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明惠每分每秒都在想辦法給莫策安利心靈雞湯，安利到最後絞盡腦汁都編不出東西來了，尤其是看著對方全身都溢滿了黑色霧團，剛開始臉上最為顯眼，俊秀的臉上出現黑絲，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皮膚上鑽來鑽去。

　後來不僅是臉上，就連果露在外的肌膚都出現了類似的痕跡。

　完蛋了。

　東方明惠就一個想法，這是假景可為越來越強大的表現，五個時辰後，她發現莫策整個都浸泡在了黑色霧團中，就像是走火入魔的人終成魔的大魔頭。

　對方身上那兩股不停爭鬥的氣息一消停，東方明惠快速站起身來，手緊握住綢布傘，選擇一個離他比較安全的位置站定。

　“小色，為什麽我這麽難過。”想到莫策的魂體可能被對方吞噬掉，東方明惠莫名感到一絲不舒服，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惋惜，這種情緒非常陌生，簡直是說不清道不明，她深呼吸了下，努力抑製住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眼淚。

　莫策睜開眼時整個瞳孔都是黑色的，漆黑的那種，深不見底，他嘴角輕勾一抹微笑，很是愉悅，看在東方明惠眼中卻仿若看到了惡鬼的笑容，吃人一般。

　她下意識按下了綢布傘中的按鈕，圓珠嗖嗖地朝著莫策射去。

　莫策快速地閃躲，竟是分毫不差將每一顆圓潤的珠子都閃躲開去，身手了得，速度比之前還快，他甚至都沒用上他那把彎曲的劍。

　莫策定定地站著那，眸子安靜地注視著她，“你不相信我。”

　莫名地，東方明惠覺得他似乎很受傷的樣子。

　小色在魂海中忍不住出聲警告道，“假景可為狡猾成性，善於偽裝，收回你的同情心，眼前的莫策說不定已被假景可為吞噬得乾乾淨淨，它特意偽裝成莫策的樣子來糊弄你的，別忘記，當初他就是以景可為的樣子接近你們，並且在你們身邊待了一段時日。”

　東方明惠可不敢拿自己開玩笑，她沒有七姐聰慧，防人之心卻必須有，尤其是聽到小色這麽一說，她更加警惕地望著莫策，“你如何證明你就是他？”

　莫策就站著，一動不動的看著。

　東方明惠被他那完全的黑曈仁看得膽戰心驚，她懷疑對方正絞盡腦汁讀取莫策的記憶，以此來忽悠她。

　莫策乾脆收起自己的劍，盤腿而坐，緊閉上眼，不再看她。

　“現在什麽情況？”莫策身手利索，本就是當殺手的料，如今融合了假景可為的靈力，實力大增，東方明惠在殺與不殺間遲疑了半息功夫，怕殺錯了人，而且對著莫策的樣子她著實下不去手，“我看還是等七姐來判定他究竟是不是了。”

　“你離他遠一些。”

　小色對莫策這人已不抱太大希望，景可為狡詐，莫策之前又受了傷，在那種危險關頭，如果被奪舍也純屬正常，小色對小夥伴的尿性非常了解，特意叮囑道，“別發呆，盡可能注視他的一舉一動，還有，收回你的同情心，你的同情心可能會害死你我還有你七姐。”

　顯然這話有幾分重。

　但不得不說，小色一提醒，東方明惠為之一振，她可能會犯蠢不在乎自己，但七姐和小色，她非常在乎。

　還未等到千婉玉來確認，大約一個時辰後，莫策就先一步打破了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他站起身來，手持那把彎劍，一步步朝著虛影前輩走去。

　“喂，你想做什麽？”

　莫策聽而不聞，目標異常堅定。

　虛影從一道變成了兩道，隨後又變成了三道，阻攔在她們的面前。很顯然，虛影前輩將她也視為挑戰者。

　東方明惠哭笑不得，有一種趕鴨子上架找虐的節奏，剛一個照面，就被虛影前輩給揍得爬不起來，小色還在魂海中幸災樂禍道，“讓你別這般近的跟著，你非不聽。”

　“有本事你自己去挑戰虛影前輩，別在這裡說風涼話行不行。”

　她乾脆躺在凝固的水面挺屍，就見一旁的莫策身上釋放出了濃烈的黑霧來，對方揮動著古怪的劍招，劍鋒較之前更加凌厲，但每一劍都被虛影前輩輕松擋下來，而且莫策是越戰越敗，不停地往後退，相反，虛影前輩一動未動，像一株百年松柏屹立不倒。

