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七姐, 七姐!”
東方明惠感覺自己身處於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周圍氤氳環繞, 前方有一道妙曼的身影時隱時現,她每每想要撥開濃霧看清楚一些,那人影就走得更遠了些。
越是往前,越是冷冽,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透心涼, 讓她手腳都跟著僵硬了起來。她牙齒咯咯作響,朝著自己凍僵硬了的手哈了一口氣,結果,前方的人就突然不見了。
“七姐, 七姐——”
東方明惠倏地睜開眼, 就看到七八雙眼睛全部齊聚在自己身上, 她莫名地看了她們一眼,小手快速摸了一下下巴,看是否是自己儀容不整, “你們都看著我做什麽?”
“小九,做噩夢了吧?”千倚靈蹲坐在她身旁,輕輕地摸了摸她柔軟的發絲,那姿態像是一個娘待自己女兒時的態度,倒是讓東方明惠有些受寵若驚。
東方明惠躲閃開來,並不太適應千倚靈這般轉變,之前對方能夠坦然接受她和七姐的事已讓她欣喜若狂,言語上讓她接受,可肢體上的親近卻讓她莫名有些奇怪。
可能是她閃躲的比較明顯,千倚靈有些尷尬的收回了手,“看你滿頭都是汗,又喊著玉兒的名字,可是夢到了什麽?”
“並無,我只是——”
東方明惠再仔細回想,卻回想不出什麽重要的內容,走來走去也是那一方小天地,她本能地搓了下自己的手臂,肌膚上還有雞皮疙瘩在歡樂的跳動著,“其實也沒做到什麽,就在一個冷得不像話的地方轉來轉去,七姐呢?我怎麽沒看到七姐。”
幾人眼瞳明顯縮瑟了下,都避之不敢與之對視,著實的一副心虛樣。
東方明惠本就是個十分敏感的人,如今看到她們這般,便以為千婉玉出了什麽事情,當即就慌了起來。
千倚靈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用了些力道才沒讓她一下子衝出去了,“玉兒她昨日跟著利恩走,也不知道去了何處,我們想,她大概很快就回來了。”
“利恩?”
坑內的確是少了兩人的身影,至於小胖紙和無牙她們是在雪停後,都跑出去玩耍了,對她們這些火系靈師而言,外面冰天雪地也絲毫不影響到她們。
“七姐去了多久?”
“約莫四個時辰。”千子衍說與她聽。
東方明惠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後心不在焉地替芷蘭例行檢查了一番,消熱藥丸和補氣藥丸一道讓她吃了,之後一個人坐在旁邊發楞。
“小色,你看見七姐昨日跟著利恩出去的嗎?”
“看見了。”小色又解釋道,“就算叫醒了你,她們也是不會讓你去的。昨日被利恩吵醒的可不止你七姐一個人,大概是相信你七姐能夠一個人解決,其余人便沒有打草驚蛇。”
東方明惠沒作聲,默默地將自己的臉埋進了膝蓋中,想心思。
在旁人看來,她失魂落魄的模樣著實有些淒慘,像是個被剛被愛人丟棄了的可憐人。木生先看不下去了,走到她身旁安慰道,“婉玉姐很快就會回來的,你無須擔心。”
“你們既然都知曉了,那跟著我們一道的那群人也是知曉的。”東方明惠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不會,無牙一直盯著那群人的。”
東方明惠放心了許多,又嘟著嘴去想七姐何時回來了。
——
千婉玉在利恩身後跟了一夜,冰蓮山上地形險峻,時不時就聽到冰棱或者是雪團子滾落下去的聲音,給她一種身後還有腳步聲的錯覺。
