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仍下著雨,林晝望進寧縱的眼睛,驀地問了一句:“哥,為什麽送我手表?”
孔絮香已經送過他們一塊了,寧縱為什麽又送他手表?
或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問,只是本能地想和寧縱多說說話而已。
寧縱靜默了一會,他凝視著林晝,那雙向來平靜的眼睛,變得深邃幽黑。
他輕輕地開了口:“那一樣嗎?”
寧縱微微俯身,視線直直望進林晝的眼底,他又問了一句:“阿姨送你的,和我送你的。”他的聲音似乎有種蠱惑人的力量,敲打著林晝的耳側。
“林晝,你覺得一樣嗎?”
林晝沒說話,但這個答案立即就浮現在他心底,不一樣,當然不一樣,雖然他不清楚這個不一樣是因為什麽。
但是他哥送他手表,就是不一樣。
這時,寧縱忽然揉了揉林晝的頭,把Omega的黑發揉亂了些,聲線在黑夜裡顯得格外溫柔。
“哥哥這麽遲才送你生日禮物,抱歉了。”
林晝怔怔地看著寧縱。
印象裡寧縱從未揉過他的頭髮,他察覺到寧縱此時的聲音十分柔和,動作也十分溫柔。
褪去了以往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哥哥不易察覺的縱容。
他第一次感覺他像一個小孩一樣,被他的哥哥這樣對待。
可是,林晝忽然不想被當成一個被縱容遷就的小孩,哪怕遷就他的那人是他的哥哥,他也非常不想。
林晝的聲音又低又啞:“不用抱歉。”
他發現自己聲音很沙啞後,又補了一句,聲音卻更啞了:“我一向很大度的。”
林晝拿著手表回了房間,他把手表緩緩地放在胸口,隔著皮膚,冰冷的手表仿佛貼在他的心臟一樣,就像寧縱在撫摸著他。
他的心臟又突突地跳了。
――他哥送他生日禮物了。
――他哥剛才還對他這麽溫柔。
――他哥為什麽對他這麽好?
林晝想了一會,就繼續拿起手表盯著。他看了很久,才放下,躺下時唇角還隱著笑。
第二天,林晝到了片場,他特地戴上了寧縱給他的新手表,他把袖口往上翻折,讓手表露出來。
寧縱瞥了一眼,唇彎了彎。
嶽風走到林晝身邊,看到林晝心情很好,他又看了一眼林晝的腕間,了然,故意問了一句。
“阿晝,這手表誰送你的?”
林晝唇邊微翹:“我哥。”
“你哥送你的?”嶽風略帶深意地說道,“你哥有心了。”
林晝的好心情人人都看得出來,接下來孔絮香、婁恆、劉傳羽、萬驪、Epoch等都知道,寧縱給林晝送了一塊手表。
林晝保持著好心情,度過了拍戲的一天。
傍晚,孟真打電話過來:“阿晝,我找了新型抑製劑,你要試一下嗎?”
他奔波了很久,終於拿到了藥,一拿到,他就打了過來,想讓林晝試試看有沒有效果。
林晝當然同意:“好,我和劉導說一下,晚上再過去。”
林晝掛了以後,轉身對上了寧縱的視線,寧縱問:“什麽事?”
“孟叔說找到了新型抑製劑,讓我晚上去試一下。”
頓了幾秒,寧縱提出:“晚上我陪你?”
“陪我幹什麽?”
