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愣愣地交了藥膏, 不僅如此,方潮舟見對方把藥瓶打開,用指腹沾了些許白膏, 還遲鈍著。
若不是身上疹子實在太癢了, 他恐怕還七葷八素的。
“小師弟, 你把藥膏還給我吧。”方潮舟一邊說,一邊伸手想去拿, 可面前的少年卻避開了他的手, 語氣淡淡地說。
“我幫師兄擦, 師兄把衣服褪了。”
“不……我自己……”方潮舟的話沒能說完, 薛丹融的指尖已經碰上了他的脖子。清亮的藥膏塗了上去, 癢痛瞬間少了些許。他往後躲了躲,磕磕絆絆的把後面的話努力接上了, “我自己塗, 不勞煩小師弟了。”
眼前的少年瞥見方潮舟的躲避, 長睫下的烏黑眸子微微一閃,隨後, 更是俯下身子, 靠了過去。
“師父說同門師兄弟應當友愛謙恭,只是我笨拙,不知該如何去做, 今日恰逢師兄身體有恙,我才大著膽子,去努力學著去友愛同門, 沒想到師兄嫌我,連塗藥都不願意讓我來做。”
隨著說出來的話,他越靠越近,近到方潮舟避無可避,再避就只能摔下凳子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覺得太勞煩小師弟,小師弟今日已幫我許多了。”方潮舟想了想,又道,“不如小師弟去五師弟那裡轉轉,問問五師弟有什麽需要幫助之處?”
薛丹融看著幾乎快掉下凳子的方潮舟,乾脆又湊近了些,“師兄這話不是故意打發我嗎?若是師兄讓我幫塗藥,我才敢相信師兄不是嫌我,也敢有勇氣去五師兄那裡,要不然師兄嫌我,去了五師兄那裡,他也是嫌我的。”
方潮舟伸手抓住了桌子邊沿,勉強穩住身體,“他怎麽會嫌你?歡喜還來不及。”
“他為何歡喜?”
薛丹融的突然反問,讓方潮舟啞口無言,他又不能直說杜雲息喜歡對方。一是杜雲息自己沒說,不能由他來說,二是他若直說了,萬一薛丹融默默遠離杜雲息了,那就是他的罪過了。
“有人幫忙,任誰都會歡喜的。”方潮舟勉強答了一句,可這句話徹底把自己兜圈子裡。
“那師兄就不該拒了我。”薛丹融靠得更近,近到方潮舟再也坐不穩,直接往下摔去,不過有一隻手先扶住了他的腰,“師兄身上的疹子真紅,再不擦藥,怕是師兄自己也忍不住了吧。”
嗚嗚嗚,是忍不住了。
方潮舟都想哭了,癢哭了。
“小師弟,你就把藥膏還我吧。”方潮舟幾乎是咬著牙說的。
“可我不放心師兄自己塗藥,萬一有哪些地方沒塗好呢?”
“不會的,我……”方潮舟的話被截斷。
少年的聲音清朗,“除非師兄讓我在旁邊看,要不然我還是不放心,師父聽聞了師兄的症狀,很是擔憂,我必須親眼見到師兄情況好轉,這才好回去回話。”他頓了一下,對方潮舟露出了一個笑,“師兄好不好?”
色令智昏!
實在是色令智昏!
方潮舟忍不住一直罵自己,一邊塗藥。明明不該答應對方這種要求,可是他一看到對方的那個笑,不知為何,竟暈暈乎乎點了頭,造成現在進退兩難的地步。
即使微微背過身體,但因為床邊站著一個人,方潮舟還是很不自在,尤其對方還是薛丹融,若是其他人,他尚且不會如此。
可那人偏生是薛丹融。
方潮舟雖然有意拖延時間,塗了半天的手臂和小腿,可真正要緊的地方已經快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他咬咬牙,側過臉看向床邊的少年,本想強硬地趕對方出去,可看到對方那張臉,氣焰瞬間消了一半,變成了商量的語氣。
“小師弟,我要褪衣了,你要不還是先出去吧?”
薛丹融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師兄為何要防我?師兄莫非……莫非認為我是什麽禽獸不如之人?會佔了師兄的便宜?”