“無人,別疑神疑鬼的。”
“恩。”
她們一路攀爬,從山下頂著風雪,一直到了山頂,山頂處有一個明顯凹進去的部分,露出了一截比這冰蓮山還白的洞口,那洞口剛剛好可以容納一個壯年男子。
利恩彎腰進去時,還小心謹慎地回頭看了一眼。
千婉玉貼著冰冷的峭壁,整個人都貼合上去,冰冷地觸感讓她的腦袋更加清醒了一些,她在外等了又等,卻沒等到利恩從洞內出來,“還是進去看看。”
青墨隻叮囑了聲道,“小心陷阱。”
千婉玉將腰間的水雷鞭抽出,學著利恩地步伐先走過一小段容納一隻腳獨行的峭壁,那往下就是一處很高的懸崖,腳下時不時有東西墜落下去,連丁點聲響都沒有,腳下特別容易打滑,讓她忍不住想到剛剛利恩走過時步履齊飛,穩妥的很。
洞口因常年積蓄緣故,都已結成了冰塊,她抓來了兩次,險些掉下去。
長鞭飛出,一端好好地系在了洞口處,千婉玉拉扯了一下,沒了問題,她才用力一躍,騰空縮身飛進了那凹進去的洞穴內,洞內意外的安靜,連一絲呼吸都沒有了。
整個洞內一片氤氳,白氣繚繞,讓人看不清周圍。
千婉玉一邊注意著腳下,一邊往深處走,卻見那頭頂上方佇立著一個個尖銳無比的冰棱,冰棱很粗長,貿然一看像是一排排怪獸的利齒,正對著她張牙舞爪的想要撲過來了。
往內走幾步,千婉玉很意外的發現了幾件獸皮,疊好似的放在一處高台上,那冰塊鑄就的高台上面有著明顯被人打磨過的痕跡,很是精細,再往旁還有一些被冰塊冰凍著的果子,色彩鮮豔欲滴。
“婉玉,快看,那處似有一冰棺。”
“嗯。”
千婉玉小心翼翼地走著,走近一些才發現不止一冰棺,一大一小,仿佛是為了什麽人量身定做的。那冰棺中躺著一個人,她將冰棺蓋子挪開時,躺在冰棺中的人突然睜開了眼。
一枚風刃朝著她襲來,千婉玉迅速躲閃開來,那枚風刃直接插入到了冰洞中,在那牆壁上劃出了一道很深的痕跡。
利恩從冰棺中坐著了身,眼睛呆滯,卻是直勾勾地看著千婉玉,良久眼眶一紅,甚是委屈地朝著她撲來,“娘。”
“噗嗤。”青墨很不合時宜地笑出了聲。
“發什麽瘋。”
千婉玉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暴跳,手中的鞭子朝著利恩狠狠地揮去,大有一副要將著魔怔的人給打清醒過來,那洞頂上的冰棱被她鞭子抽打的四處飛濺,有幾個尖銳的冰錐直面朝著利恩飛去。
那傻子一面朝著千婉玉追來,口中還囔囔著娘娘,一面倒是利索的躲避開來,沒徹底傻到底。
忍無可忍,千婉玉便用捆仙索將人捆綁了起來,就這麽丟在地上,她一腳踩在稍微矮一些的凳子上,一邊冷冷地注視著那個除了喊娘什麽都不說的利恩身上。
“看這樣子多半是傻了。”青墨略惋惜道,“還指望從他口中套出點什麽來。”
“不是傻。”
“那是什麽?”
千婉玉輕拍了拍利恩的臉,就見他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流,還對著她說著撒嬌的話語,“娘,別丟下我,芮兒會很乖的。”
“芮兒?你爹呢?”
千婉玉的聲音堪稱溫柔,卻是讓青墨狠狠地打了一個冷戰。
“爹?”利恩皺著眉,痛苦地想了半天。
“芮兒,你爹呢?”
利恩想不出來,便痛苦地拿自己的腦門去撞冰面,撞得既狠又快,一下一下,將自己腦門都磕破了,然後頭一歪,就這麽貼著冰面暈厥了過去。
千婉玉看著整個冰洞晃動了兩下,她走到冰棺處,卻見它們挨在一起,以並排排列的方式放著,大冰棺在外,小的冰棺放在內側,是以,第一眼進來時,她們就看到了這一個冰棺,她比劃了一下,“這冰棺應當是為獸族人打造的,對方身材極其高大。”
“那這小的又是誰的?”
