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話音落下,路聽琴發現自己半透明的身影淡化。
漂浮的光球散發出重疊的光暈,交匯成一片白光。路聽琴發現眼前再度失去事物的景象,變作之前的狀態。
路聽琴向四周探去,摸到一個微涼的輪廓,知道自己回到了玄清道人的紙船上。他側耳靜聽,萬丈高空上寂靜無聲。
“師父?”路聽琴輕聲問。
紙船平穩,沒有一絲波動。路聽琴坐在其上,他看不見參照物,不知紙船是否在移動,雙膝並攏,手搭在膝蓋上等了半晌。
“重霜?”路聽琴再喚。
他覆著一層白霜的眼眸看著身前,想從純白的世界中找到熟悉的路標。忽然,他眼前空間波動,一道黑金色的光團擠了出來,躍動著往路聽琴的方向撲來。
“師尊!”小黑龍扭動著縮小身軀,“啊,仙、仙仙尊……我不是故意叫錯的……
黑金色的光團之後,是一道冰藍色的蝶影。
路聽琴繃緊的身體放松了,他攤開一隻手,掌心向上放在胸前。“師父,重霜,你們來了。”
小黑龍噌地一下飛過來,將自己盤在路聽琴的掌心上,尾巴熟練地勾住路聽琴的小指。“仙尊,剛才沒事吧。”
玄清道人讓紙船放大,自己坐在路聽琴身邊,手指搭上路聽琴的脈搏,“你出來的比我預計的要快很多,天樞不願多說?”
“沒有,很詳盡。”路聽琴道,“是我自己不想多看。”
路聽琴捏住小黑龍的尾巴尖,手指前後摩挲了一遍,確定光滑的鱗片上沒有一根倒刺,而後又摸向脖頸處,想找金鱗應該在的位置。
“師父,我在回憶中看到了應衍。你知道那些事嗎?”路聽琴含糊地問道。
“南海化形的事,我知道一些。”玄清道人說,“你們去東海之後,我便來到仙宮尋找應衍的線索,順便看望天樞。又過了幾天,天樞說小龍已經在東海化形成功,才透露了南海的過去。”
路聽琴摸了摸重霜的腦門,“好孩子。你顫什麽,還害怕嗎?”
“呃,對不起,仙尊……”重霜聽不進路聽琴在說什麽。路聽琴微涼的手指摸過他的鱗片,每道鱗片微微張合著,酥酥麻麻的癢意從尾巴尖開始,隨著路聽琴的指尖蔓延到全身。
“師父,為什麽重霜這麽熱,”路聽琴將小龍捧到玄清道人的方向,“有什麽我沒注意的地方嗎?”
路聽琴覺得重霜身上的溫度蹭蹭上漲,這一會功夫就要全熟了。
重霜縮成一團,臉埋到路聽琴的手心。“仙尊,我,我沒有問題……”
龍族化為原形又縮小時,為了保證安全身軀會格外敏感,任何細微的觸碰都能敏銳地感知出來。
甚少有龍族會在人類面前保持這種狀態,路聽琴不知道這一點,摸重霜的時候下意識用了摸毛茸茸生物的手法,力道始終,按的點位恰到好處。
重霜一
半羞恥一半快樂,快要升天了。
玄清道人斟酌道,“小龍好摸嗎?”
路聽琴愣了一下,停住了手,“有點滑,挺細密的。”
路聽琴本來對蛇、蜥蜴這類生物沒有感覺,但小黑龍像個帶加溫和振動功能的海馬,鱗片光滑好摸,一下子摸習慣了停不下來。
“重霜,是不是這樣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摸了。”路聽琴決定要克制一下。
“他可能不是不喜歡的意思……”玄清道人說。
小黑龍金色的眼眸嚇得飄起淚花,他顫顫巍巍地飛起來,尾巴搭著路聽琴的指尖,“仙尊要是高興盡管摸,手感不好的話弟子努力再改……”
“這倒也不必,”路聽琴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師父,我們來仙宮時,山門發了召集令,說南海亂起來了,這要不要緊?”
玄清道人溫柔地看著路聽琴,“這就是我剛才和小龍說的事。聽琴,你的眼睛可能有救了。”
白紙船緩緩移動,到了一處雲海上純白的殿宇。這座殿宇沒有實體的廊柱,只有一座屋簷和一個台面。
玄清道人牽著路聽琴的手站到台面上,隨著他們的站立,似乎是白玉打造的坐席、矮榻與屏風浮現出來。
“這裡是仙宮空置的房間,聽琴,這些天你便在這裡休息。”
路聽琴被帶到矮榻上坐著,“師父,你說眼睛有救了……你找到了淨化魔氣的方法?這和重霜有什麽關系?”
小黑龍聽到路聽琴話音中拒絕的意思,撲到路聽琴腿邊,牙齒磨了磨路聽琴的袖袍。
玄清道人說:“你在古戰場發現應衍與魔氣相關後,我來仙宮著重挖掘了應衍成長的路徑,應衍是千年前憑空出現的龍王,他一登上陸地,即是巔峰狀態,沒有任何成長的記載。”
路聽琴摸了一把小黑龍,“嗯。”
玄清道人打量了一會路聽琴的表情,“我看到的所有信息中,都沒有應衍的記錄。但應衍現身之前到他一統陸地這段時間,以南海龍宮為源頭,傳出了一些新的東西,比如詞匯和習慣。”
“詞匯?”路聽琴想到古戰場陣眼中那一句古英語。
“聽琴,我總感覺你有事瞞著我。”玄清道人說。
“師父,請繼續。”路聽琴對玄清道人軟聲道,“不是我不說……是當時有些顧慮。”
當時路聽琴見到玄清道人不久,忐忑不安。他知道陣中之事奇異,姑且先隱瞞了下來。
現在走過這麽一圈,知道了自己難以再回去,又知道了墜月仙尊轉世後的生活,路聽琴有種塵埃落定、破罐破摔的感覺。別說古英語了,給玄清道人默寫拉丁字母、從頭開始講語法構成和那個世界的各種神話都沒問題。
玄清道人點頭,“我不擅長音韻訓詁,專門去找了對此有研究的一個舊友,花了些時間。我們發現陸地的時間劃分以天乾地支和月相為準,分為日月旬,而應衍統治過的地區,多了周的概念。”
“七日為一周。”路聽琴道,“
師父……這是應衍帶來的用法?”