“當然不是,我……我……”方潮舟歎了口氣,因為嘴笨,他有些生氣了,生自己的氣,也生薛丹融的氣。他氣呼呼地轉回臉,心裡不由想——
薛丹融愛看就讓他看去,縱觀那麽多小說話本,還沒有哪個備胎攻被主角受看了身體吃了虧的。
況且看算什麽,薛丹融摸都摸過了。
想到這裡,方潮舟催眠自己是個沒臉沒皮的,就直接把自己的褲子扒了,他有意膈應薛丹融,故意大咧咧地塗藥。
本想仔仔細細地塗藥,可塗到一半,他還是受不了,胡亂塗了塗,就忍不住想把褲子扯上去,可這時,卻聽到一句話——
“師兄那裡沒塗到。”
薛丹融的語氣最平靜不過,但方潮舟因為這句話,臉瞬間就變紅了。他不敢回頭,連話都不敢說,隻想快點把褲子穿上。
床邊有人歎了口氣,還說:“罷了,師兄這般粗心,還是我來吧。”
半個時辰後。
洞府裡只剩下方潮舟一人,他縮在被子裡,直到過去了很久,才把頭從被子裡探了出來。
身上已經不癢了,可他現在更不自在了,臉上的熱度在半個時辰裡就沒有消下,甚至中途還往上升,弄得薛丹融還問他,是不是藥膏出了問題。
哪裡是藥膏出了問題,是他出了問題。
這一切都怪他自己色令智昏。
若不是他一時被薛丹融的美色迷昏了頭,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方潮舟瞥到放到枕旁的藥瓶,就忍不住抬手重重打了下自己的額頭,可是打頭也不會沒了剛才的記憶,反而因為羞恥,更是記得清清楚楚,甚至他還隱隱覺得腿根處還殘余著對方的手溫。
不行!不能再想了!
方潮舟猛地從床上爬起來,薛丹融明明忘了與他的兩年記憶,照對方的性子,是不可能幫他擦藥的才對,莫非是鍾離越水沒洗掉薛丹融的記憶?
也不對,鍾離越水怎麽可能會沒洗掉薛丹融的記憶?
但肯定有哪裡出了問題,方潮舟覺得不是自己的錯覺,薛丹融對他的態度明顯有些奇怪。
方潮舟不想要這種特殊的態度,他不願意跟薛丹融牽扯太深,不僅僅是因為對方那些追求者,更是因為即將發生的入魔。
按他推算,離原著裡他入魔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如果他喜歡薛丹融,那場入魔估計就跑不掉。方潮舟不願意入魔,原身都因為入魔,無法控制自己,做下許多惡事,如果是他入魔,恐怕更無法控制自己了。
必須要想個法子才行,不僅僅是他不能接近薛丹融,薛丹融最好也不要再來接近他。
他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穿書人士,也許主角薛丹融找到了真愛,這本書走完劇情,也許他還有機會回到現代。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跟薛丹融在一起,他護不住對方的。
但這件過敏事情還是讓方潮舟變成了縮頭烏龜,在洞府裡躲了近半個月,才重新出門去師父那裡。
他是去報名去地下妖境的。
隔往日,方潮舟絕對不會去那麽危險的地方,但他現在想突破元嬰。只要活著從地下妖境出來的修士,修為都能再上一個境界。
原著裡的原身沒死,他應該也能活下來吧。
方潮舟去地下妖境,多少抱了賭博的心思。
這次他去師父那裡,總算只有他一個人。在方潮舟表明了來意後,師父一時沒說話,許久之後才開口:“你想好了?”
“想好了,師父,我之前一直想跟妖獸簽訂契約,這次去,說不定能有機緣。”方潮舟沒有直接把自己想突破元嬰的目的表達出來。
師父聞言,緩慢地點了頭,“出去歷練一番也好,其他四個峰這次去地下妖境的弟子不在少數,你身為我的二弟子,自然不能躲著,還有兩個月余,你好好修煉。對了,那把傘你可看了?”
“看了,謝謝師父贈我法器。”方潮舟說。
“你給那把傘起名了嗎?”師父問。
給法器起名,幾乎就是讓法器認了主。
方潮舟聽到這話,搖了搖頭,“尚未,要不師父幫我起一個?”
“你自己的法器自然是要自己起名,它若喜歡你起的名字,就會回應你,回去吧。”師父說完就趕客,方潮舟本以為還有考核,哪知道沒有,暗暗松了一口氣,連忙回去了。
回去後,他看到還擺在桌子上的傘,想了想,走了過去,將錦盒裡的傘拿了起來,撐開。
青瓷的傘面,像漿洗過後的天色,撐開後,傘簷隱有一層冷調的藍光。傘柄光滑,明顯是細細打磨過的,內面骨節由近乎透明的絲線纏繞著,窺出此傘的名貴之處。
起名……
起什麽名好?
方潮舟站在傘下,盯著傘內面看,大師兄的劍叫萬鈞劍,小師弟的劍叫斷水劍,聽上去都很高大上。他冥想苦心,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我們不學別人,還是樸素點,要不你就叫油紙傘吧?簡單易記。”
話落,傘毫無反應。
方潮舟還等了一會,見傘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才確定對方是不喜歡自己這個名字。他有些訕訕,絞盡腦汁,終於又憋出一個名字,“你傘面是青色的,不如就叫你大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