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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冽是被一陣誘人的食物的香味給喚醒的, 原本他正在做著苦大仇深的夢,突然之間夢中蹦過了油燜大蝦,過了一會兒又爬過了一隻清蒸螃蟹。墨冽忍無可忍的睜開了雙眼,果然他的鼻子旁邊放著一盤海鮮,上面就有油燜大蝦和螃蟹。
他抬頭一看, 只見盤子旁邊有一條絢爛的魚尾。顏培卿他們三個人背對著他在吃蒸鍋, 大大的鍋子上面蒸著大蝦扇貝。從墨冽這個角度看去, 溫衡正在給蓮無殤剝蝦, 一隻隻通體粉色的蝦掛在蓮無殤的碗上,看起來特別可愛。
溫衡第一個發現墨冽醒了, 他笑道:“龍君醒了啊?來,吃點東西吧。你都暈了好幾個時辰了。”墨冽頭昏眼花的爬起來:“發生什麽事了?我們不是中了毒, 被鯤頡給捉了麽?”
顏培卿往旁邊讓了讓,給他挪了個位置出來。墨冽暈乎乎的坐下面對一口熱氣騰騰的大鍋, 說真的,他從來沒想過會在海底吃蒸鍋。
溫衡剝了一隻蝦沾了一點醬塞到蓮無殤口中笑道:“雲清說的沒錯, 海鮮果然要吃活的。”墨冽瞪著大鍋, 現在是海鮮是死是活的問題嗎?現在是他們怎麽從鯤頡的追捕下逃出來的!
墨冽環視一周,他發現自己正在鉤蛇的行宮中。他們所處的地方竟然是個牢房,牢房外還有勾魂草在招搖!果然他們一群人都被抓住了啊, 墨冽面無表情的看著溫衡三人, 他能說什麽呢?這群人心真大,被逮住了還有心思吃飯?
顏培卿吞下一口章魚足,他對墨冽說道:“鉤蛇孤影死了。”墨冽一愣:“死了?這麽快就分出勝負了嗎?”
顏培卿不冷不熱的說道:“鴻蜈有備而來, 孤影實力本就不如鴻蜈,長久以來孤影只是仗著鴻蜈不擅長水戰才能佔據河網,現在有了鯤頡裡應外合,孤影死的也正常。”
蓮無殤給墨冽遞過一隻碗,冷酷的龍君不好意思浪費青帝的心意。他只能端起碗筷子伸向了眼前的一隻鮑魚:“現在我們都成了鯤頡的階下囚,鯤頡此人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可是誰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有這麽深的心思。他現在還沒對我們下手,只怕還有後招等著大家。”
聽墨冽說這話,顏培卿都笑了出來。三人揶揄的看向墨冽:“你身體怎樣了?”墨冽道:“恢復的挺不錯的。”
說完這話,墨冽對著三人拱拱手感激道:“多謝大家相助。”經過大家提醒,他才意識到他的雙腿都恢復了,一點都不痛了。身體中的靈氣也都恢復了正常,看來鯤頡之前留在他體內的毒已經被清除了。
顏培卿聞言擺擺手道:“我沒幫你,幫你的是青帝和散人。你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一些很神奇的事情,總之我們現在不是階下囚。”墨冽狐疑的看了看牢籠,這是水域中最強大的牢籠了吧?就這樣還不是階下囚?
溫衡道:“對了,還沒恭喜你當上海王,等天亮之後你就將帶著荒川水域最強的兵去岸上南州壩見鴻蜈。”墨冽一頭霧水,他到底昏過去多久?為什麽醒過來的時候聽不懂大家的聊天了?
