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家的老宅很大, 五進的大宅子,又有花園庭院,一趟走下來都要花半天的時間。
寧舟他們是二十九回的老宅。到了晚上, 陸雪柔意味深長地讓寧舟好好休息, 養足精神,以應對明天要發生的事。
寧舟回到房間,坐到床上,抬頭問蔣杭庭, “媽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也知道我們蔣家家大業大, ”蔣杭庭坐下,攬住寧舟的腰,“我爺爺這一支是蔣家的主支,每年過年很多再外工作的蔣家人會回來, 他們也回到老宅。”
蔣家的宗族觀念比較重,很多地方仍保持著以前的習俗。
每年春節, 散在世界各地的蔣家人只要有空就會回來過年, 和蔣老爺子關系近的會住在老宅裡,其他人大多都住在鎮上的其他宅子裡。
這其中,真正回來探望蔣爺爺或者祭祖的並不多, 那些關系比較遠的,只是想在蔣爺爺面前露下臉,刷一波存在。
蔣杭庭的爺爺這一支人丁稀薄,只有蔣道闌一個兒子,又只有蔣杭庭這麽一個孫子。
也正是因為如此,蔣杭庭的家人能這麽快就接受蔣杭庭和一個男人結婚這一點, 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言歸正傳。
寧舟從蔣杭庭口中“家大業大”中聽到了一絲絲的壓力,他有氣無力地把下巴擱在蔣杭庭的肩膀上, “你說說看,回來過春節的一共有多少人?”
蔣杭庭還真在寧舟面前掰掰手指頭,“我算算啊……”
蔣杭庭:“有一百來人吧。”
這還是拒絕掉一些人後剩下的,要是不拒絕的話,每年攀親帶故過來這裡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寧舟整個人摔在床上,成大字形躺著,雙眼無神看著天花板。
一想到明天要見那麽多人,他就覺得頭大。
蔣杭庭跟著躺下,安慰他,“放心吧,明天還是媽出面。你就跟在媽後面,媽什麽時候笑你就跟著什麽時候笑。”
“你說得簡單。”寧舟一個翻身趴在蔣杭庭的身上,“那麽多人,你認全了嗎?”
“那還真沒有。”蔣杭庭把手放在寧舟的後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到時候會重點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你記住他們就行,其他人都是無關緊要的。”
蔣杭庭接下來就和寧舟講了一些重要的人。
真正關系近的,也就只有蔣杭庭堂叔那兩家子。
蔣杭庭的叔爺早年間移民國外,他的兒子孫子在國外創下家業,奈何以前的奔波傷了叔爺的身體,沒來得及享受晚年生活就去世了。
蔣杭庭的叔爺有兩個兒子,蔣道林和蔣道成。
他們的年齡都比蔣道闌小,但他們的兒子結婚早,現在都有孩子了。
蔣杭庭簡單的將兩個堂叔的家庭成員和寧舟講一遍,明天寧舟見到人心裡也有底。
“不過你不用擔心。”蔣杭庭親親寧舟的眉頭,“明天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寧舟還能說不嗎?
既然已經和蔣杭庭結婚,總不能遊離於蔣杭庭的家庭之外。
再說了,他也不是委屈求全的人,他會做出努力讓蔣杭庭的家人接受他。但如果對方真的對他有偏見,還端著,那他也不會拿熱臉去貼冷屁股。
說的難聽一點,他是和蔣杭庭過日子的,蔣杭庭愛他寵他就行了。其他人不同意?那又算得了什麽呢?
蔣杭庭大概知道寧舟在想什麽,親親他,“這才是我的舟舟。”
無所顧忌,不會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正所謂關心則亂,蔣杭庭何嘗不知道寧舟現在這般戰戰兢兢都是因為顧忌他不好做,不然以寧舟的性格,又怎麽會在乎別人的看法呢?
“我和你結婚,就是只有我和你。”蔣杭庭正色道:“你不用把我的家庭當成一個擔子壓在自己的肩膀上,如果你不適應大可提出來,我會幫你分擔。”
“如果帶你回家,讓你覺得有壓力了,那我們就不回來。”
寧舟是他的伴侶,他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但是如果告訴全世界的過程讓寧舟難受了,蔣杭庭寧願藏著掖著。
寧舟才是他的指向標。
“我知道。”寧舟其實已經想開了,“我會保持一顆平常心的。”
他朝蔣杭庭揚唇笑了笑,神態放松,是真的放下了。
“乖。”
蔣杭庭摸著寧舟的額角,誇讚了一聲。
他抬頭親吻寧舟,嘴唇還沒觸碰上,寧舟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寧舟起身,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並沒有避諱蔣杭庭在場,直接接了起來。
電話是賈雲嘉打來的。
賈雲嘉:“舟子,明年就是大年三十了,你要回來嗎?”
