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第二天還要繼續上工, 所以就算整個劇組聚在一起吃飯也很自覺地沒有喝酒。
差不多到八點大家都散了。
K市有舉辦中秋活動的習俗,中秋燈謎大會正好就在酒店附近,酒店的樓下一片嘈雜,很是熱鬧。
劇組的人在酒店門口分別, 三兩一組, 各自去玩。
當然, 平日裡和寧舟關系好的幾個年輕演員這會兒也沒往寧舟身上湊。他們又不是瞎子,從中午寧舟和蔣杭庭出現在他們面前開始,兩個人就像是連體嬰一樣,就沒見他們分開過。
今晚的月光已經夠亮了,他們這些電燈泡沒必要再發光發熱。
倒是王一清把蔣杭庭拉到一邊, 警告蔣杭庭:“我知道你和寧舟今晚小別勝新婚,但你給我悠著點, 他明天還要拍戲, 我這裡可不給請假的。”
“我是那樣的人嗎?”蔣杭庭斜了王一清一眼。
王一清:“呵呵。”
王一清:“誰浪誰知道。”
蔣杭庭:“……”
王一清嫌棄地揮揮手,“趕緊和寧舟去逛逛, 我就不當電燈泡了。”
蔣杭庭走得乾脆,轉身走到寧舟面前, 和寧舟十指相扣地離開。
王一清看得一片牙酸, 嘖,這狗糧,嘎嘣脆。
今夜的月光很亮, 圓圓的就像個白玉盤掛在天上, 撒下的銀輝鋪了滿地。
周圍是嘈雜的人群,蔣杭庭和寧舟像對普通情侶一樣走在擁擠的人潮中。
街道兩旁掛滿了燈謎的紙條, 每張紙條前都圍著幾個人,或沉思或直接掏出手機找燈謎的答案, 鬧鬧哄哄的,充滿了煙火氣。
燈謎的獎品很簡單,香皂牙膏等等生活小用品,人們聚在一起也不是為了獎品,隻為湊個中秋節的熱鬧。
玉兔形狀的巨型花燈聳立在道路中央,抬頭望著天空上的月亮,除了挑戰審美的七彩燈光外,倒也算栩栩如生。
寧舟看著玉兔花燈愣了一下,久遠的已經模糊的記憶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那年他幾歲?
七歲還是八歲來著?反正還很小就是了。
不過那天不是中秋節,而是元宵節。他的父親寧長雄先生終於擠出時間在元宵節的晚上和張瑤帶著他一起去逛元宵燈會。
那天也像今天這樣人來人往,小豆芽一樣的寧舟坐在寧長雄的肩膀上,樂呵呵地詢問路邊花燈的造型,寧長雄耐心為他解答。
燈會的街區有賣小花燈的攤位,小寧舟吵著要買一盞小花燈。
那時候的寧長雄應該還是願意寵著兒子的,讓張瑤掏錢給寧舟買了一盞兔子花燈。
兔子花燈製作得惟妙惟肖,燈棒上有個開關,摁下開關後兔子花燈不僅會閃爍五彩的燈光還會唱歌。
小寧舟很喜歡這個花燈,因為他就是屬小兔子的。
那時候小寧舟可高興了,覺得爸爸媽媽都在身邊的元宵是最幸福的元宵。
可惜好景不長,寧長雄的下屬給寧長雄打來一通電話,說公司有急事要寧長雄回去處理,寧長雄隻好把小寧舟交給張瑤,自己急匆匆地離開了。
小寧舟心裡有些失落,但想到媽媽還在身邊,他就緊緊牽著媽媽的手,一蹦一跳得繼續往前走。
變故就在這時候發生了。
後面撞上來一個人,小寧舟一個踉蹌,手上沒拿穩,花燈掉到地上,他隻好松開張瑤的手去撿掉在地上的花燈。
這是爸爸買給他的,爸爸已經很久沒有給他買玩具了,他要好好珍惜。
小寧舟珍而重之地將花燈撿起來,抬頭想向媽媽炫耀,卻沒看到張瑤。
那一瞬間,小寧舟慌了。
他站在原地,手舉著小兔子花燈,手足無措。
周圍全部都是陌生人,投射在他身上的影子就像是張牙舞爪的巨獸,仿佛下一秒就會張開血盆大口將他吞吃入腹。
小寧舟心裡害怕急了,他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想著媽媽應該很快就會來找他了。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來詢問小寧舟的大人越來越多,卻沒有張瑤。
小寧舟的手緊緊攥著花燈,抿著唇一言未發,眼淚在眼眶裡蓄了很久都不敢掉下來。
警察來了,小寧舟看到熟悉的製服終於忍不住哇得一聲哭了。
警察想要帶著小寧舟離開,可小寧舟卻倔強地站在原地,抽抽搭搭地說道:“我不走……我媽媽……媽會回來找我……”
老師說過了,如果和爸爸媽媽走失,就站在原地不要動,也不要和任何陌生人說話更不要和陌生人走,爸爸媽媽很快會回來找他的。
可是他已經站在這裡好久好久了,媽媽為什麽還不來找他?媽媽是不要他了嗎?