　千婉玉睜開眼就看到莫策一言不發地對著虛影前輩揮劍，每揮動一下，那濃濃地霧氣就圍繞在半空中，十幾下之後，莫策忽然快速收回劍，那黑霧以包圍之勢將虛影前輩整個籠罩了起來。

　她一躍而起，鞭子朝著他直面揮去，“你想幹什麽？”

　東方明惠也一骨碌爬起來，警惕地看著莫策，“七姐，他是不是已經被——”吞噬掉了？

　莫策朝著她們邪邪一笑，“困龍谷中的寶就藏在這深潭之下，至於這道虛影不過就是虛張聲勢，看你們如此小心謹慎，我是在替你們徹底解決它，有何不對？”

　千婉玉仔細去瞧，一時間也很難辨識出莫策究竟是否還是之前的莫策，但有一點他很清楚，如果是之前的莫策，不會貿然如此行動，而且還知曉困龍谷中的寶貝。

　所謂寶貝，是連她們都不清楚的事，若說這是二十多年前傳出謠言中提及的有關聖藥，莫策極可能不清楚這件事，但假的景可為可不一定。

　千婉玉眼中快速地閃過一絲冷意，水雷鞭再次出其不意地抽向了莫策，莫策反應極其敏銳，往後一閃躲，他嘴角輕咧，露出一個暗諷的笑容來，“明明是大家一起發現的寶貝，你們二人卻想獨吞，太不夠仗義了，若是傳出去，你這位千家三小姐的名聲可就不怎麽好聽了。”

　連她是千家三小姐的身份都知曉，這個顯然不是莫策。

　“廢話少說。”

　就在七姐和莫策打的不分上下之際，東方明惠見剛剛被黑霧籠罩住的虛影晃動了下，身影變得更加透明，仿佛下一秒就會隨時消失一樣。但隨後，一個大反轉，三道虛影合二為一，瞬間掙脫了那黑色的霧團，虛影前輩負手而立，衣袖翻騰，看上去似生氣了，一股比之前還重的威壓鋪地蓋地而來，籠罩在她們頭頂上方。

　“七姐。”

　東方明惠猛地吐了一口血，隨後那口血又詭異般的消失了，她感覺自己就像孫悟空一樣被一座大山壓了，她膝蓋咯咯作響，雙腿微微朝前彎曲，豆大地汗珠從她額前就這麽滑入進了衣襟內，全身正劈裡啪啦的遭受一種前所未有的酷刑，她感覺這是比之前重力還要大百倍的碾壓，身體內部的靈力瘋狂外泄，五髒六腑仿佛被一雙有力地雙手緊握住，稍有不慎就會爆裂開來。她頂著這股重力一會功夫，眼看著身體內的靈力即將抽空，她不得不求助道，“小色，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我快要扛不住了。”

　“應該是那人剛剛釋放出來的黑絲線碰觸到了那道虛影的禁忌。”小色同時釋放出靈力來幫她抵禦這股威壓，但也僅僅是讓她稍微能夠喘口氣，不足半炷香時間，小色覺得靈力即將被抽空，這種消耗任十個人來都扛不住，它扛到最後乾脆變成了本體鎮守在魂海中，“這麽下去不是辦法。”

　“廢、廢話。”東方明惠感覺脖頸處的骨頭都嘎嘎作響，她懷疑在這麽下去，即使她不妥協，她全身的骨頭也會承受不住而徹底散架，到時候也是死路一條。

　“無牙，那道虛影對無牙特別縱容，你試試看從心底呼喚無牙。”小色提議道。

　千婉玉和莫策兩人都感受到了，她目光注視著那道虛影，發現虛影還站在同一個位置上，但卻不像是那種輕飄飄負手而立，而是穩如泰山一樣鎮壓在那，她快速收回自己的長鞭，和莫策迅速分開，兩人都靜靜地站在對立面，明智地選擇暫時休戰。

　“好強大的威壓感，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難道之前的實力都是虛化了的？”青墨一臉不解，自打進入深潭中，這虛幻的影子給他特別強勢的感覺，尤其是身上的氣息，磅礴，大氣，有時仿若一座大山，有時卻又像是翱翔的天際，讓人打從心底生出一種非常渺小的錯覺來。

