒也是一種態度。
許雲舟第一次參加這種比賽,對未來充滿希望,不知人間險惡,聽得有點害怕,嘴巴一歪有點笑不出來。
“沒事。”一直沒說話的段聆風突然開口了。
陸南橋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傳說中的親和力小幫手,終於要上線了嗎?
讓他見識一下漂亮話有多漂亮吧。
段聆風:“攢著吧,明年這個時候,不對,或許是下半年,你衣櫃裡說不定還要多一件。”
段聆風:“唉。”
許雲舟嘴巴咧了咧,有點想哭。
陸南橋覺得,段聆風可以被拖出去打死了。
接下來,到了分配宿舍床位的環節。
通常大家都是比較喜歡下鋪的,因為下鋪行動方便,如果有臨時的活動,集合的時候收拾得也利落。
但大家畢竟都是第一次見,房間裡也有錄製設備,該有的禮貌和客套,還是要有的。
“我都可以。”辛微揚率先說,“你們挑吧。”
“給我個下鋪吧。”許雲舟舉手,“我夜裡會亂翻身。”
“給。”辛微揚指著門邊的床位,“剩下的怎麽分?”
同宿舍的選手程一欽與方珩紛紛表示自己也都可以。
“我睡上鋪吧。”陸南橋把寫著自己名字的貼紙貼到了床位邊,“都一樣的。”
睡了下鋪,集合跑第一,就不糊了嗎?
他這話音剛落,正要準備鋪床,旁邊的段聆風突然也拎著包行動了,段聆風搶在他前面爬上了旁邊的上鋪,把貼紙粘在了床沿。
“都一樣的。”段聆風仰頭望燈光,那看透一切的目光,仿佛再說——
“睡哪裡,都會糊的,沒必要,真沒必要糾結。”
辛微揚:“……”
一樣個屁,睡下鋪的他感覺頭頂上這陣子都要飄著兩朵烏雲了。
節目組給大家準備了新的床單和被套,基本沒什麽需要收拾的地方,陸南橋把包掛在床邊,靠牆坐著,聽下鋪的幾個人聊天。
“沒想到我要大一些?”許雲舟驚訝地說,“我二十四歲,一欽和方珩分別是21和25。”
“我和陸南橋也都是22歲。”辛微揚介紹。
沉默。
陸南橋給了段聆風一肘子。
“二十三。”大蘑菇動作極其緩慢地回頭,不情不願地開口了,“比你大一點呢。”
陸南橋:“……”
很有問題,必須談談。
這真的是小幫手嗎?
這簡直像是他自己的複製粘貼加強版,這不是來幫他的,這是來氣他的。
兩個人的上鋪是連在一起的,中間隻隔了兩個床頭的圍欄。
陸南橋站起來,一步跨了過去,在段聆風的身邊坐了下來。
那瞬間,他仿佛看見這人的眼睛裡又閃過了點高興,這人還特地給他挪了點位置。
“我們談談。”陸南橋嚴肅地說。
“好。”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般,段聆風也點頭。
營業體驗感為零,到底是錢不夠還是業務能力不足,這個問題,陸南橋必須了解一下。
下面的聊天還在繼續,上面床位的朋友們開啟了另一個話題。
“段聆風,你過來。”陸南橋衝段聆風招招手,小聲在他耳邊問,“這一單多少錢?”
言外之意——
直白點。
別玩這些,積極點。
有什麽要求就提,好好營業,帶陸南橋起飛!
大蘑菇終於有了點反應。
那雙好看的眼睛裡多了點別的情緒,先是“難以置信”的驚訝,再是“果然如此”的滄桑,最後又來了點對世態炎涼的失望和冷漠。
段聆風:“懂了。”
段聆風:“是要我加錢嗎?”
段聆風:“唉。”
陸南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