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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衡想要去上界二十五層承恩界,這事狗子和天笑他們是反對的。不是說不讓溫衡去, 溫衡飛升到上界為的不就是看看上界的風景麽。狗子和天笑覺得, 溫衡應該帶他們一起走。
譚天笑天生一副笑臉,就算蹙眉的時候都在笑:“師尊, 你一個人去上界,我不放心。”溫衡這麽傻,上界的人都是九竅玲瓏心, 真算計起來, 溫衡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狗子也在苦口婆心:“師尊您就不能等等嗎?等我和天笑把飛仙樓穩住了……”
溫衡笑眯眯的:“別鬧, 你們安心在這裡開飛仙樓,順便聯系聯系張初塵他們, 等我去上界給你們開疆辟土之後,還指望你們以最快的速度把飛仙樓和千機閣建起來啊。”
下八界出現了好多禦靈界和元靈界的修士了,整合整合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狗子和譚天笑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們這個師尊想要做什麽事從來都是來去隨心, 他們做弟子的說了也是白說。譚天笑道:“其實我們一開始就知道勸說你會是這個結果。哎……”
譚天笑從袖中掏出儲物袋:“這裡面是符篆和靈脈,你去上界肯定用得著。”譚天笑有時候覺得, 他面對的根本就不是師尊, 而是兒子。而且還是孽子,專門氣他從不悔改的那種。
棉花他們眨眨眼,他們完全不能理解狗子他們為什麽要擔憂。在他們看來溫衡只是去上界走走, 溫衡這麽厲害,一定不會有事。他們滿懷期待:“恩公,要是在上界看到什麽好東西, 要發符篆告訴我們哦。”看,一個個的都好樂觀。
譚天笑好無奈,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溫衡收拾行囊準備去上界。二十五層承恩界就是承瀾管轄之下了,師尊這是羊入虎口啊。譚天笑惆悵不已,他看看溫衡,溫衡卻毫無察覺還在和棉花他們談笑風生。
到了出發的這天,譚天笑他們一大幫浩浩蕩蕩的送著溫衡去了傳送陣那邊。其實昨天溫衡就到傳送陣這裡來過了,他來送卿如許回離恨界,今天變成大家送他,這心情還有點微妙呢。
狗子苦著臉,溫衡戳戳狗子的腰:“笑一個麽,師尊是到上界去,又不是去送死,怎麽這個表情呢?”狗子歎了一聲:“師尊你這麽缺心眼,我怕你一上去就被人賣了。”溫衡瞪眼,這個孽徒,不打不行了。他剛操起討飯棍,狗子就躲到旁邊去了。
今天來送行的還有莫老先生,今天是莫老出來的日子,話說這幾天莫老出現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莫老先生對溫衡說道:“太子去上界一路要多加小心,我和承瀾沒有深交過,只知道承瀾這人睚眥必報,氣量狹小。你若是上去了,最好能暫時避其鋒芒。”
溫衡頷首:“多謝莫老先生提醒。”莫三道:“飛仙樓你不要擔心,只要離陌和我在一天,總不會讓別人欺負了去。再說,還有卿家在,你隻管放心的走。”
溫衡笑了,看來莫三他們都不知道飛仙樓和千機閣真正的實力。也罷,等飛仙樓和千機閣嶄露頭角的那一天,希望他們能大吃一驚。
溫衡站上了傳送陣,譚天笑上前一步:“師尊,多保重。”溫衡對一群人揮揮手:“知道了,都回去吧。”
傳送陣中靈光一閃,溫衡的身形就消失了。狗子失落的說道:“師尊在身邊的時候招貓逗狗特討厭,可是他一走,我這心裡就覺得空落落的。”譚天笑也有同樣的感覺,哪怕溫衡沒事坐在飛仙樓走廊上打瞌睡,他們心裡都特別踏實。