“萬一抑製劑沒效……”寧縱笑了笑,“你沒有我不行。”
林晝:“……”
“晚上去我家試藥吧。”寧縱淡淡補了一句,“我回國這麽久了,你也沒來過我家。”
林晝沉默了幾秒:“好。”
不知道為什麽,他很想去寧縱家裡看看,看看寧縱家裡現在是什麽樣子。
到了晚上,寧縱和林晝出發了,林晝坐在車上,路燈落下了光,他沉在光影裡,原本鋒利的眉眼,略減了幾分嶙峋。
林晝低頭,盯著自己手上的手表幾秒。
他忽然想到他們剛進組沒多久的時候,他去了寧縱的酒店房間,看到寧縱竟然還留著孔絮香給兩人的手表。
他12歲第一次進寧家的時候,這塊象征他們兄弟關系的手表就給了對方,他一直以為寧縱丟了這塊手表,就是不想承認他是寧縱的弟弟。
但他卻在寧縱房裡看到了那塊手表,他一直誤會了寧縱。
空氣沉靜,林晝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哥,我媽給我們兩人的手表,我還一直留著。”
他想讓寧縱知道,他也一直好好地保存著,不是只有寧縱一個人這麽做。
聞言,寧縱覆在方向盤的手驀地攥緊,手背泛著青筋。幾秒後,他低低吐出一個字。
“嗯。”
“那天……”林晝又開了口,“我看到你也留著那塊手表,我其實挺高興的。”
林晝閉了閉眼,呼吸卻變得有些重。他想把自己的心思告訴寧縱,他也想知道,寧縱聽到了他的話,寧縱會怎麽想?
半晌,空氣中響起寧縱的聲音,語氣有些愉悅:“嗯。”
連著兩聲嗯,相同的字眼,語氣卻不一樣了。
林晝輕不可察地彎唇。
這時,寧縱忽然開口,像是在強調著什麽:“你特地這樣告訴我,我也挺高興的。”
林晝一怔,他偏頭看寧縱,寧縱卻沒看他,還是那張清冷的臉,但唇邊的弧度似乎翹了點。
林晝覺得他的心情更好了。
寧縱的家到了,兩人下了車,寧縱開了門,林晝立即往裡看去。
和他想象的一樣,偌大的房子,家具都是冷調的感覺,就算開了燈,也給人一種冷清清的感覺。
林晝隨口調侃了一句:“你一個人住這麽大的房子,不覺得悶?”
“是挺悶的,如果有人願意陪我,我也不介意。”
寧縱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
林晝怔住,寧縱已經走遠了,林晝按捺下心思,他準備去看看寧縱的房間。他推開門,目光落了上去,愣在那裡。
林晝的目光一寸寸掃過房裡的擺設,每一個家具都是寧縱曾經房間裡的擺設,在他們共同住過的家裡。
就連位置都沒有差別。
就像把寧縱那個居住了很久的家,放大版地搬到了這裡一樣。
林晝思緒有些亂,寧縱這麽懷舊嗎?難道寧縱一直很懷念之前的日子?
這時,林晝視線忽然瞥到一個角落,他定定地看著,走了過去。那裡有一個櫃子,櫃子擺放著一疊很整齊的東西,似乎是專輯。
林晝的呼吸亂了起來,他走到那裡,拿起其中一張專輯,手微微地顫抖。
這是他的專輯,寧縱為什麽要買他的專輯?他們之前明明不和,寧縱為什麽這麽做?
他的心亂極了,像是有什麽情緒要翻湧而出,這種莫名的困擾了許久的情緒,覆蓋了他的心臟。
這時,林晝身後響起一道聲線:“林晝。”
林晝驀地轉身,他直直望向寧縱的眼睛,手緊緊捏著專輯,指尖泛著蒼白,聲音微顫。
“哥,你為什麽買我的專輯?”
寧縱不是討厭他嗎?買他的專輯幹什麽?他們關系轉好也只是最近的事情,最近寧縱沒回過家,專輯肯定是以前買好的。
所以,為什麽?
寧縱沒說話,他面色看似平靜,但繃緊的唇,還是暴露了此刻他略微失控的神態。
下一秒,寧縱斂眸,他抬起手,輕輕巧巧地那張專輯從林晝手裡抽走,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他的指尖擦過林晝的手指,剛留下冷意就倏忽散了。
寧縱抬眼,迎上林晝的目光,他重複了林晝的話:“你問我為什麽要買你的專輯?”