那小冰棺約莫只有大冰棺的一半大小,她比劃了一下,如果將小胖紙放進去的話,剛剛好。
千婉玉又仔細地看了又看,“唔,這小冰棺似乎被砸開過一般。”
小巧地冰棺蓋上和冰棺銜接處有印痕跡,痕跡十分明顯,明顯到在棺身上留有一絲木頭碎屑和還有刀刃殘片,千婉玉輕輕推動了一下,發現小冰棺是可移動的。
至於旁邊那大冰棺,她用力推了幾下,冰棺紋絲不動。
“你試試用靈力。”
“不成。”
千婉玉在冰洞中來回走了數遍,“冰蓮山上,居然有人在此處生活,也是稀奇。”
青墨幽幽地歎了口氣,“這般說來,我們是不是又想岔了,過去了這麽多年,千瓔之子大抵是死了吧。”
千婉玉不搭理他,坐在那處高台上四處觀望。直到躺在地上的人發出一聲輕哼聲,她的注意力才重新放在了利恩身上,怎麽說呢,利恩的容顏在她所見過的獸族人中算得上是比較順眼的了,沒有大多獸族人的粗狂野蠻,卻多了一份斯文,身高這一點上隨了獸族人,其余部分倒像極了人族。
她不清楚千瓔長相如何,但千家的容貌卻是不差的。
“你覺得我和千家人像嗎?”千婉玉突然在魂海中提道。
“像。”青墨是見過千家其余人,“你長相隨了你親娘,但你這身高恐怕是隨了你那夜狐族尚未見過的親爹了。”
原因無他,千婉玉的身高比千倚靈還要高一些,腿長,實實在在將整體拉長了許多。
利恩顯然有些迷茫,尤其是他發現自己被捆綁住後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再抬頭就看到千婉玉饒有所思的盯著他,那眼神活像是要將他拆骨扒皮,一一研究一番。
“大人,你為何捆綁住我?”
“你追著我喊打喊殺的,我若不捆了你,說不準這處又要發生雪崩。”千婉玉解釋的也十分合理,不待對方消化,立馬轉移了話題,“你可記得此處是哪裡?”
利恩先是看到了冰地中沾染的血跡,再聽到千婉玉的解釋後,恍然大悟,“記得,正是那次我所提及到做夢時夢到之處。”
做夢?
千婉玉嘴角勾起一抹笑,從高台上一躍而下,抽回捆仙索,“昨日你半夜突然睜開眼,我便尾隨而來,如今,你可還覺得這事是在做夢?”
利恩無語凝噎,因他找不出任何反駁的話,第一次,他還能當做是在夢中來到了這處。可第二次,卻是有人看到他……他巧妙地動了動手腕,手腕處被勒得發紫。
千婉玉見他沉默便更進一步提醒道,“昨日我來時見你自己躺進了這冰棺中,利恩,你近日來可是經常會入夢?”
利恩瞠目結舌,指了指那處大冰棺道,“大人的意思是我昨日躺在那——”
“對。”千婉玉輕佻了下眉,看外面天色還是一片白,有時候完全分不清是白日還是夜晚,“你若身子不適,還需找九妹替你好好看看,以免你再躺進這冰棺中。”
“嗯。”
——
那老者一再催促,催促她們該繼續趕路了,可卻無人搭理。
東方明惠整一日都心神不寧的,坐不是坐,站不是站,乾脆陪著那群小的在雪地中堆起了雪人,因無人開先例,她這一開,大家紛紛效仿,到了天色快要暗的時候,她們所挖的坑旁邊佇立了好多高矮不一的雪人。
小胖紙還伸出手抱了抱她和小豆芽一道完成的雪人,結果這一抱,雪人立馬歪了脖子,缺胳膊短腿,幾息內化成了一灘雪水。雪水經由寒風一吹,結成了冰塊。
“啊——”
小胖紙都傻了眼,一雙大眼瞪得比銅鈴還大幾分,那錯愕的樣子惹得東方明惠暗暗發笑,笑到肚子疼。
“啊。”怎麽木有了。
東方明惠看她一副霜打的茄子般,連忙安慰道,“它是易碎品,你抱它時要小心一些。小胖紙,我們再來弄一個。”
有她的陪伴,小胖紙玩得不亦樂乎,即使如此,她還一隻手抱著天音頭盔,活像那是她的命根子一般。東方明惠就小胖紙的形態,捏了一個雪人小胖紙,順勢給她穿了衣服,從遠處看就是活脫脫一個人。
“看,像不像。”
小胖紙看了半響,眉頭皺得像個小老太一般,之後二話不說,竟是跑到雪人身後,將東方明惠後披上的那件衣服給扒拉了下來,穿在自個身上。
這衣服還是當初她受反噬後買的幾件中的一件,東方明惠個兒小巧,但,到了小胖紙身上就略顯局促,著實將她小挺的肚腩給襯托了出來,若帶個墨鏡,就活像個收取保護費的混混。
“哈哈哈哈——”
地猛烈地晃動了一下,東方明惠嚇得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依舊被小胖紙的模樣給逗笑不止,笑到自己先跌坐在了地上。
千婉玉和利恩回來時便見到這般歡快地場合,她視力極佳,遠遠就看到出現的人,便以為發生了什麽事,走近一些才發現哪裡是人,分明就是一堆雪人。
“七姐。”
“玩鬧夠了沒?”千婉玉見她那雙手凍得紅彤彤的,氣惱地將它們握在了自己手中,冰冰涼。
東方明惠卻不這麽覺得,剛觸碰到雪時的確冷,之後手就火辣辣的暖起來了,她嘟嘴,調皮地頂了一句,“誰讓你現在才回來,我們可——利恩,你額頭怎麽破了?”