等墨冽終於搞懂來龍去脈的時候,他方了:“所以,你們三人決定讓我來頂替鯤頡成為荒川水域的霸主?”溫衡笑道:“是啊,鴻蜈給的玉璽還在這裡呢,不過出於某種原因,我要暫時保管著玉璽。總之,天亮之後我們都要聽你的。”
墨冽哭笑不得:“三位真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雖然鮑魚很嫩,可是墨冽卻覺得一點都不香,他還不如繼續暈著呢。
水域中的白天是什麽樣的呢?在此之前溫衡覺得水中是沒有白天和夜晚的,反正他在下界去無盡海遺跡的時候,水面以下一片混沌,不用神識根本看不清前面的道路。
可是等溫衡站在鉤蛇行宮中的時候,他竟然看到了水中的白天。他看到橘黃色的光芒從頭頂的水面灑下。光入水就有了形態,不像岸上那般均勻,而是一條條一片片一段段的往水面以下鑽。水中的遊魚開始活絡起來,在頭頂來回遊蕩,從溫衡那個位置看去,只看到一群魚露出了白肚皮。
陽光想要到達底部,除非水特別清澈,可是這裡的水很渾濁,陽光只能照下三四丈。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鉤蛇的行宮前排著數千個化形的海獸。這群海獸有的化形挺成功,有的還保留著魚的形態。
溫衡站在墨冽身後看著這群海獸怨聲載道的往內河的方向而去,顏培卿也站在墨冽身後。
鯤頡正板著臉對墨冽匯報這次的情況:“大王,這是我們水域中能上岸的所有人。除去鴻蜈的妖兵,我們水族的兵有一千五百名。”溫衡他們看到鴻蜈的妖兵整齊的站在旁邊,而水中的海獸分成了三個方陣,每一個方陣前都有一名領頭者。
哪怕他們收斂了妖氣,溫衡他們都能感受到這群水中妖獸滲人的威壓。說真的,在這裡的海獸力量要遠遠超過了鴻蜈的妖兵,可是墨冽並不想趁機處理了這群妖兵。
荒原局勢複雜,太阿不見蹤影,鉤蛇戰死,現在鴻蜈一家獨大。若是現在就和鴻蜈杠上,水域中的這些海獸能贏一次贏不了第二次。而且海獸這邊壓力也很大,混沌海的那些大海獸一直覬覦著這片河網。
若是墨冽帶著現在手頭的海獸和鴻蜈杠上,海中的海獸趁虛而入,那接下來的戰局會更加混亂。
就算做鴻蜈的部下又能如何?反正鴻蜈又不能住在水裡。而且上岸之後情況究竟如何,現在誰能說得清?
墨冽波瀾不驚的看了看鯤頡,鯤頡果然如同溫衡他們說的那樣乖順,看起來真不習慣啊。鯤頡還剩一隻手,他恭敬的行了個禮:“大軍隨時可以上岸,請大王下令。”
墨冽冷冽的點頭:“上岸。”
荒原中央有一座巨型的山脈,山脈上常年覆蓋著皚皚白雪,從山脈四周蜿蜒而下形成了八條大河,分別流向荒原的四面八方。這些大河又有細密的河網,裡面居住這不少水域的居民。
荒原南部有一個天然形成的湖泊,名為南州壩。南州壩的形狀像是向下拍擊的手掌印,手掌印中指所指的方向便是鉤蛇行宮的方向。順著內河直接遊走,便能直接到南州壩。
溫衡他們走在大軍後面,時不時的可以聽到海獸們在抱怨:“我還沒上過岸,我現在離開水時間長了皮膚會裂開,你看我連夜製作出來的護膚膏,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嗨,我也是啊,我做了十包呢。我離開水兩百年皮就裂開了,你現在能離開水多少年了?”“和你差不多,兩三百年吧。”
溫衡扁著眼睛看著兩隻耳朵位置長著鰓的魚,他還以為這群魚像是普通魚一樣出水就沒招了呢。
跟在大部隊之後聽一群魚八卦挺好玩的。溫衡聽到準備上岸的魚嘰嘰喳喳:“嘿,可算能上岸了,我這次把我的牙全部拔了重新長的,看看,亮不亮!”“我屯了不少小魚乾,沒電的時候來一口就來電了。”“岸上的那些妖獸挺凶的,我想了想,上岸之後要是遇到妖獸打起來我們變不成妖形很吃虧。所以我用結界帶了好多海水!”“哦!!還是你厲害,我趕緊帶點!”