　千婉玉第一次直面這位虛影前輩，就有這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那威壓猶如一座大山壓在身上，讓她生出一種絕望，但，隨著她一次次不斷地挑戰，她告訴自己只要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這一次次堅持過來後，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道虛影的實力似乎沒有那威壓的感覺來得可怕。

　千婉玉每次試煉都是在小小的試探，試探虛影前輩的底線，試探對方的承受度。

　“會不會是……因為無牙。”

　威壓壓製得大家都動彈不得，隨著時間的流逝，那種重壓感越來越強，因為本身的靈力在流逝，重壓就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成倍增長，東方明惠感受尤其多，她一開始僅僅是膝蓋別壓彎了，跪倒在地上，現在整個腰背都朝著前方趴俯下去，若非她兩手苦苦撐著，整個人都該貼著水面。

　身上濕透了，明明沒有水，整個人卻像是在水面中泡久了一樣。

　“無牙——無牙——無牙。”

　千婉玉身上的五彩靈力就像是一道信號，在深潭中尤為光亮，她讓靈力快速運轉來消除身上的威壓，莫策身上散發出來的黑絲霧體不時地晃動一下，一點點地消逝，他筆直的雙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反觀千婉玉，整個人卻似乎越來越輕松。

　就在大家用盡全力去抵擋這威壓時，一道黑影從黑暗處走了出來，它邁開矯健地步伐，昂首挺胸，剛跨過界，就被那道虛幻的影子給擋住了步伐。

　東方明惠艱難地抬起頭來，眼睛都被汗水給打濕了，朦朧間就看到一熟悉的身影，她嘴角輕扯了下，牙齒咯咯打顫道，“是、無、牙。”

　“回去！”虛影在面對無牙時，就像一位長輩對自己後輩的態度，嚴肅、認真，他虛虛地抬起手，輕輕一揮，一股強大的靈力波動在深潭中晃悠了一下，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無牙龐大的身軀被逼退地往後挪了一步，一小步。

　“吼吼——”無牙對著那道虛幻的影子吼了聲，吼叫聲中還帶了一絲急切，它和東方明惠算是血脈相連，它是因對方的血液澆灌才蘇醒過來，所以對她特別的親切，就在剛才，它感受到了一種心悸和呼喚，隨而才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回去！”

　虛影看上去有幾分不僅冷清，尤其是對著無牙時，一臉嚴肅，固執的就像是茅坑中的石頭，又臭又硬。

　東方明惠已經受不住了，整個人都虛趴在水面上，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可能死於窒息，或者死於內髒破碎，無論哪一種這種死法都非常不好看，她想扭過頭去看一眼無牙，但扭轉頭的時候她聽到腦袋咯咯的響聲，好像稍稍用力她的腦袋大概會和脖子搬家。

　“小色，我們這次大概要死在這裡了。”東方明惠潛意識對小色悲觀說道。

　魂海中小色也像一株乾涸的魔植，剛吸收了封印之力那會，小色的本體從一株小樹苗蹭蹭蹭地長到了參天大樹一般高大，小色那會為此嘚瑟了好久。但，現在那顆參天高一樣的大樹萎靡不振，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養分，一點精神都沒有。

　“死也不是什麽丟臉的事。”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這次小色既沒有暴跳如雷，也沒有多麽不甘心，仿佛就這麽坦然接受了隨時出現的死亡。隨後她聽到小色嘀咕道，“死在死亡靈師們手中是窩囊，死在靈聖手中也不虧。”

　“唉，什麽靈聖？”

　“如此大的威壓，能夠將你七姐這個五行靈體的靈君都壓製的動彈不得，除了離靈帝一步之遙的靈聖可以做到，還有誰有這般本事？”小色說起來也是見過靈聖大戰的，大概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它都記不起來了，僥幸見過兩位靈聖，當時的威壓大概比現在還要更重，一息之間就能將人碾成渣渣，它是一顆魔植，躲在一株萬年靈藥下才僥幸撿回了一條命。早之前第一次踏足這深潭，和這道虛幻的影子交手，小色就胡亂猜測對方極可能是靈聖。

　只是當時這道虛影前輩表現的太過‘友善’，不僅沒立即碾殺了她們，還當她們的陪練，世上哪有如此好說話的靈聖。

　東方明惠目瞪口呆，“靈聖。”