利恩微笑了一下,“巫師,不小心撞了的,無礙。”
千婉玉不讚同地輕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遠道,“你的確需要給利恩好好看看。”
東方明惠在兩人身上來回地看了又看,最後大家又回到了冰坑內,她將利恩額頭上的傷勢處理一下,傷勢看著嚇人,其實也就腦門被磕破了皮,就如同利恩剛才所言——不礙事。
“此事由利恩自己說最好。”
東方明惠眨巴眨巴地看著利恩,“利恩,昨日你和七姐去何處了?”
利恩本不想說,可一對上那雙探究好奇的目光,欲言又止道,“巫師。”
“嗯?”
“我似乎生病了。”
東方明惠被口水噎了一下,聽著利恩將這幾次的經歷緩緩道來,“這種情況倒有些身不由己。”
就如同之前她被困龍印強行霸佔夜間時間一樣,一到了夜晚便由不得自己了。
“你之前可有這種症狀?”
“並無。”
僅有的兩次,都是在冰蓮山下入夜後發生的。
東方明惠邊問邊在自己畫本中唰唰地記著什麽,千婉玉本正兒八經的聽著,卻不想無牙突然出現,拉著她出去了。
“和我的那種情況並無相通,似也沒有什麽共同點。”
“有。”
小色難得提醒道,“困龍印因靠近困龍谷,才會掌控你的身體,利恩是來到這冰蓮山後才出現了這種情況,所以,他和這冰蓮山多半是有一絲牽連的。”
“巫師,你看什麽?”利恩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耳根都悄然紅了起來。
“你之前可曾來過冰蓮山?”
利恩搖頭,“不曾。”
“可七姐說你對上冰蓮山的路途十分熟悉,像是經常上山之人。”東方明惠直指要害,“說不準你小時候來過此處,不小心忘記罷了。”
利恩被她說得一愣一愣,“可,可——”
東方明惠卻是拿著她的畫本去找七姐了,獨留利恩一個人坐在原地。
千婉玉是去解決那老者的事,那老頭等的不耐煩了,就追著無牙嘮嗑,無牙一怒就會放火,這火一放,地面就要抖三抖,無牙也著實被念叨的耳朵起繭子了,這才將千婉玉拉去解決這事。
“明日天明時分啟程,今日養精蓄銳。”
千婉玉就丟了這麽一句話給他,便不再搭理他,看到東方明惠尋來,“可有什麽發現?”
東方明惠也不知道該如何說,這世上總有那麽多光怪陸離的事,“七姐,我懷疑利恩小時候應該在冰蓮山生活過,一個人的記憶可以保存很久,久到他自己可能忘記了,但一遇到熟悉的環境,他就會重新記起來。”
“他自己忘記了。”千婉玉就這句話翻來覆去的念叨了一會,“我知曉了。”
“唉?”東方明惠傻眼,“七姐,你和利恩在冰蓮山遇到了什麽,他怎麽會磕碰了腦門?”
像利恩那般閃躲迅速的人,會磕到腦門?這種事就像是小胖紙會被自己身上的火焰給燒到一樣,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千婉玉緊繃著臉,神色複雜地看著九妹。
東方明惠見七姐一臉凝重之色,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結果就聽到七姐幽幽地歎息了道,“沒事,只是看了一眼利恩上次所說的冰棺。”
“然後,沒了?”