溫衡聽著聽著都快笑起來了:“這群魚挺可愛的。”墨冽道:“這群海獸都是自告奮勇想要上岸的,不想上岸的,就憑鯤頡是沒辦法命令他們出來的。這群海獸都是好戰分子,在他們的生命裡,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戰鬥。有敵人的時候打敵人,沒有敵人的時候和自己人打。”
溫衡擦擦冷汗:“這麽彪悍的嗎?”墨冽道:“混沌海和無盡海一樣,裡面的生物都遵循著古老的法則優勝劣汰弱肉強食,若是貪圖安逸,遲早會被更加強大的海獸吃掉。無盡海的龍族平日都不能懈怠,就怕被別的生物取代。”
溫衡給墨冽豎起大拇指:“你不去統一混沌海真是可惜了。”聞言顏培卿嗤笑了一聲:“墨冽是沒這個心思,不過他爹當年為了統一無盡海,弄得我們鮫人一族顛沛流離,最後也沒見他得到什麽好。”
溫衡看看蓮無殤,尷尬的撓撓臉頰。他怎麽忘了呢,其實顏培卿和龍族的關系並不好。鮫人一族被龍族坑的一臉血,在滄浪雲海上打劫為生上千年,這會兒顏培卿和墨冽能說上幾句話,純粹是因為他們都是從元靈界飛升的。真不容易啊,在這麽燒腦的愛恨情仇下還能達成一致目標,只能說顏培卿和墨冽都是高手。
海獸大軍興致勃勃躍躍欲試,一個個根本就沒有害怕的情緒,每一隻海獸眼中都冒著嗜血的光。他們一邊說著好笑的話,一邊氣勢洶洶的向著內河而去,內河中弱小的水族感知到他們的氣息,老早就躲起來了。
這時候前方的水域突然變窄了,這時候的水已經完全變成了淡水。溫衡聽到前面的鯊魚哼哼了兩聲:“呸,這水什麽味兒,一點勁都沒有,還是我們那邊的水味道好!”
鯤頡從前方遊過來站在墨冽身前:“大王,南州壩到了。”墨冽點點頭:“辛苦了。”
說完這話之後,墨冽飛身而起帶著溫衡他們破水而出。南州壩旁邊都是密林,鴻蜈的士兵已經在密林邊等著了。
一隻隻趴在地上就三丈高的蜈蚣正張開兩隻口器對著水域嘶嘶作響,蜈蚣隊伍整齊的趴在左岸綿延數百裡,每一隻蜈蚣腦袋上都站著四個身穿紅色甲胄的妖兵。在一隻最大的蜈蚣扁平的腦袋上,盤膝坐著一個滿頭紅發相貌陰柔的男人。男人身後站著老山芋猴因還有數十個帶著鬥篷的人,這男人正是鴻蜈。
墨冽破水而出看到這架勢,他打了個響指,從水中飛出來一個長著大鉗子的海獸。海獸轟然落在了右邊的岸上,變成了一隻十丈高的大螃蟹,螃蟹比樹木還要高大,墨冽帶著溫衡他們徑直站在了螃蟹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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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冽居高臨下的看著鴻蜈,哪怕他明知道目前手頭的兵力不足以和鴻蜈抗衡,可是他依然要保持龍族的威嚴。墨冽的這個舉動非但沒讓鴻蜈覺得自己被冒犯,他反倒是欣賞的看著墨冽。
鴻蜈問猴因:“這就是接替鉤蛇的水族霸主?”猴因遲疑的看著墨冽:“跟……昨晚的那個長的不一樣。”
溫衡站在後方笑眯眯的看著這隻老山芋,他和墨冽如果說有什麽相似的話,那大概就是穿著同樣黑色的衣服吧。
猴因說道:“大人,水族赴約前來,這就足夠了吧?”鴻蜈點點頭:“也是,只要來了就行。”
鴻蜈對墨冽說道:“我乃荒川鴻蜈,敢問大人尊姓大名?”墨冽垂著眼簾,眼中金光流轉:“在下墨冽。”
鴻蜈道:“墨大人能號令水族,不知是何種族?”墨冽冷聲道:“龍族。”
鴻蜈笑道:“墨大人尊貴不凡,原來是水族王者龍族。聽說水域還有一鮫人,不知今日可來了。”聞言顏培卿上前一步:“鮫人一族,顏培卿。”
鴻蜈笑容滿面態度非常好,根本就看不出本體是一隻巨型的蜈蚣:“原諒我不能站起來同兩位大人行禮,還請兩位見諒。”這時候溫衡他們才看到鴻蜈的衣衫下,他的雙腿空蕩蕩。
鉤蛇當時的一擊將鴻蜈的半邊身體給絞斷,鴻蜈非但沒死,還帶著半邊身體大模大樣跑出來見客。不知道是鴻蜈自視甚高還是他沒把墨冽他們放在眼裡。
鴻蜈談笑風生哪怕坐在比墨冽他們矮小的蜈蚣身上,氣場卻一點都不比墨冽差。墨冽倒是沒覺得自己比鴻蜈弱到哪裡去,他淡定的拱拱手:“不知鴻蜈大人召喚墨冽前來有何要事?”
