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潮舟目光掃過兩位師弟, 還未張嘴,有人踏入結界。
走在前面的人是大師兄,他後面是薛丹融。大師兄進來後, 就看向方潮舟, 眼神裡明顯有著不讚同。這個眼神一下子就讓方潮舟意識到大師兄和薛丹融可能都聽到了。
他不由看向薛丹融。
薛丹融雖戴著帷帽, 但他感覺對方的心情應是不大好。
何師弟、戴師弟瞬間噤若寒蟬,尤其是何師弟, 他迅速從方潮舟身邊走開。而方潮舟被人捉住編排現場, 難免有些心虛, 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處理這個場面, 乾脆裝成縮頭烏龜, 含糊道一句。
“我困了,先睡了。”
他單獨設了個小結界, 藏身於中, 翻出錦被鋪在地上, 背對著眾人躺下。
起初並無睡意,但今日畢竟走了一天, 方潮舟宅了許多日, 很久沒有這麽勞累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等再醒來, 是發現自己身上壓了一個人。
方潮舟嚇得一激靈,眼前黑黢黢的,他以為是鬼, 本能反應是想叫,但剛張開嘴,唇就被捂上了。
捂著他唇的手很燙,燙意從手心傳到他的臉上。
“師兄。”來者低沉的聲音讓方潮舟反應過來,其實對方不說話,他也反應過來了,驚嚇過後,他就聞到壓著他的人身上的冷香。
方潮舟發現是薛丹融,不由松了一口氣,繃緊的身體瞬間放松。放松後,他又察覺出不對勁。
他……好像被綁住了。
確切說,是上半身被綁住了,下半身是自由的。
方潮舟掙了下,費力將唇上的手掙開了些,“你這是做什麽?”
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薛丹融的輪廓,並看不清神情。
“師兄說我這是做什麽?”薛丹融的聲音很輕,“白日師兄不給我機會說話,我只能這樣了,綁著師兄,師兄才不會躲我。”
話落,方潮舟感覺自己的唇被輕輕碰了一下。
薛丹融在親他,甚至想抵開他的齒關。
可方潮舟知道這裡還有其他人,大師兄他們都在,動靜太大,說不定會被發現,所以他死死咬著牙,但在薛丹融越來越凶猛時,他實在抵抗不了後,忍不住咬了下對方的舌頭。
舌頭退了出去,可周身的溫度變得更低。
方潮舟微微側開臉,“大師兄……還有兩位師弟都在,你……你不要亂來,而且……而且我們又沒什麽關系。”
話方落,便聽到薛丹融的聲音。
“那我們就去別處,這裡的確不是一個好說話的地方。”
方潮舟都不知道自己被帶到哪裡,他被薛丹融攔腰抱出結界,期間鮫帶覆眼。薛丹融不讓他看。
“夜裡的障氣重,師兄木靈根,恐傷眼。”
可他總覺得薛丹融拿這個哄騙他,“夜裡障氣那麽重,你看得清?”
“我有清障法器。”薛丹融回。
“你找大師兄要的?”
薛丹融說:“不是。”
這兩個字讓方潮舟怔了一下,薛丹融的意思是他自己有清障法器。
方潮舟終於感覺自己被放了下來,他後面好像是一棵樹,他想將眼上的鮫帶取下來,可他手被綁在了,現在能動的只有腿,修為也被捆仙繩製住。
清完魔氣的薛丹融修為似乎更高了,他都不知道薛丹融是什麽時候破開他的結界,拿捆仙繩捆的他。
“師兄為何不問我,明明有清障法器還要同大師兄一隊?”薛丹融的聲音在黑夜裡聽起來格外清冷,是方潮舟熟悉的清冷,像是玉石相碰發出的樂聲。
方潮舟抿抿唇,“同大師兄一隊,不是挺好的嗎?”
“是挺好的,要不然怎麽能聽得到師兄編排我的話,師兄,他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你說,我到底喜歡誰?”
方潮舟猛地一抖,他感覺自己的腰帶上多了一隻手。
“師兄答不出來嗎?”無論是薛丹融的聲音,還是薛丹融的動作,都是慢條斯理的,衣服摩擦的聲音,在方潮舟覆眼的情況下被無限放大。
方潮舟腦子裡難免閃過很多不和諧的東西,這裡可是野外,雖然障氣重,但他們宗門的人來了不少,除此之外,這裡還有開了靈智的仙草仙花和妖獸,被它們撞見也是不行的。
況且,薛丹融都拒絕跟他結道侶了。
“這個問題答不出,那我便換一道簡單的,我跟那兩人也有同樣的疑惑,有個人造謠我喜歡別人,他是不是喜歡我?”