　那是她從未想過的境界，若是有遭一日，七姐能夠登錄靈聖這個台階，會不會比眼前這虛影前輩更加厲害？

　“九妹。”

　就在東方明惠腦海中已出現幻影時，那股威壓突然一輕，隨後一股靈力自她麻木的手中轉瞬進入了她的體內，那種身體內部被擠壓的疼痛感也恰當地得到了緩解。

　東方明惠緩衝了一下，才喃喃道，“七姐，你看上去似沒事？”

　千婉玉是一步步艱難走過來的，花了不少的時間，看到東方明惠躺著一動不動，她整個人說不上來的慌亂，她靈力運轉的越快，重力的碾壓感就逐漸轉輕，她整個人就輕松開來，比莫策好太多了，但也依舊一身狼狽，遠沒有東方明惠口中說的那般好。

　東方明惠感覺到自己的另外一隻手也被對方溫柔的牽了起來，她身體內部靈力也逐漸跟上了七姐的節奏，輕松了不說，她感覺自己的知覺又重新被找回來。

　“現在感覺怎麽樣？”

　“七姐，好多了。”東方明惠閉上眼，努力適應七姐的節奏感，兩人在不知不覺中竟雙修了起來，之前被碾壓的後遺症都逐漸消失，而且靈力也恢復的更快了一些。

　於此同時，無牙對著虛影不斷的噴火球，火球所迸射出來的光將深潭照亮了半邊天，如果東方明惠仔細觀察，就能看到無牙身後那漆黑的地方有一道鐵質的門，門上方有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龍族藏地。

　無牙的火球無孔不入，從四面八方將那道虛幻影子包圍得水泄不通，尤其是它口中吐露出來的那些火系能量都十分強大，金燦燦的，不知道何時，火球之間連成了一條線，在外圍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火圈。

　千婉玉倒是注意到那道虛影被無牙逼迫的有幾分狼狽，灰衣隨時都會被無牙吐出的火球給燒著了一樣。

　誰都沒看到虛幻身影眼底的笑意，他手指輕揮，無風自動的灰衣輕揚起一個弧度，輕輕松松地讓無牙好不容易凝聚成的火圈一下子撲了個大半，另外一半的火焰看上去還有幾分岌岌可危。

　“吼——”

　無牙左突右撲，身體龐大，倒是一點也不累贅，身手反倒是比之前還敏捷。

　千婉玉是看著虛影從負手而立到出動一隻手，隨後發現虛影前輩連另外一隻手也出動了，這是被無牙一步步逼迫得不得不全力以赴的感覺，就連青墨見了，在魂海中不得不讚揚道，“無牙進步神速。”

　她們中誰都不敢保證將這頭龍族幼崽交給她們可以在這短暫的時間內讓它成長如此之快，然，有人卻做到了。

　無牙仿佛一下子就從一個愣頭青突然開竅，進化成了足智多謀的龍，多了智慧，不僅知道如何使詐，還懂得聲東擊西、調虎離山。這一計接著一計，看得千婉玉都忍不住怎舌。

　無牙越戰越勇，它卯足了勁兒。

　即使如此，第一輪的火球光圈還是被虛影給揮滅了，虛影站在原地，雙手自然垂下，一臉嚴肅地盯著無牙，還是那一句話，“回去。”

　無牙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剛才那一搏耗費了它太多氣力，它邁開矯健的四肢，來來回回就在虛影面前晃動著，目光灼灼地盯著那虛影，似在估量自己和對方還差距多少。

　這位守墓前輩曾和它約法三章，在尚未開智前不得離開深潭，此為其一。其二是在未打敗它之前，不得離開這片區域，後來大概是不想打擊它的積極性，將打敗他的規則改成了讓他可以自動退讓一步，就算它勝利了，至於其三，都是在前兩個條件可以達成的前提下才算。

　無牙之前尚未開啟靈智，尚且以為這一步很簡單，逼退一個人後退一步還不簡單，你撞也好，如何也好，肯定可以讓人後退一步的。如今，看著紋絲不動，守墓前輩三年如一日的站姿，無牙懊惱的想用自己腦袋去撞一下龍族藏地的鐵門。

　“嗷嗚。”無牙覺得很受傷，但偏偏它答應的事情似乎受到了一股約束之力，只要它沒做到，它似乎就出不去。對，不是它不想出去，而是怎麽出去的到最後還是回到原地，

　東方明惠在千婉玉靈力疏通下，總算有點回過神來了，“七姐，無牙這是怎麽了？”