鴻蜈笑道:“我原以為猴因已經將事情都告知墨冽大人了,也罷,猴因年邁,現在做事越發糊塗。此次邀請大人前來,是想和大人共同起事對抗西北太阿。
西北太阿這些年在荒原上殘酷霸道勢力龐大,荒原各處的勢力早已對他不滿。若是墨大人能加入聯軍共同對抗,太阿橫行霸道的日子很快就能終結。”
溫衡在後面聽著不停的在腹誹,這鴻蜈也是個神人,明明他強勢的責令荒川水域的水族來,卻委婉的說邀請他們前來。明明是趁著太阿不在家想要吞沒西北的土地,卻還假惺惺的說是對抗西北太阿。明明兩個都是同樣貨色,鴻蜈還能往對方身上潑一盆汙水,這是覺得自己的殼子黑的還不夠徹底吧?
溫衡是不知道太阿是什麽妖怪,要是看到太阿,溫衡一定要同情太阿一下。遇到一隻身體能盤曲大腦更能想的蜈蚣,太阿真是太不幸了。瞧瞧鴻蜈的姿態,都快低到塵埃裡面了,再看他的實力,聯合了水族之後,他能在荒原橫著走。
墨冽道:“我剛接管水域,對荒川的情況不是很清楚。我和太阿無冤無仇,坦白講,我並不想摻和這趟渾水。”
鴻蜈微微一笑:“墨大人這麽想也正常,您剛接管水域,自然是有所不知。我聽說太阿聯軍裡面有不少神人,其中有人能號令水族。聽說內河網中的很多水獸都歸順太阿聯軍了。不知可有此事?”
墨冽聞言一言不發。溫衡偷偷的問顏培卿:“還有這事呢?”顏培卿傳音:“我聽孤影說過,說西北的水域的四條大河中的領主最近都不來複命,對他的命令置若罔聞。孤影正準備去西北看看情況,不料鴻蜈就發難了。看這架勢,應該八九不離十了吧?”