他突然反應過來,最早厲三叮囑他幾日內不要動靈力時,他自動理解成了一周內不動。後來和厲三與葉忘歸說話時,都用了一周的說法。
當時厲三與葉忘歸理解了他的話,沒有提出疑問,說明周的概念已經得到了傳播,並且用到今天。
玄清道人說:“不能確定,只能說源頭很可能在南海。我拜托鶯兒從龍族內部問出信息,她說應衍的身世是最高機密,龍族相傳他是魔龍之子,繼承了邪惡、災禍與擾亂心神的力量,將帶領龍族走向最輝煌的高點。”
“邪惡、災禍、擾亂心神的力量……這是魔氣。”路聽琴啞聲道,“應衍是魔龍之子,繼承了魔氣的力量。天樞最後說無上尊打破屏障,是要對一切的源頭復仇……我知道了,師父,我知道了。”
路聽琴攏住小黑龍放在手心裡,舉到自己眼前。他睜著眼,看著黑金色的光團,想通過這模糊的影像,想象上一世的無上尊最後的心境。
魔氣造就了墜月仙尊性格的悲劇,又直接影響了無上尊的命運。
應衍繼承了魔氣的力量,無上尊殺死應衍的意識後,勢必得知了應衍的來歷。他打破屏障,除了要找到魔氣的源頭,更多還要尋找淨化的方法。
天樞曾經試圖衝破屏障,說屏障後,全身的血流和經絡好像被抽乾堵塞住,身軀乾癟,寸步難行。
無上尊也會如此嗎?他走了多遠、試了多少次最終穿透了屏障?他以為自己會成功,卻造成了一切的終結,那時候墜月仙尊還活著嗎?
玄清道人說,“屏障?聽琴,你想到了什麽?”
“師父,一周這個用法來源於應衍時代的南海,你說過無心石是應衍戴過的石頭、來源不明,而陶師姐得知應衍的魔氣從魔龍身上繼承。你找到魔龍、無心石、還有一周這個習慣的源頭了嗎?”
“都沒有,我想之後到南海去找。”
“是屏障,師父。”路聽琴道,“源頭在屏障後面。”
“屏障之後?”玄清道人坐到路聽琴身側,聲音含一絲顫抖,“你知道屏障後面是什麽?”
雲海上無盡的空間發出嗡隆聲,一道驚雷劈下。玄清道人揮手,靈蝶飛舞,交織成堅實的防護罩,護住路聽琴所在的大殿。
“師祖!”重霜道。
“這是不能說的事?”路聽琴驚疑望向天空。
雲海上空風雲突破,雷聲轟鳴,道道閃電砸向靈蝶。數層不同色澤的光環從雲海深處飛旋而出,護在靈蝶之上。一支玉筆從空間中閃現,在光環之上又加了一層濃墨般的雲霧。
“可以說。”玄清道人說,“天道不允打破屏障,此為警示。你不必擔憂,這是極樂仙宮的地界,就算九重天雷落下,也保你無恙。”
“重霜,你去哪?!”路聽琴伸手要抓黑金色光團。
小黑龍得到玄清道人的首肯,向大殿上空飛去。他聽到路聽琴罕見的驚聲,心中一顫,倉皇回頭。
“
師尊恕罪,弟子修行尚淺,必須強大起來才能吞噬力量。師祖本來說要強行引出雷劫,如今正好是機會!”
“什麽吞噬,你要幹什麽?”路聽琴厲聲道,轉頭對玄清道人快速說,“師父,重霜化形不久,強行提升會埋下隱患,還是循序漸進為好。”
倉促之間,重霜和路聽琴忘了再關注叫不叫師尊的問題。
“一重天雷即將落下,重霜,如你已下定決心,就去做。”玄清道人的微笑消失,他握緊路聽琴的手,強行將路聽琴按在榻上。
重霜深深看了一眼路聽琴,扭頭向烏雲凝聚的中心衝去。
“師父……我,”路聽琴說不下去了,“我還是覺得不能讓重霜現在去抗雷劫。如果說屏障就會有雷劫,那我……”
“聽琴,說下去。”玄清道人說,“我推測出了一種淨化魔氣的方法,必須要重霜現在就提升實力。”
“必須要現在?吞噬……你希望他吞噬應衍的力量,通過掌控魔氣而淨化魔氣?”路聽琴冷汗殷殷,“怎麽吞噬,去南海嗎,應衍還沒有在南海復活?”
玄清道人的聲音平穩而冷靜,“尚未。如你所說,南海將迎來預言之子,重霜將繼承應衍的力量,成為新王。”
“但是應衍要奪舍!如果他奪舍成功了呢?”
“就算奪舍成功,陸地已做好準備。”玄清道人說。
“那重霜呢,淨化魔氣不一定要用這個法子,一定還有別的,師父,再找找,我也去找找……”
“聽琴,魔氣侵蝕五髒六腑,時間已經不多了。你的弟子心意已決,你能做的不是阻擋,而是鋪平道路送一程。”
作者有話要說:有時候忘了誰是誰,可以用文章搜索關鍵詞:3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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