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許久沒有從凡間飛升上來的新神仙了,幾千年了,才來了一個,無聊的仙君仙子們湊在一起議論新來的神仙。
“聽說那位鍾離仙君可不得了,天資極高,這才剛上來就封了戰神。那日大宴之上,人太多了,我都沒有看清他的臉。”
“我看清了,長得可俊了,那隻素來臭美的鳳凰在那位戰神面前都抬不起臉。”
“我也看清了,你說天帝怎麼想的啊?叫這麼好看的人去當戰神,若是在戰場上廝殺不小心傷到臉怎麼辦?魔界的人可都喜歡玩下三濫手段。”
“你們還擔心他的臉?我跟他上過戰場,你們是沒看到他的樣子,殺魔就跟砍大白菜一樣,傷他的臉,你們還不如擔心他的劍會不會先磨損壞吧。”
眾人聽到這話,不由倒吸一口氣,他們這些人大部分都沒有上過戰場,平日都是在天界上彈彈琴,跳跳舞,聊聊天,那些打打殺殺的事離他們很遠。
“對了,這次鍾離戰神又打了勝戰回來,你們說天帝這次會賞他什麼?”一位仙子把話轉到另外一處上。提到這個,眾人又有了聊頭。
“島也賞了,法寶那些東西,也夠多了,騎下坐獸也不少。”說話的仙君頓了頓,“天帝是不是該賞一門婚事了?”
眾人聽到這話,神情各異,有人立刻拿出隨身帶的小鏡子開始照,有人則是快走幾步,走到水池旁,對水欣賞自己的身影,還有的人翻了個白眼。
“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鍾離戰神就算孤獨終老,也不會娶你們,你們看過鍾離戰神對旁人多看一眼嗎?而且你們在這裡搔首弄姿,誰敢去鍾離戰神面前說句話嗎?”
此言一出,眾人皆默,片刻,不知道是誰打破沉默,“散了散了,別在這裡做白日夢了。”
*
雲隱仙島。
長發男人泡在『露』天水池裡,仙霧繚繞,掩去他大半的面容。池旁放著沾上血污的盔甲,另外一旁則是放著玉盤,玉盤上放著純白無一絲紋路的衣服。
不知過了多久,細微的聲音響起。
男人長睫微動,緩緩抬起,進入眼簾的是一隻白虎。那隻白虎衝著池子裡的男人叫了一聲,男人垂下眼,起身走出水池,一出水池,衣服自動穿上他的身體。
他將烏黑長發從衣服裡抽出來,理了下衣袍,緩步往寢殿去。白虎迅速跟上男人的腳步。
雲隱仙島是天帝按照鍾離越水的喜好叫人改造的,這裡的樹木草叢都是白『色』,更別提內殿裡擺設物件。但也有例外,譬如荼白的窩。
荼白的窩上鋪著一件青『色』外袍,看外袍上掉落的白『色』動物『毛』發,便能知道之前才被睡過。
除了青『色』外袍,窩最深處還放著一枚儲物戒。
鍾離越水走到荼白的窩旁邊,一眼就看到外袍上被撕出長長一條的大口子。荼白著急地在窩旁邊走來走去,時不時對著鍾離越水叫一聲,又用爪子輕輕拍拍窩上的外袍。
鍾離越水捏了個訣,外袍上自動恢復如初。看到外袍上的大口子消失,荼白明顯高興了,之前煩躁不安的尾巴不再甩來甩去,它親暱地用頭蹭了蹭鍾離越水的腿後,就迫不及待趴進窩裡。
大半個身子枕著青『色』外袍,尾巴壓著窩最深處的儲物戒,像是怕儲物戒消失。
鍾離越水把眼神從荼白身上收回,轉身入內殿。內殿如外面一樣,全是白『色』。他走到床旁,從床裡側拿出一個玉白箱子。
那箱子看似普普通通,並沒有什麼玄機之處,但四面極其光滑,像是被人用手撫過許多回。鍾離越水指腹撫過箱子的表面,游動到箱鎖處。
箱鎖施了法術,除了鍾離越水本人,無人能打開。
他盯著箱鎖,遲遲不動,直到夜幕降臨,他才終於有了動作。
箱子被打開,裡面都是些零碎的小東西。
有法術凍住的果子,裝在水珠裡碎了的檮杌內丹,斷成兩半的命牌,還有一把傘。
這把傘同青瓷傘幾乎一樣,但也有不同,這把傘要更粗糙些,無論是傘柄還是傘面。
鍾離越水拿起箱子裡的命牌,指尖一點點撫過上面的名字,命牌從中而斷,將“『潮』”上下分成兩半。他手指停在“『潮』”字上,許久之後,他將命牌重新放進了箱子裡,起身走到內殿一面什麼都沒有放的牆面前。
他抬手摁在牆面上,牆面自動虛化,最中央出現一個光圈。
鍾離越水盯著光圈半瞬,才踏入其中,光圈後面則是另外一個世界。
若有去過華黎山的人,就會發現光圈後的地方同華黎山一模一樣,但又不是華黎山。華黎山下方是天水宗的五個峰,而這裡並不是。
鍾離越水一路行至“華黎山”的南面,這一處春風襲人,不遠處還坐落一汪湖水。他臨水而立,上方月明星稀,湖水漣漪不斷,春風吹卷他的衣擺。
他右手捏訣,上方的夜幕迅速褪去,金烏現身,“華黎山”變成白日,身後也有了聲響。
鍾離越水頓了下,才回過頭。
身後一個穿著青衣的青年正在跟白虎戲耍,但沒幾下青年就被白虎壓在身下。
“荼白,起來,你好重。”青年一面笑著,一面推開胸口的虎腦袋。白虎從喉嚨裡發出近乎撒嬌的聲音,尾巴更是卷住青年的小腿,像是不願意起身。
青年笑了笑,目光突然轉到旁邊的鍾離越水身上,那雙眸子瞬間亮了起來,“師祖,你管管荼白。”
白虎聽到這聲聲音,瞬間變成白貓,青年見勢立刻把身上的白貓抱到一旁,自己爬了起來。他走到鍾離越水面前,『摸』了下自己散下來的頭髮,就伸出手,“師祖,你看到我的髮帶了嗎?”
鍾離越水唇微微抿緊,將左手伸出去,衣袖稍微往下滑,手腕上赫然出現一根紅『色』髮帶。青年看到紅『色』髮帶,唇角笑意加深,伸手去拿。
“方『潮』舟。”鍾離越水輕聲喊眼前的青年。
“嗯?”青年還在取髮帶。
“若當初我說修仙這條路有捷徑,你願不願意留在……”話未完已斷。
青年抬起眼,一雙眼極其乾淨,卻又透著狡黠,“我願意留在這裡,這裡有荼白,還有師祖。我喜歡待在師祖身邊,師祖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師祖上次送我的青瓷傘,我用得可趁手了。對了,師祖,今日你幫我綁頭髮吧,我還要上次那種發式。”
說完,他轉過身。
鍾離越水看著青年的背影,慢慢將手腕上的紅『色』髮帶取下,手正要捉住青年的長發時,卻『摸』了個空。
青年消失了,像是從未存在過,包括一旁的白貓,此時也消失了,只有他還留在原地。
鍾離越水攥緊手裡的紅『色』髮帶,閉上了眼。
——
“方『潮』舟,修仙這條路從來沒有捷徑。”
“方『潮』舟,你自作主張中斷了洗髓,你說該不該罰?”
“生同衾,死同槨,方『潮』舟,我定不會負你。”
“哪裡疼?”
*
方『潮』舟,若我說修仙這條路有捷徑,你可願意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