鴻蜈道:“看來傳言是真的了。實不相瞞,墨大人,我也並非一定要和太阿過不去,只是西北最近動靜太大。聽說太阿得了一隻鳳凰,你知道的,羽族是我的天敵。荒原這麽多年從不見羽族踏入,現在太阿竟然破壞了規矩得到了鳳凰,他對我還有我的子孫都是一種威脅,我不能允許天敵在我的枕邊蹦躂。”
鴻蜈委婉之後又突然的直白,這麽掏心窩子的一說,好像他和墨冽聯手是大勢所趨不得不做的事情一樣。墨冽神情依然冷酷:“水族離開水域就不能戰鬥,在陸地上打鬥,我們的戰鬥力不行。”
鴻蜈笑道:“原來墨大人擔心的是這點。您放心,這點不算什麽問題。一來,荒川中河網密布,就算在深山老林,都有大量的河流小溪存在。墨大人的部下都是精銳之師,就算離開水都能支撐百年的時間,攻打太阿不需要百年,快的話數月便能結束。
二來,除了水族,我東南其他勢力也都加入了聯軍,請看這邊,這些都是我東南的各家代表。真正對抗的時候,大家都是同盟,都會互相幫助。”
鴻蜈指指他身體後方,只見猴因身後站著數十個穿著鬥篷的人,他們身材高低體型大小都不一樣,看起來神秘得很。
溫衡又在問顏培卿了:“這些都是什麽人?”顏培卿答不上來了:“我飛升至今,今日還是第一次上岸。”他要是能知道鴻蜈背後的鬥篷人是誰才見鬼了呢。
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鯤頡輕輕的開口了:“他們是荒原東南地區的走獸,有虎族有狐族有靈貓……這些部族力量不敵鴻蜈和他的子孫,只能依附鴻蜈生存。”
溫衡詫異的看了看鯤頡,鯤頡狐疑的問道:“看著我做什麽?”溫衡笑道:“沒什麽。”其他的勢力活在陸上,打不過鴻蜈只能依附,可是鯤頡到底怎麽想的呢?竟然背叛了鉤蛇尋求陸地上的人的幫助,也不知道鯤頡是腦子不清醒還是他走投無路。
說真的,如果溫衡要背叛,一定去混沌海找救兵,混沌海的海獸多可怕啊。真找到高手的話,分分鍾踩死鴻蜈都有可能。
溫衡轉念一想,若是真的找了混沌海的海獸,海獸太強大了,鯤頡連討價還價的資格都沒有。雖然在鴻蜈面前,鯤頡也沒那個資格,可人總要心存幻想的吧?在沒意識到自己有幾斤幾兩之前,總會高估自己的是不是?
墨冽終於點頭了:“嗯。”鴻蜈笑著:“那一切行動聽從我的調度可以嗎?”墨冽:“好。”
鴻蜈笑道:“那就這麽說定了,歡迎水族墨大人加入我們東南聯盟,歡迎水族的兄弟成為我們的戰友。”鴻蜈聲音不高,但是說出來之後響應他的妖獸特別多,尤其是那些身披紅色盔甲的妖兵,他們沉悶的嚎叫起來,聲音像是悶雷一般。
東南聯軍的陣地在南州壩偏東五百裡外的盆地中,盆地中寸草不生,周圍的山呈現詭異的紅色。山上還縈繞著紅色的煙霧。在進入盆地的當天,溫衡他們就被告知,不要去觸碰這些煙霧,這是鴻蜈的毒氣,一旦觸碰了很麻煩。
這裡是鴻蜈的根據地,這裡的山石只要一掀開,便能看到大大小小的蜈蚣。這些蜈蚣黑紅黑紅的,小的有筷子那麽長,大的就是鴻蜈了,上千丈,一飛起來遮天蔽日的。
然而身形這麽巨大的鴻蜈和荒原比起來,也非常不起眼。溫衡飛到天空中放眼一看就知道了,荒原不愧是萬物初始之地——真特麽大啊!
這裡的妖獸大,鴻蜈這種的就不說了,就連個普通的螞蟻,都比溫衡還要大。溫衡這時候才明白,原來在混沌海裡面看到的比他還要大的蝦都算得上是小蝦了。這裡的樹木也高大,禦靈界中的樹木最高的也就百丈,那已經是不得了的高度了。可是在荒原上,百丈高的樹木比比皆是。
難怪荒原能孕育出道木,溫衡覺得就算是遮天蔽日的道木到了荒原上,也不會顯得很巨大。
盆地中有個湖泊,湖泊中的水倒是清亮,水族們歡歡喜喜的跳了進去。溫衡他們的營帳就在湖泊旁邊,他和蓮無殤兩個安頓好了之後便走出了營帳想要隨便走走。可是走了沒幾步,他們就被一隻穿著紅色甲胄的妖兵攔下來了。
溫衡和蓮無殤只能扭頭走向營帳,溫衡扭頭看了一眼攔住他們的妖兵,總覺得這些妖兵的氣息太像無間隙的那些化形妖獸了。
蓮無殤見溫衡神色有異,他擔憂的問道:“怎麽了?”溫衡道:“無殤你覺不覺得,這些妖兵長得像無間隙的短尾巴?”