　很焦慮，很暴躁。

　這是無牙傳遞給她最直觀的感受。

　千婉玉手指在腰間的水雷鞭上輕輕地摩挲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著如何擊敗那道虛影。”

　青墨嘖嘖稱奇，無外乎，她們對以前無牙軟弱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眼下無牙所展現出來的戰鬥力和堅持都重新刷新了對它的認識，“勇氣可嘉，不過想要打敗那道虛影，沒個三五十年是不可能的。”

　三五十年還算是少的了。

　放在任何一個普通人身上，想要越級挑戰靈聖，有些人你給他兩輩子時間都未必能夠做到。顯然青墨是高看了無牙，畢竟種族血統無法改變，更何況，無牙的成長速度驚人。

　東方明惠有些煩躁，說不上來是不是受到無牙的心情影響，亦或者她剛才聽到小色說到靈聖的事，無牙即使成長再快也不可能擊敗靈聖，所以這才導致她心情有些煩躁。她目光微轉，就轉悠到了一旁莫策的身上。

　莫策此刻正憑著一股頑強的勁兒重新站了起來，即使他的雙手都折斷了一樣，但他眼底的那股子狠勁兒倒是把她嚇了一大跳，她下意識地拉扯了一下千婉玉的衣袖，“七姐，他，他，他站起來了。”

　莫策很狼狽，雙手雙腿好像都有些不利索，他硬是一聲不吭就這麽將它們都掰正了回來，重新艱難地將那把曲折了的劍握在了手中，憐惜般地輕拂了下，仿佛早就發現了她們的注視，他漆黑的瞳孔朝著她們輕瞥了過來，張了張嘴，喃喃道，“我是莫策。”

　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解釋給她們聽。

　在這一刻，東方明惠是覺得眼前這人真的是莫策，莫策對他的那把劍非常愛護，真的很像很像，但誰又能排除掉莫策的記憶中是否有假景可為的，或者假景可為的記憶中融合了莫策的，他們在相互吞噬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無法分離。

　“莫——”

　千婉玉一把拽住她的右手腕，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你如何知曉困龍谷中正確的路，又是如何打開那道石門？你究竟是誰？”

　莫策沉默地注視了她們一小會功夫，“如果記憶沒有錯的話，他應該叫做聞人良志，之前來過這個地方，他的愛人就死在困龍谷中，他為了救愛人，不斷進入困龍谷中，花了不少的代價才畫出了困龍谷中的地形圖，還有刻印了困龍印的印記。”

　莫策長話短說，這些都是他從那人的記憶中讀取的，對方試圖吞噬他的魂體，不得不反擊的他才吞噬了對方的記憶，如今他們算是兩敗俱傷。

　千婉玉腦海中融合了困龍印提供的記憶鏡，記憶鏡中百年記憶都存在。經由莫策提醒，她稍稍一對應，排除了很多後，就從記憶深處將莫策所說的聞人良志給找了出來。

　早之前困龍谷還只是一座山谷，懸崖峭壁，四面環繞，路途陡峭，像一座圓形的筒子樓，銜接毫無空隙，若是從高處看就是一道又一道陡峭地彎，一個不慎，就會從峭壁的走道中墜落進深淵。最初，困龍谷是龍族停歇之地，算是棲息谷。但不知道何時起，這座山谷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百年生百年滅，生生滅滅，無盡輪回。

　約百年前，有一對剛成親不久的愛侶，相挾外出歷練，無意間闖入進了困龍谷中，谷中環境優美，遠沒有現在那般貧瘠，植物橫生，魔獸彼此起伏的出沒，比紫魔山脈中的魔獸還要可怕。

　這對年輕人中那位男子就叫做良志，女子叫做素蘭，她們初生牛犢不怕虎，進入後就開始了他們的歷練之旅。她們在困龍谷中走走停停，遇見了很多奇怪的生物，見多了很多低級魔獸，大概是因為初見的那群魔獸太無殺傷力了，他們的警惕性一再的放低，直到有一日，悲劇發生。