“嗯,沒了。”千婉玉還很堅定的點了點頭,見九妹還一臉疑惑,伸出手揉亂了她的一頭烏黑發絲,“明日清早還要趕路,你還是抱著小胖紙去睡一晚。”
她聽了這話後反而更疑惑了,七姐平日裡可不會準許她抱著小胖紙睡的。
於是,當天夜裡,東方明惠死撐著一雙大眼睛,就這般盯著七姐和利恩,一直盯了大半夜,見沒出現那日的事才哈欠連天的摟著小胖紙好好的睡了一晚。
“哈哈哈哈,你怎麽不將利恩追著你喊娘的事情說與你九妹聽?”
“閉嘴。”
一提到那事,千婉玉臉色黑如鍋底,她才沒有這般大的便宜兒子,更何況,若是確定了利恩的身份,對方極可能已是百來歲高齡的人了……她哪來這麽大的兒子。
“婉玉。”青墨突然一改調侃之色,認真地喚了聲。
“說。”
“我知曉你這一年中不曾放棄尋找千瓔之子,但,我還是要說,利恩極可能不是。我們不能將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青墨最怕她先入為主,認定了,便拚命的尋找法子來證實對方的身份。
但,實際上利恩的身份除了古怪了一些,卻和千瓔之子相差甚遠。
“說完了?”
“你別總這般不在意,萬一弄錯了,卻是要吃苦頭的。”
“婆媽。”
——
一夜無眠,隔日,大家重新上路,利恩額頭的傷是小事,芷蘭的傷勢也逐漸好轉,大家步伐極快,一整日的時間都用在趕路上,等到了夜間,四周亮如白晝,風雪較大,大半個時辰,總有那麽幾個人是頂不住的,身上衣服都潮濕不說,險些從山上滾落下去。
千婉玉對四周不熟悉,尋了半響都不曾尋到可以休息或是遮擋風雪的好辦法。
冰蓮山一年四季大雪紛飛,腳下是厚厚的冰塊,加上少許的雪痕,即使穩如木頭大舅,也免不了會腳下打滑。
“大舅,娘,你們先在此處待上片刻,我和這位去前面看看可有落腳的地方。”千婉玉拽著他快速超前,約莫走了大半個時辰,才看到一處狹窄的山縫,縫隙中可插一人。
“你將我這老頭拽來可是有什麽事?”
“你覺得能有何事?你的人可都要凍死了,為他們尋找一處可以抵禦風霜之地不是你該做的嗎?”千婉玉分出一部分精力來應付這老者,將他帶出來自然是提防他在暗處使什麽陰招。
那老頭卻是哈哈大笑了聲。
“還有一事好意提醒你一番。”
那老頭側耳傾聽。
千婉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若是你想像剛才那般大笑也給我憋回去,不然,說不準下一秒就會有一個比你我都要大的雪球從天而降,到時候若不幸被砸了,我可不會出手相助的。”
“你——”
“畢竟地形圖在我手中,你若不能緊隨我們的步伐,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跟丟了,可就真的丟了。”千婉玉抽出長鞭來,倒是將那老頭給嚇了一跳。
千婉玉嗤笑了聲,“這老頭也是個禁不住嚇的。”
青墨無奈道,“他若知曉你對真實之眼的念想,便是拿捏了你的七寸。”
千婉玉先是用水雷鞭伸入山縫中探了探,隨後又釋放出了一縷意識,自動鑽進到了山縫中,裡面一片漆黑,但空間倒是很足,“好了。”
那老頭顯然沒反應過來,還正處於被千婉玉恐嚇的階段,思來想去當日提出合作時卻是太過輕率了,無論如何那地形圖也該拿捏在自己手中才是。可,如今卻是晚了。
“千姑娘是尋到今夜休息之地了?”
千婉玉見不得他客套,一客套就說明這老頭正在打什麽鬼主意,若是日日像那追著她要真實之眼的態度才是正確的態度,她雙手環胸,“可是有什麽意見?”
那老者被千婉玉盯得頭皮發麻,奇怪的事對方明明沒做什麽,他卻像是被看透了一般。
“千姑娘這一來一去也得大半個時辰,如若擔心會迷了路,不如讓老朽在此地守著。”
“也可。”
說完,千婉玉便火速往回趕。
青墨卻是不放心那老頭,“我怎不知你這心和你九妹一般無二了,他若是在狹縫中做手腳,你又當如何?”
千婉玉悶不做聲,不出兩炷香的時辰趕了回去。
“七姐。”
“娘,大舅,我尋了一處可遮蔽風雪之地,就在不遠處,忍一忍,等抵擋後就好了。”
千倚靈一臉滿意,在去時路上卻是多問了一句,“那隨你一道去的人為何沒回來?”