短尾巴是溫衡在無間隙養的一隻妖獸,本體像是能站立起來的大蜥蜴,腦子不太好使,但是特別單純。短尾巴這群妖獸很能吃,也很能生。有些妖獸出生只能成為別的妖獸的食糧,而有些妖獸,通過吞噬和修行,它們可以化形。
溫衡的短尾巴是青黑色的,身材和其他的妖獸相比並不高大。能夠化形的妖獸顏色呈現紅色,等級越高,紅色越純粹。
溫衡他們飛升之前去了一趟無間隙,道木的根系接管了無間隙,從此之後妖獸也能生死輪回,世上再無無間隙。無間隙自成一界,成了下界道木根系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世界。
溫衡本來沒往妖獸上面想,看到這些紅色的妖兵時,很多人第一反應認為這是鴻蜈的子嗣,他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短尾巴這樣的妖獸。
說起來,他第一次見到無間隙的妖獸,那是他的道木剛剛萌發成樹,他在歸墟遺跡中的靈礦深處正欣賞道木。卻不料妖獸衝了出來,還叼走了他的道木枝條,溫衡守著道木和這些妖獸大戰了不知道多少回合。
溫衡這麽說了之後,蓮無殤若有所思:“你這麽說……確實,氣息很像。”無間隙的妖獸的氣息和別的妖獸不一樣,蓮無殤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兩人對視一眼,又折回到方才那個攔著他們的妖兵面前去了。隔著妖兵的頭盔,溫衡看到了一雙紅色的雙眼,雙眼中的瞳孔是豎著的。
溫衡問道:“你的本體是什麽?”盔甲中的妖兵眨眨眼,但是沒有回答溫衡。溫衡伸手想要去掀開妖兵的頭盔,妖兵身形猛的向後退去,他喉嚨中發出了沉悶的低嚎。
蓮無殤連忙攔著溫衡:“算了算了,不要在這裡動手。”就算掀開了頭盔看到了妖兵的本來樣子又能如何?妖兵現在是人形,只要他不願意,溫衡他們也不能逼著他化成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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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衡坐在牙帳中若有所思:“我怎麽覺得到了荒原上,哪裡都覺得不對勁呢?”說著他摸出了酆都印,他將酆都印放在牙帳的桌子上。
這是舊木治下的酆都印,蕭厲丟失了酆都印,就失去了和上界道木的聯系。酆都印能讓人脫離輪回,超出五道之外。
溫衡之前看到過新的道木下的酆都印,長得和這個樣子有點像,但是顏色也大小不一樣。新木治下的酆都印,正上方有個‘酆’字,四側會有各個世界的浮影。神識一探會有厚重的感覺,因而神識無法穿透酆都印。蕭厲那時候拿出的酆都印只有巴掌一般大,顏色赤紅晶瑩剔透,上面已經有了四五個世界的浮影。
而眼前的酆都印顏色發黑,只在棱角處會隱約透出暗紅色來。這方印有溫衡的腦袋那麽大,入手沉重,神識能輕易的穿透它。若不是正上方有個‘酆’字,溫衡還以為這是一方普通的大印。
溫衡閑著無聊,他隨手將酆都印在桌子上面摁了一下。等他挪開酆都印之後,平整的桌面上出現了一副燒灼的圖案,圖案呈現圓形,中間有一顆鬱鬱蔥蔥的樹木。
溫衡喚來蓮無殤:“無殤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麽意思?”蓮無殤走過來看看:“看起來像是道木。”
溫衡覺得就是道木,他奇道:“看起來還像是咱玄天宗的道木,好神奇。”蓮無殤拿起酆都印看了看,他也在桌子上摁了一下,這次竟然什麽都沒出現。
溫衡見蓮無殤摁了之後沒出現道木的畫面,他順手接過又在方才的圖案旁邊又摁了一下。桌面上出現了兩團一模一樣的圖案,溫衡頭痛的撓著頭髮:“這也太難了吧,誰來給我解釋一下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蓮無殤坐在溫衡對面兩人大眼瞪小眼,這時候蓮無殤腦海中靈光一現,他竟然從長袖中翻出了白澤書!他翻開了白澤書打開到幽冥那一卷,只見在幽冥卷的第三頁就出現了酆都印的介紹。
可是介紹極為敷衍,上面寥寥數語,隻說酆都印能了因果,閻君能用它斷生死定前途。溫衡歎道:“看來只能等見到蕭厲的時候問問他了。”為什麽到了荒原上面通訊之類的符篆都不能用了?要不現在問一問該多好?