　這是千婉玉重新回顧的畫面，早之前記憶鏡所有記憶在她腦海中橫生時，她快速瀏覽了一遍，因這兩人看上去最為普通，她便直接忽視了過去，因為整個記憶講述的無外乎就是一對愛侶在困龍谷中亂轉悠，最後女子死在了愛人的懷抱中，男子悲痛欲絕，瘋了一般在困龍谷這座迷宮內四處轉悠，從一個少年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如今聽到莫策再次提及，千婉玉臉上出現了一絲錯愕，“可那是百年前的事了。”

　莫策怔楞了下，突然詭異地朝著千婉玉笑了，“的確算是百年，沒想到你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千婉玉，倒是我小看你了。”

　東方明惠一看到黑瞳孔的莫策就覺得的十分邪惡，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往後挪了半分，順手拉扯了一下千婉玉的手，“七姐，他不是莫——”

　“我該稱呼你聞人良志，還是季謙昊，亦或者屠子晗呢？”千婉玉試探性的問道，眼眸複雜地看向莫策，她快速地將時間線和記憶鏡中的重大事情都紛紛對應上號，在困龍印的梳理下，每件事的排列順序她幾乎都可以一字不落的複述出來。

　經由莫策剛才的提醒，她在記憶中快速搜尋，發現曾有幾個陌生人進入到困龍谷中後，開始研究的是各種地形圖，加上最後一次困龍印被夢若羽抓了後，的確被刻印了，這也就很好的解釋了對方為何對困龍谷了若指掌，因為對方每隔二十至三十年就會選擇進入到困龍谷中。

　多虧了她有一個過目不忘，而且記憶非常好的腦袋，更虧了剛剛莫策的提示，不然她們打死也猜不透眼前這人究竟是誰，對方居然擁有了百年記憶，而且不斷的換軀體，最終以景可為的模樣出現在她們面前。

　“你的目的是聖藥？”

　“千婉玉，你真是太聰明了，聰明到我有點不忍心殺你了。”

　千婉玉嗤笑了聲，這句話真是耳熟，當年夢一笑也是這般說的，“很多人這麽說過了，但我依然活得非常好，倒是你，百年不死，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比如三十年換一具身體？”

　不斷出現在困龍谷，為得就是尋找良藥來救人。

　那人一愣，隨後哈哈哈大笑了起來，“千婉玉，你知道太多了。”

　千婉玉早就提防著他了，尤其是將前因後果都串聯好了後，她突然覺得眼前這人說不定就是和夢一下一夥的，“夢一笑、賢是你什麽人？”

　變了一個樣的莫策全身都透著一股邪惡的氣息，他嗤笑了聲，“一群沒用的人，不值得人去記著。”

　從這人的口氣中，可以預見賢和夢一笑僅僅是一顆棋子，千婉玉也不甘示弱，“你呢，若是也失去了作用，還有誰會記著？”

　大概是從未有人如此這般問過他這個問題，他竟真的沉思了起來，“有沒有人記著我都無所謂。”

　他只需要拿到聖藥即可。

　“七姐，小心。”

　十幾顆黑色小水珠直襲千婉玉的面門，也不知道這東西什麽時候和深潭中的水珠融合在了一起，東方明惠快速地撐開了綢布傘，綢布傘堪堪遮擋住那些小水珠，結果在她眼中堅不可摧的綢布傘在被那些黑霧碰觸後，竟仿佛遭遇到了腐蝕一樣，破了一個個小洞洞。

　東方明惠當下心疼的無以複加，她的綢布傘是要提早退休了嗎？

　一擊未中，莫策轉身就朝著無牙的方向衝了過去。

　無牙本就煩躁地想發怒，尤其是當第二次被虛影碾壓後，它身體內的暴怒值就達到了一個臨界點，感覺到有一股陰冷的氣息正朝著它湧來，它扭轉方向，結果發現是一個人類，不，是一個擁有死亡之氣的人類還攜帶著它最厭惡的黑色霧團，這下，莫策算是徹底點燃了導火線。

　無牙愛記仇，尤其是小時候的事情它可記得非常清楚，那黑不溜秋的霧團竟將它堂堂龍族搞的如此狼狽，想當然爾，新仇舊恨一起算。它那低低的吼聲壓在喉嚨口，前肢微曲起，準確無誤地朝著莫策惱火地吐出了十顆大而金燦燦的火球。

　十顆火球就漂浮著莫策的身旁，阻攔了他前進步伐。

　“聞人良志。”千婉玉對莫策並非想象中那麽討厭，在這種時候，她竟還想和對方做一個交易，若是對方願意將莫策的魂魄吐出，莫策興許還有一絲轉機。但對方若是執迷不悟，莫策恐怕就真的會被對方消融。