寧舟大概知道賈雲嘉在幫誰問這個問題,隻道:“不了,我今年在蔣先生家過年。”
“我都忘了你現在不是孤家寡人了。”賈雲嘉頓了一下,有些猶豫,大概幾秒鍾後,他才開口,“中午的時候,你媽媽來找我了。她很關心你,從我這裡打聽你的消息,話裡話外都希望你能回家過年。”
就算到今天,賈雲嘉依舊覺得寧舟和家人之間的矛盾不是不可調和的。張瑤經常通過他了解寧舟的一些事情,提起寧舟的時候,也很自責和傷心。
本來賈雲嘉不想和寧舟說這件事的,他是寧舟的好友,他尊重寧舟的選擇。
只是加上今年,寧舟已經有三年沒回家過年了。中午張瑤來找他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張瑤快哭了。
所以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給寧舟打了一個電話。
賈雲嘉又道:“舟子,她畢竟是你媽,對她讓步其實不丟人。你這麽強,又是何苦呢?”
寧舟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所以你今天是來當說客的?”
寧舟怎麽會不知道賈雲嘉心中的想法,不僅賈雲嘉這麽想,甚至認識他的人大部分都這麽想。
張瑤的表面功夫做得實在是太好了,以至於別人都以為他的離家出走是一時的叛逆,是不聽話,是他對不起張瑤。
賈雲嘉囁嚅了一下,還在斟酌著怎麽勸寧舟,就聽到手機裡傳出另外一個人的聲音,“想讓寧舟回家也可以,讓他們自己開口。”
蔣杭庭的聲音低沉,就算隔著手機,賈雲嘉依舊能夠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他的喉結滾了滾,有些艱澀地開口:“蔣先生,您比寧舟大,比寧舟成熟,你應該理解父母對孩子的愛。所以你應該勸勸寧舟,而不是一味的縱容他。”
說完這一段話,賈雲嘉像是用盡所有力氣一般。
蔣杭庭目光黑沉沉的,直接質問道:“你覺得你是在為寧舟考慮嗎?”
“對。”賈雲嘉挺挺胸膛,有些虛張聲勢,“我是他的發小,我肯定是為他好的。他現在這樣,以後肯定會後悔的。沒有一對父母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
蔣杭庭又問:“你知道寧舟身上發生什麽事嗎?”
再問:“你感受過寧舟所受到的傷害嗎?”
賈雲嘉被問得啞口無言,張張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麽回答。
可是那是寧舟的父母啊,他們怎麽可能讓寧舟受到傷害呢?
“既然你什麽都不知道,你又有什麽資格讓寧舟談原諒談退讓?”蔣杭庭最後詰問道。
不等賈雲嘉回答,蔣杭庭直接掛斷電話。
等對上寧舟的視線,蔣杭庭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信號太差,自動掛機。”
“掛就掛了吧,”寧舟衝蔣杭庭豎起一根大拇指,“蔣先生,你剛剛帥呆了!”
他往前一擠,把自己擠到蔣杭庭的懷裡,並不覺得傷心或者失望,甚至有些開心。
從他離開寧家開始,身邊的人都無法理解他的做法,勸他和家裡的妥協的,賈雲嘉不是第一個,肯定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只有蔣杭庭是完完全全站在他這邊的,是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義無反顧就站在他這邊的人。
寧舟興奮於這個人是蔣杭庭,他最在意的蔣杭庭。
至於賈雲嘉今天傷害到他了嗎?
並沒有。
寧舟早就從察覺到賈雲嘉的心思。
賈雲嘉從小就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裡,對他而言,父母是這世上最堅強的後盾。所以他無法理解寧舟為什麽會和父母決裂,再加上張瑤表面功夫做得好,在賈雲嘉面前表現出一副後悔和慈愛的樣子,就更讓賈雲嘉無法理解了。
在賈雲嘉看來,張瑤已經退後了無數步,卑微得不能再卑微了,寧舟怎麽就不能退後一步呢?
所以寧舟和賈雲嘉的矛盾自然而然就產生了。
這個矛盾就是埋在他們友情中的一枚遙控炸.彈,而操控遙控的人,就是張瑤。
有時候寧舟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張瑤親生的,她為什麽會想剝奪他的所有?
親情、友情……
她都要從中作梗,破壞得乾乾淨淨,讓他成為一個孤島。
寧舟始終想不明白,張瑤這麽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以前寧舟還會糾結這個問題,然後一次又一次讓自己遍體鱗傷。不過估計是傷害多了,寧舟也就慢慢習慣了,那些結痂的傷口都化成繭,便不再感到疼痛了。
麻木了嗎?
應該沒有,起碼他的心裡一直藏著一道可以透光的地方。
寧舟抬頭看向蔣杭庭,嘴角向上揚起,眉眼彎彎。
他的光,終究還是透進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晚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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