蓮無殤摸了摸酆都印:“鴻蜈為什麽會有酆都印?還將酆都印送給了你?”嚴格上說不是送給溫衡的,而是送給荒川水域的霸主,鴻蜈是不知道酆都印的情況嗎?
兩人正大眼瞪小眼,這時候一陣細微的靈氣波動傳來,有什麽東西正在快速靠近!溫衡覺得後背的汗毛一下炸開,他猛地向前一撲抱著蓮無殤滾了一圈:“小心。”
空氣扭動了一下,四道紫色的靈光往溫衡方才坐的地方劃出了四道弧線,弧線沒有擊中溫衡,只聽一聲尖利的讓人牙酸的聲音傳來,弧線將桌子抓爛,在地上劃出了四道深深的溝。
這時就要說說溫衡他們所在的牙帳的地面了,盆地中的地面都經過了加強,就算是身高幾百丈的海獸在這裡行走,地上都不會出現印子。蓮無殤還在他們的牙帳周圍加了不少陣法,可以斷言,能夠輕而易舉的破開蓮無殤的陣法還在地上留下這麽深的痕跡的攻擊若是落到溫衡身上,溫衡現在已經躺倒了。
就算是旱魃,也有承受極限,比如溫衡之前和荀康打架,打得胳膊都掉了。雖說普通妖獸的啃咬不能傷到溫衡,但是這種程度的攻擊,足夠在溫衡背後留下傷口了。
蓮無殤眼神一凝,竟然在他面前偷襲溫衡?!當他是死的嗎?!
蓮無殤手中藕絲猛地順著扭曲的空間伸進去,這些細而韌的藕絲繃緊之後比千錘百煉的匕首還要鋒利!蓮無殤的藕絲纏住了什麽,溫衡的攻擊很快就到了,討飯棍一揮,溫衡擊中了什麽,一團紫黑色的東西從扭曲的空間中飛了出來,落到了牙帳的旁邊。
蓮無殤感覺到有東西在攻擊他的藕絲,他雙手指頭微微曲起,藕絲從緊繃狀態變成了柔軟的絲線。溫衡看到更多的藕絲探入到空氣中,蓮無殤抓住的東西,想要掙脫就太難了。
這是一種空間通道,打開通道的人能在千裡外攻擊對手,加上這樣的手段這樣的速度,可謂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若不是對手是溫衡和蓮無殤,此刻凶手已經成功的殺人後逍遙去了。
通道已經關閉了,可是蓮無殤卻硬生生的將通道重新打開了!溫衡看到空氣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洞洞,蓮無殤的藕絲發出噌噌聲,像是緊繃的琴弦。藕絲一點一點的向著蓮無殤的方向而來,洞中的東西被一點一點的拖了出來。
首先出現的是一隻被勒得血肉模糊的手,這隻手的皮膚被藕絲勒爛,藕絲深深的陷入了皮肉中,鮮紅的血順著藕絲滑落,卻沒有粘在藕絲上。
再然後,出現的是一條胳膊,胳膊上的衣服已經被藕絲勒爛。蓮無殤眯著眼睛:“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敢在我眼下暗殺。”
溫衡嘴角翹起一點弧度,他竟然還有機會被人暗殺!