林晝凝神聽著,然後,他聽見了寧縱清淡的嗓音。
“殺青宴之後我會告訴你理由。”
林晝皺眉:“現在不能說嗎?”
他性子直,什麽事情都想立即解決。
話音落下,寧縱沉默了。
林晝現在的態度是對他在慢慢在改變,但他不確定,這種改變,是不是因為是對哥哥的依賴?
可寧縱希望林晝是對他這個人的渴望和接近,而不是把他當做哥哥。
寧縱直直望著林晝,黑眸深不見底:“現在還太早,我不敢賭。”
“賭什麽?什麽叫還太早?”林晝聲音莫名重了幾分。
寧縱面色未變,心裡說了一句。
我在賭你的心。
寂靜中,寧縱輕聲開口:“林晝,你等得起嗎?”
林晝無聲地看著寧縱。
兩人做了兄弟這麽多年,林晝從來不知道,寧縱身上還會有這麽多的秘密,現在他終於瞥見了一角的隱秘。
現在他窺見的秘密告訴他,他哥的神秘和自己有關。
如果寧縱是半隱在雲端的霧,隱隱綽綽,那他就要做凜冽的風,徹底撥霧散雲,撕開掩蓋的屏障。
讓晦暗的一切,最後完完全全地展露出來。
十年的冷漠,四年寧縱的杳無音訊他都等下來了,現在等來了他哥的態度轉變。
他輕狂,那他就暫時做一個有耐心的人。現在只是區區一個殺青宴,他怕什麽?
幽深的夜裡,林晝忽然湊到寧縱面前,兩人眉眼靠得很近,卻無半點旖旎之意。
林晝盯著寧縱,勾唇,痞氣懶散地笑了。
“哥,我怎麽等不起?”
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寧縱的心驀地亂了起來。
林晝說,他等得起。
這一刻,林晝的聲音,林晝的臉,毫無章法地撞入寧縱的心臟,一下下劇烈又清晰地跳動著。
最後連呼吸都成了林晝的影子。
寧縱輕輕地笑了。
這時,寧縱的手機響了,是孟真打來的:“阿縱,我到了。”
寧縱看了林晝一眼,轉身離開,他打開了門,孟真走了進來。
孟真掃了兩人一眼,戲謔地看向林晝:“聽你媽說,你們關系好了很多?”
林晝咳了兩聲:“還行。”
也就到了快交流秘密的階段。
孟真笑了,以前他說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林晝要麽避而不談,要麽就很抗拒,現在看林晝的態度,看來兩人關系好了不止一點。
孟真是知道寧縱對林晝的心思的,當初寧荊發現寧縱親了林晝,寧荊氣憤地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他。
孟真當時覺得有些不能理解,寧縱出國後,和孟真通過幾次電話,孟真慢慢理解了,越來越希望寧縱能和林晝在一起。
兄弟又怎麽了?喜歡最重要。
孟真看向寧縱,背著林晝用口型和寧縱說道,加油。
寧縱挑了挑眉。
孟真想到這次要辦的正事,他望著林晝:“你現在沒發情是吧。”
林晝點頭。
“剛好……這種新型抑製劑就算Omega沒有發情,也可以進行試驗。”
寧縱和林晝看向孟真,孟真繼續說。
“國外專家做實驗的時候,在沒發情的Omega身上試過,注射了新型抑製劑後,有些人忽然出現發情跡象,有些人卻沒有反應。”
“後來在發情時期的Omega身上也做過相同的實驗,最後試驗結果表明,和在沒發情的Omega身上效果一樣。”
“也就是說……”孟真開口,“雖然阿晝你現在沒有發情,但注射了以後,如果沒有反應,就意味著抑製劑有效。”
“如果你注射了以後出現發情跡象,就意味著抑製劑無效。”
林晝聽懂了,他打量著抑製劑:“不知道這對我有沒有效果?”