千婉玉低聲道,“他無事獻殷勤,我便遂了他的心願。”
“胡鬧。”
“娘莫氣,七姐肯定是有安排的。”東方明惠突然插了一句話道。
千婉玉一聽這話,眼角都帶了一絲笑,她拉過對方的手,“還是九妹了解我。”她殘留在那洞內的一縷意識卻未收回來,時刻關注那老頭做什麽,更何況,在龍族之地未找到之前,諒他也是不敢和她撕破臉皮。
她們一行人走得慢一些,等真正到那處地方時,大家面面相覷,山縫真的很小,好在一行人中都是個頭較高,身材也比較纖細的,所以走進去無障礙。
等輪到小胖紙時,天音頭盔進去了,她卻被卡在了山縫中。
“啊。”進不去啊。
東方明惠簡直是哭笑不得,用力地揉捏了她的小臉,裝似苦惱道,“怎麽辦,我們都可以過去,小胖紙你這麽胖,過不去了。”
小胖紙聽她這麽一說,急了,啊啊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千婉玉上上下下地看了她片刻,也是搖頭,還壞心的提議道,“反正她也不怕冷的,既然進不來,就讓她一個人在外守著好了。”
“啊。”
小胖紙弱弱地啊了一聲,仿佛受到了這世界上十萬點暴擊,大腦袋都聳拉著了。
小淼小心地碰了一下她的小手道,輕聲細語道,“我陪你。”
小胖紙看了小淼一眼,卻還是有點悶悶不樂,她很想和大家一起進入到這山縫中呢。
東方明惠不滿地瞪了七姐一眼。
千婉玉卻是對著她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要不然小胖紙你就再長大一些,大了,身材拉高了,你也就沒這麽胖了,那樣肯定就可以和我們一道進去。”
“啊?”
小胖紙歪著大腦袋,看了她好半響。就見到千婉玉不顧東方明惠的掙扎,將人拉進了山縫中。
“七姐。”東方明惠氣惱地差點跺腳。
“噓。”
“還噓——”
千婉玉微涼的手捂住了對方的唇,黑暗不在,狹窄的空間內也能容納十人左右,月石也僅只能照亮單人位置,大家只知道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麽悄悄話。
實則兩人正探出腦袋來,看著小胖紙和小淼站在外面,眼巴巴地看著狹窄的通道。
小胖紙手中的小豆芽晃動了下,以示安慰。可,難得的是小胖紙就這般佇立在那縫隙面前,啊啊。
叫的十分可憐。
東方明惠都未看到過她如此沮喪,打從小胖紙出現在自己身邊時,便力大無窮,仿佛天不怕地不怕,光著腳丫子就直呼人臉上去了,現如今卻被一狹窄的走道給拒之門外。
小淼伸出手去接外面的雪,那些雪花剛落到他手中,就蒸發得乾乾淨淨。
“啊啊。”
正當東方明惠糾結著該如何辦才好時,七姐卻是拖拽著她往後挪了一步,她們注視著一隻小胖手探了過來,小胖紙拚命地從那甬道中往裡面擠。
擠得一張小臉都變了形,大有一副擠不進去誓不罷休的樣子。
“七——”
“別說話,看著。“
然後,東方明惠耳邊就響起著小胖紙撕心裂肺般的喊叫聲,她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跳動著,很多次掙扎著想從七姐的禁錮中離開,甚至一度有些怨七姐太狠心了,怎麽可以對小胖紙說那般話,她還小……可,直到小胖紙瞪著大眼從那山縫隙中擠進來,身高當真如七姐說的那般,拉長了。
“啊。”
小胖紙高興的兩眼都彎成了月牙,抱著天音頭盔高興的擠到了無牙身旁,仿佛剛才那些都無關緊要一般,她的世界極其單純,小豆芽,東方明惠,吃的,只要這三樣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無牙意外地看了看小胖紙,毫不吝嗇地誇讚道,“不錯。”
小淼很是輕松地從山縫隙中鑽了進來,隨著小胖紙窩在無牙身旁,就看著她用手指逗弄那顆無論怎麽看都是一株豆芽菜的豆芽花苞,“我也想碰碰它?”