只要蓮無殤願意,他的藕絲能隨時勒斷敵人的脖子,可是他像是處刑一樣,一點一點的將敵人拖出了通道。通道中出現了半個身體,身體慢慢的變多。
最終蓮無殤手上一用力,一個身量中等帶著鬥篷的人被蓮無殤從通道中拽了出來。通道隨即關閉,蓮無殤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的人眼中殺氣騰騰:“你是何人?”
地上的人蜷縮起來,他被藕絲纏繞得無法動彈,殷紅的血液蔓延開來。他頭顱耷拉在地上,一隻手上帶著一隻紫黑色的手甲,溫衡細細看去,方才被他一棍子砸出來的手甲應該和他手上的手甲是一對。
這人的樣子有點淒慘,蓮無殤一出手就是殺招,沒等一個照面,此人已經全身染血。
溫衡伸出討飯棍挑起這人的鬥篷,帶著鬥篷,這人的面容和氣息都能被遮攔。等他挑開鬥篷之後,溫衡大吃一驚:“是鶴寒!無殤快松開!”
蓮無殤手中的藕絲快速收回來了:“怎麽會是鶴寒?”地上的人一見蓮無殤松了束縛,他抬頭憤恨的瞪了一眼溫衡,然後奪路而逃。他落下的另一隻手甲飛了起來,緊跟著他的身形消失在了牙帳外。
在方才電光火石的對視間,溫衡和蓮無殤都看到了來人的相貌。來人和他們在禦靈界遇到的一隻八尾靈貓長得一模一樣,八位靈貓名為鶴寒。
說起鶴寒,鶴寒本來是元靈界青丘普通的一隻靈貓,因為豺狼一族肆虐,鶴寒的家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人逃了出來。年幼的他遇到了禦靈界無極仙宗的老祖無心,無心可憐他無依無靠就收他做了弟子。
鶴寒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他恩怨分明,對他好的,他能豁出性命去保護。傷害他的,他哪怕跑到天涯海角都要復仇。他是妖修,對人類並沒有憐憫之心,溫衡初遇鶴寒的時候,被鶴寒坑的一臉血。
鶴寒言辭犀利從不給人留情面,只有一人,鶴寒一直將他當成眸中月光,那人便是溫衡的三弟子溫豹。溫豹以一人之力殺了豺狼一族,鶴寒知道了之後便將溫豹視若神明。
被異界殘魂控制的逍遙子等人使用了獻魂陣,獻魂陣先奪走了謝謹言的生命,後來又同時奪走了太一和鶴寒的性命。太一和鶴寒各自為了溫衡和溫豹,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方才電光火石四目相對之間,溫衡看到了鶴寒的臉。鶴寒依然面如少年,只是他的神色不像在無極仙宗那般輕松愜意,而是滿臉的憤怒和震驚。以鶴寒的性子,應當是記恨溫衡和蓮無殤傷了他吧。
溫衡震驚的同時心中又在狂喜:“對了,謹言都能活,鶴寒為什麽不能活!”說不定他的太一也能活過來!溫衡好想給豹子發個符篆,告訴豹子,鶴寒還活著。
可是溫衡馬上又開始頭痛了:“鶴寒腦抽了啊?偷襲我幹嘛?我和他有仇?!”蓮無殤面色凝重:“幸虧他沒有傷到你,不然我不會讓他全身而退。”
溫衡連忙安慰蓮無殤:“哎呀,好啦好啦,你又不是不知道鶴寒那個臭脾氣。他一定是失去了記憶,以為我得罪了他,或者他得了誰的命令要乾掉我。相信我,他這次失手還會有下一次。”
蓮無殤咬牙:“他是不是還記得不重要,只要他還敢對你出手,就要做好心理準備。”溫衡又忙著順毛了:“多大點事,我這不是好好的麽?好了好了,不生氣了。”
蓮無殤紅著眼:“你可知鶴寒手上的手甲有多厲害?”溫衡倒是沒注意,他只看到是一副紫黑色的手甲。蓮無殤道:“那是一副已經有靈智的手甲,鶴寒有了這手甲,修為比先前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