“確實不能保證,要試試才知道。”
孟真站起身:“我先走了,就算抑製劑無效,反正有你哥幫你,我很放心。”
他不打擾這兩人,找個借口離開。
孟真走後,偌大的房間裡就剩下他們兩人。
寧縱盯著抑製劑,如果抑製劑有效的話,那以後林晝發情的時候,就不需要他幫忙了。
他心情有些莫名地煩躁。
如果抑製劑沒效的話,那林晝就相當於是強製發情,這樣雖然不會影響林晝的身體,但是寧縱還是有些擔心。
寧縱忽然說道:“你打算現在就試?想清楚了?”
林晝試抑製劑的原因是,他不想每次他發情的時候,都要麻煩寧縱。他瞄了寧縱一眼,每次都麻煩寧縱,寧縱會不會嫌他事情太多。
林晝嗯了一聲。
如果寧縱能聽到林晝的心聲,他一定會反駁,他不僅不嫌林晝事多,幫林晝標記他求之不得。
然而,寧縱聽不見心聲,他只能聽到林晝那聲嗯,下頜繃著。
林晝自己都想試了,他當然尊重林晝的意願。如果抑製劑有效,林晝也能不再被這件事情困擾。
試就試吧。
兩人心思各異的人,最後結論上倒是出奇地得一致。
林晝拿著抑製劑站起身,寧縱驀地開口:“去哪?”
“我去房裡注射。”
寧縱盯著林晝的眼睛:“進去幹什麽?就在這裡注射。”
林晝奇怪:“在這?”
“就在這,當著我的面注射。”
Alpha漫不經心地開口:“有問題嗎?”
林晝:“……”
林晝重新坐回到沙發上,寧縱不動聲色地往他旁邊移了一段距離,淡然道:“開始吧。”
林晝拿起抑製劑,注射進去。然後,靜靜等待結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已經過了十五分鍾,林晝身上都沒有任何異樣。
林晝沉思,難道說這抑製劑對他有效?
林晝看向寧縱,剛要說話,這時,一陣洶湧的熱浪覆蓋了他的全身,他的臉燙得不行。
靠,這該死的發情又來了。
或許因為這次是強製發情,反應特別劇烈,身上繼續升溫,Omega的散尾葵信息素像網一樣,迅速罩住了這裡的空間。
寧縱閉了閉眼,令他沉迷的信息素一陣陣鑽進他的鼻尖,他拚命按捺,但想標記旁邊Omega的渴望,卻愈來愈強。
林晝看著寧縱,覺得這個Alpha怎麽長得這麽好看,越看他越覺得口渴。
“哥……”
寧縱睜開眼,聲線極啞:“你叫我什麽?”
林晝按捺住想抓住寧縱手的衝動,他忍耐著體內越加猛烈的感覺:“哥,幫我……
兩人的信息素彼此的吸引力太高,林晝隨便一句話,就會把寧縱勾得信息素湧動。
現在空氣中已經蔓延了柚木的Alpha信息素,象征著寧縱已經堪堪處於失控的邊緣。
寧縱緩慢地吐出了一口氣,他眼底墨色沉沉傾覆,卻仍不緊不慢地開口:“幫你什麽?”
他要林晝說出那幾個字。
林晝忍不住了,他一把將寧縱拽了過來,寧縱根本不躲,任由林晝動作,兩人一起摔倒在沙發上。
柔軟的沙發上,林晝躺在下面,寧縱手撐在林晝兩側,兩人對視。
林晝沒有放手,仍拽著寧縱的衣領,只不過此時,握著寧縱衣服的指尖,都泛著緋色。
林晝現在很渴求眼前的Alpha,他發現寧縱的眼睛很黑很深,他甚至能看清他哥眼底自己的影子。
兩人靠得這麽近,林晝聞到這高度匹配的信息素,他覺得身上的每一處都緩解了不少。
林晝一瞬不瞬地看著寧縱,寂靜的黑夜裡,散尾葵和柚木信息素交織在一起,林晝一字一句地說。
“哥,標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