夜色越來越深,警察為了安撫小寧舟的情緒並沒有強行將小寧舟帶離,盡量從寧舟的口中問出更多信息,最後終於聯系上了寧長雄。
寧長雄得知後匆匆放下手上工作,給張瑤打了個電話。
電話裡張瑤語氣焦急而自責,“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接電話的。我要是不接電話,就能看住舟舟了。”
寧長雄語氣煩躁,“夠了,現在和我去把舟舟接回來。”
十幾分鍾後,寧長雄和張瑤趕到燈會街區。
寧長雄看到站在警察身邊小小一個的寧舟並沒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慶幸感,反而很憤怒。憤怒小寧舟到處亂跑,給他惹麻煩。
他快步走上去,沒注意到寧舟看他時驚喜的眼神,一巴掌重重地拍小寧舟的手上,“我讓你亂跑!跑丟了怎麽辦?”
小寧舟吃痛,手上緊握的花燈飛了出去。
小兔子花燈的質量不是很好,重重地砸在地上後立馬散架。
能唱歌的小物件還沒壞,依舊播放著悅耳的音樂,但是小兔子卻已經四分五裂。
小寧舟愣愣的看著散架的小兔子,沒有哭,眼淚卻止不住一直從眼眶裡湧出。
下一秒張瑤撲過來把小寧舟抱進懷裡,哭得聲淚涕下,“舟舟還好你沒事,你要是出事了媽媽該怎麽辦啊!”
重新回到媽媽的懷裡,小寧舟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好似自言自語地說道:“媽媽,我一直都在這裡,你為什麽不回來找我?”
“啊,不好意思。”
有人撞了寧舟一下,將寧舟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朝那個人說道:“沒事。”
然而下一秒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因為他的視線裡沒有蔣杭庭了。
那遙遠的恐慌再次侵襲了寧舟的內心,盡管理智告訴他蔣杭庭不會扔下他不管,可是深埋在心中的陰影化作附骨之疽緊緊地纏繞著寧舟。
他的手不由得攥緊,張嘴想要喊人,卻像是失聲了一般,什麽也叫不出來。
額頭上析出汗珠,被冷風一吹,涼意便要滲入皮膚。
那一瞬間,寧舟好像又回到那個熱鬧的街區,來來往往都是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歡聲笑語,只有他是被拋棄的。
“怎麽了?”
熟悉的聲音在寧舟耳邊響起,寧舟呆愣地轉頭看向聲源處。
蔣杭庭就站在那裡,一臉擔憂地看向他。
寧舟腦中一片空白,顧不上這裡是哪裡,也顧不上周圍有多少人,撲過去一把抱住蔣杭庭。
很緊,仿佛要把自己鑲入蔣杭庭的身體裡,這樣就不用和蔣杭庭分開了。
感受到寧舟身上傳來的強烈不安,蔣杭庭有些慌了,回報住寧舟,“舟舟,我在,我就在這兒,哪裡也沒去。”
許久,懷裡的人才有了反應。
“蔣先生,你剛剛去哪裡了?”他還把臉埋在蔣杭庭的胸口裡,顯得聲音悶悶的,還有些沙啞。
蔣杭庭:“我看到這個覺得很可愛,也很適合你,就過去買了。”
蔣杭庭說著舉起一邊手,並按下燈棒上的開關。
輕快的音樂聲響起,寧舟把頭從蔣杭庭的胸膛裡抬起,看向蔣杭庭提著東西的手。
五彩閃爍的燈光映照在寧舟的臉上,眼角的淚光微閃。
這是一個玉兔造型的花燈,比寧舟記憶裡的那隻小兔子精致了許多,不變的依舊是豔俗的五彩燈光和歡快的音樂。
寧舟笑著吐槽:“它好醜。”
卻不自覺伸手,把花燈接過來,緊緊攥在手中。
蔣杭庭低頭在寧舟的額頭上親了一口,雖然不知道小孩兒剛剛為什麽有那麽大的反應,但沒和寧舟說一聲他就離開,確實是他的錯,
蔣杭庭柔聲道歉:“對不起,以後我去哪兒都和你說好嗎?”
他或許能猜到寧舟為什麽睡覺的姿勢會那麽極度缺乏安全感了。
在寧舟內心深處,有一道極深的傷疤,時間也無法將其愈合。
寧舟覺得自己有些丟人,這麽多年一個人都走過來了,今天竟然會因為短暫的時間沒看到蔣杭庭而情緒失控。
他一手舉著玉兔花燈,一手被蔣杭庭緊緊握住,低頭看著地下,任由蔣杭庭牽著他往前走。
前面的蔣杭庭突然停住,寧舟一時不查撞了上去。
一聲輕歎在寧舟頭頂響起,寧舟覺得有些囧,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然後抬頭假裝無辜地看向蔣杭庭,“怎麽不走了?”
蔣杭庭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深沉,仿佛將整個夜空都裝了進去。
他忽然來了一句,“今晚夜色很美。”
寧舟微微一愣。
而後笑著仰頭親了蔣杭庭一口,“我也是。”
“我最喜歡蔣先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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