小胖紙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見小淼沮喪,便拽住他的手輕輕地碰了碰豆芽,小豆芽已嚇得一動不動了,“啊啊。”
小淼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點了點頭。
東方明惠傻愣著不知道該作何種反應,她拉扯住七姐的衣袖,心情十分複雜。
千婉玉輕輕地抱了抱她,“她比你想的要強悍許多,只是尚未有意識,需要我們時不時地教她一下。”
“可我不會教。”
經歷了養無牙,再到養小胖紙……
東方明惠覺得自己實在不適合養孩子,慈母多敗兒。看到她們受苦了,她就會於心不忍。可在這麽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若是將她們都培養得如同她這般婦人之仁,恐怕尚未成年便都是要夭折了的。
“七姐,對不起。”錯怪你了。
有時候心狠一些,說不準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東方明惠見小胖紙無憂無慮的,個兒躥高了也像個沒事人一般,天生的心大。她剛才卻是難受了半天,簡直是自虐。
千婉玉埋在她的脖頸處低低淺笑,“九妹,我們一起慢慢學,總有會的時候。”
“嗯。”
大家難得尋到這麽既可以避風又可以避雪的地方,大家圍坐一團,倒是逐漸生出了一點溫暖之意,像是木生、芷蘭一行人需要好好休息,聽著外面風聲呼嘯的聲音漸漸入睡。
那聲音極大,像是獨孤魔獸在淒慘地呼喚什麽,聽久了還有幾分膽戰心驚。
到了夜半時分,警覺性極高的幾人紛紛睜開了眼睛,千婉玉抽出水雷鞭,低聲道,“我去看看。”
千子衍也同時站起身來,“我跟著你一道去。”
兩人一前一後相繼地離開,東方明惠倒是被他們的動靜給弄醒來了,“七姐這是要去哪裡?”
千倚靈見她一臉迷糊,湊過去安撫道,“玉兒和大哥堤防這冰蓮山上的那隻凶獸罷了,她們很快就能回來。”
七姐和木頭大舅的戰鬥力她還是很信服的,所以完全不擔心。
“咚咚咚——”
這次聲音比之前那次還要怪異,就像是重物在地面不停地擊打後發出來的聲響,整座山的地面都被冰塊封住,這種擊打,極可能會引起雪崩。
聲音越來越近,近到那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回蕩著。
“娘,什麽聲音?”
“噓,別發出聲音來。”
利恩的弓箭都已拿在手中,就等著若是有什麽凶獸衝進來的話,就一箭射過去。木生也迷糊地被小淼給搖了起來,小胖紙捧著小豆芽乖巧地窩在東方明惠身旁。
無牙聽著那聲音皺起了眉頭,突然站起身來,“我去看看。”
“無牙。”
東方明惠想要拽住她,她卻是飛快地閃身從狹縫中溜了出去,她連一片衣角都沒來得及抓住。她轉過身來,輕喚道,“娘。”
她正打算說什麽,就見到屋子內少了那幾人突然空曠起來,那老頭帶著幾個人卻是默不作聲的窩在一角,和她們涇渭分明,兩邊人數現在已差不多了。更為重要的事,七姐、大舅和無牙三人都跑了出去,若是她現在再出去,屋子內就剩下木生她們,著實讓人放心不下。
“小九,怎麽了?”
“沒,我是想說七姐她們很快就會回來的,我們耐心等等就好。”
話雖如此,東方明惠全幅心神大部分放在了那老頭帶的人身上,一小部分心神放在了外面,自打無牙出去後,外面那怪異的聲音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
“小色,你警覺一些。”
小色的蔓藤悄然地探出去,在黑漆漆地角落處暗暗地戳了一下木生,差點將木生的三魂都嚇出體外。倒是木生魂海中的小綠對小色還有幾分熟悉。
兩隻也不知道做了什麽,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那老頭連同他帶的人一並倒下,齊齊倒下,著實將東方明惠給驚嚇到了。
她忽地站起身來,將千倚靈拉拽到身後,提防地看著那老者他們所處的黑暗處,深怕這狹洞內再弄出什麽么蛾子來,一舉一動均是草木皆兵。
“小九,怎麽了?”
“明惠,別擔心,我只是讓小白給他們施加了一點迷藥,讓他們好好睡上一覺。”木生見她神經緊繃,面色大變,連忙站起身來解釋道。
東方明惠重重地歎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早說,我還當是什麽凶獸來襲了。”
“凶獸?恐怕凶獸的身材也是擠不進來這裡的。”
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