　對方既已換了三四個人的身軀，想必對奪舍也有了一定的研究，想要拿下莫策也是分分鍾的事。

　“婉玉，先別著急，剛才提醒你記憶的那人分明就是莫策，顯然他還未被此人完全吞噬掉。”青墨分析道，這兩人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個體，加上對方是貿貿然從景可為身上竄出來，恐怕魂體不穩定，這才給了莫策一絲反擊的機會，“如今我們該想著如何激怒對方的怒氣，好讓莫策有機會反擊。”

　再強大的人總有逆鱗，一觸及到逆鱗，人就會變得不理智。

　在魂體相互吞噬的情況下，一個疏忽說不定就代表了一次轉機。

　千婉玉如何不知青墨的意思，青墨是看中了聞人良志的記憶，對方這百年來定是遇見了很多死亡靈師，而他和賢還有夢一笑肯定相互牽連著，若是助莫策順利吞噬掉對方的記憶，說不定可以清楚很多事情。

　“聞人良志，你夫人早已死去百年，你即使拿到聖藥又如何，她一個早該入土為安的人難道還真能活過來？別說聖藥你拿不到，就算拿到了你也救不活你的夫人。”千婉玉挑釁的看著他，“如果她知道你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恐怕寧可死也不願意醒來。”

　果真，如青墨所料，那人一聽見千婉玉談及他的夫人，整個人都瘋魔了，他神色驚慌，被無牙的金火焰燒到了手臂都毫不自知，他嘴裡不住地念叨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還忍不住撫摸了下自己的容顏，隨後笑著道，“還好還好。”

　千婉玉嗤笑聲，“等到你每次虛弱的不行，身體發臭，肌膚開始腐爛，她能忍受你一時，忍不了你一世。更何況，看著自己愛人換臉一樣變幻著，是個人都無法接受。”

　聞人良志神色恍惚，一時間竟聞到了一股肉香味，疼痛感快速襲來，他捂住腦袋，怒斥道，“你這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竟是軟硬不吃，想要同我爭個一二。”

　“啊——”

　千婉玉看著莫策捧著自己的腦袋，在水中不住的打滾，那些黑色霧團外泄，將這片水域都給染黑了。

　“無牙，將這些火團收回去。”東方明惠忙喚道。

　“不，九妹，等一下。”

　千婉玉遲疑片刻，莫策全身都被烤焦了一般，依舊一會一個聲音在切換似的，她看著對方痛苦不堪，才喃喃道，“莫策是暗系靈師，暗系靈師都懼怕無牙的火焰，無牙，將火焰收回去。”

　無牙張開大口，快速將火焰都收回，轉而繼續和虛影較勁去了。

　莫策在水面中翻滾了一會就停了下來，漆黑的眼睛怔楞地看著她們，主動哀求道，“殺了我。”

　千婉玉看了他一眼，一眼確定了眼前這人的確就是莫策，“想死很簡單，你用你自己那把劍也能了結了自己。”

　莫策苦笑著搖頭，“不成，一旦我有了輕生的念頭，他就會出來阻攔我，我試過。”

　“給你兩條路，一是你死成全他，往後你娘親若是看到他，誤將他認作是你，這種苦果由你娘親自己來承擔。另外一條路，和他鬥到底，五個時辰你尚且未輸給他，往後也可以爭奪一二，更何況你得搞清楚，是他想和你爭這具軀體。”千婉玉怒其不爭道。

　“是啊，莫策，既然你之前能有辦法克制他，能克制他一次，就能克制他第二次。別忘記了，你還要去找你娘親。”東方明惠看著莫策都覺得他十分痛苦。

　莫策嘴角的笑再次揚起，襯托得他更加陰沉可怕，他嗤笑了聲，滿臉傲慢，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似的，“他能夠克制住我？笑話，千婉玉，我們拭目以待，究竟看誰笑到最後。”

　千婉玉眉頭微蹙了下，和東方明惠看了一場人格分裂的大戲，直到對方暈厥過去後才停歇下來。

　“七姐，現在我們怎麽辦？”

　千婉玉默不作聲，她垂頭看著暈厥過去還釋放著黑色霧團的人，“真想嘗試一下，在如此混亂情況下搜魂的效果會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