腰帶掉在地上。
方潮舟忍不住將身體抵在樹上,“你……有話好好說便是,你先把我身上的捆仙繩解開,還有我眼睛上的鮫帶。”
猛然吸了一口氣。
他咬咬牙,換了語氣,“薛丹融,你放開我,我們是什麽關系,由著你這樣壓著我?你是覺得我好哄騙是嗎?你說喜歡我,我就要理你,你說不與我結道侶,就能把我甩到一邊,連去做什麽,都不知會我。”
那隻手頓住。
方潮舟知道自己這一天的行為很幼稚,可他實在忍不住,那一夜他問了薛丹融,為什麽說為時尚早,可薛丹融就是不回答。
他自以為自己與薛丹融兩情相悅,什麽事情都能說,他從坦白心意後,便不會瞞薛丹融任何事情,這是他的原則,可薛丹融並不。
雖知道劇情已經偏離原著,可若這條線又被扭回去了呢?
跟被蒙眼的方潮舟不同,薛丹融用法術定住夜明珠燈,懸在半空,足以將眼前人看得清清楚楚。被覆眼的青年生得白皙,鮫帶幽藍,因為剛睡醒,長發有些凌亂地黏在側臉和脖頸間,又因此時被綁,竟有幾分楚楚可憐之態。
薛丹融垂了下眼,又抬起,他松開了方潮舟身上的捆仙繩,卻又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腕,將人摟進懷裡,“我沒有覺得師兄好哄騙,我只是想再多賺點錢。”
方潮舟本來是準備一把推開對方的,但聽到這句話愣住了,“啊?”
“師兄曾與我說凡人成親要三禮六聘。”薛丹融輕聲說。
方潮舟感覺自己明白了,修士之間的結道侶可以複雜,也可以簡單,簡單的話,私下兩人實行結道侶儀式便可,若要複雜,就宴請賓客,昭告天下,當著眾人面結道侶,但還是跟凡人有些區別,凡人成親當日,要十裡紅妝,才最是隆重,但修真界往往並非如此,一般的名門正宗都辦得很簡陋,不講奢靡之風,以立仙風道骨的樣子。
只有像黯魂門這樣的魔修門派,提親都能弄得如此浩大。
方潮舟實在沒有想到薛丹融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拒絕他。
“你要賺錢為什麽不跟我說?而且我只是說凡人那樣子,你看我們修真界又不時興那一套。你沒錢,我有錢啊,我把我的錢都給你。”
薛丹融聲音悶悶的,“可當初黎一燁向師兄提親,帶了許多東西,我算過了,我自己的,加上我雙親留下的,現在勉強跟黎一燁打個平手。”
方潮舟察覺薛丹融情緒低落,立刻安慰道:“你跟他比做什麽,他活了這麽多年,又是黯魂門的……等等,打個平手?”
他一把推開對方,要抓下鮫帶的時候,卻又被扣住手。
“師兄,不能取下。”
方潮舟的心神不在鮫帶上,他不敢置信地偏了下頭,“我沒聽錯吧?你跟黎一燁上次來提前帶的東西打成平手了?你不是個窮鬼嗎?”
他記得原著裡對薛丹融的定位是父母雙亡的可憐孤兒,靠師祖、師父等人扶持長大。
這可憐孤兒不都是窮鬼嗎?
是作者省略了幾個字嗎?
父母雙亡但繼承了一大筆遺產的可憐孤兒?
薛丹融怔了一下,“勉強算是平手。”
方潮舟回想了下黎一燁當初來提親,門下魔修報的那一長串聘禮單子,就忍不住打了個嗝,然後飛快說:“我的錢不借給你了,那還是我的。”
“我的也是師兄的。”方潮舟感覺到自己手上多了一隻儲物戒,“這是我這一多月賺的,我爹娘的東西保存在另外一處,等回了天水宗,我把它們都給師兄,此後我的所有東西都是師兄的。”
方潮舟雖然不愁吃穿,甚至也過得比普通修士好得多,但天降這麽大一筆財富,他還是忍不住發愣,等到身上突然涼快,他才猛然清醒。
“你……你……”他結巴地一時說不出話。
相比,薛丹融的聲音很鎮定,“我本來想等到結道侶之後,再同師兄雙修,但我覺得我等不了,再等下去,師兄又要說我喜歡其他人了。”
後面那句話,他湊在方潮舟耳旁說的——
“我回來的那日,用了師兄在地下妖境贈予我的手帕,衝了涼水。”
老司機方潮舟一張臉瞬間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