“沒事的,恩公是什麽人哪。再說了,靈玉景清和謝家主他們都在上面,你們還擔心他吃虧了去?”白雲朵樂觀的不行,“我倒是覺得,該擔心的是上界的承瀾了,估計他一點都不想看到散人的臉。”
白雲朵這麽一說,眾人便放松下來了。也是,溫衡身懷道木,有什麽樣的磨難能難倒他呢。
再說溫衡這邊,他眼前一黑,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承恩界的……天空上!!啊啊啊,為什麽上界的傳送陣會設在空中!溫衡腳下的靈光一閃之後,他的身體就重重的向下落下。
幸虧他也是能禦風的修士,這種程度難不倒他!溫衡剛剛在空中站定身形,他環視四周驚歎不已。承恩界不愧是三十三界中的中界,這風景就是和下界不同。
這裡的土地浮在空中,看著就像是浮在空中的一座座堡壘一樣。溫衡足下就是一塊浮空島。低頭一看,便能看到下方修建得莊嚴又威武的仙宮。放眼周圍,神識所及之處,遠遠近近大大小小浮著十八座靈島,至於神識不能看到的地方,就不知道有多少靈島了。
最近的靈島就在溫衡身側十裡,溫衡驚歎的看著這座島,他看不到島上的風光,只能看到呈現錐形的浮空島下方。浮空島之間飛著他沒見過的五顏六色的靈鳥,真是個神仙地方。
這一次,他看到了道木,在遙遠的南方,高大的道木遮天蔽日,像是一堵黑色的牆。懸浮在空中的這些島嶼由黑色的盤曲的樹枝鏈接。溫衡不知道上界的人能不能看到這些黑色的樹枝,反正在溫衡的眼中,承恩界的風景太壯觀了。
他懸在空中想要仔細的看看他接下來要呆的世界,十八個島嶼呢,看不到的地方可能還有更多的島,他先去哪裡呢?
這時就聽見後方傳來一聲驚慌失措的喊聲:“讓開!!讓開!!”身後有什麽快速逼近。
溫衡狐疑的轉過身:???只見一道流光飛速撞來,飛劍上的人是個驚慌失措的少年,少年腳下踩著一隻桀驁的靈劍,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控制這柄靈劍,身形搖晃步伐不穩。他大驚失色:“讓——”
讓不開了,溫衡一轉頭就看到了少年,根本不等他反應過來,少年已經重重的撞到他身上。只聽沉悶的咚的一聲傳來,少年撞在了溫衡的懷裡,兩人撞得眼冒金星在天上抱成一團旋轉著向下方砸去,而少年腳下的靈劍失去控制搖搖擺擺的撞向了旁邊懸空的島嶼。
只聽轟的一聲之後,靈劍先砸到了旁邊的浮空島上,浮空島紋絲未動,靈劍隻砸下了一點山石。和巨大的浮空島相比,靈劍造成的攻擊就像是撓癢癢。
下一秒,溫衡和少年也著地了,溫衡面朝藍天背部著地,兩人落到了一開始溫衡看到的建著華麗仙宮的浮空島上。溫衡一口老血快要被砸出來了,啊,好重。這少年重得跟個秤砣似的,不過比起他的小弟子的千斤墜還差了點火候。
溫衡倒是沒事,少年倒是不太好,那一下撞得太重。少年撞得肋骨斷裂鼻血長流。他趴在溫衡的胸口緩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他捂著鼻子止血,一雙大眼睛中滿是淚光。他捂著鼻子哼哼唧唧:“這位道友對不住,我剛學會禦劍,靈劍失控了。你還能站起來嗎?”
溫衡還沒說什麽,就聽旁邊傳來了譏笑聲:“你們快來看哪,清淡峰的小傻子又摔了,這次還把人從天上撞下來了!”少年眼中都是委屈,他沒忍住,哇的一下哭鼻子了。他也顧不上剛坐起身的溫衡,自顧自的蹲在溫衡身邊哭的傷心:“嗚嗚嗚,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溫衡歎了一口氣,他伸手摸摸少年的腦袋:“男兒有淚不輕彈,誰都是從初學者到大神,這次撞到人不可怕,以後多注意就好了。”少年抬起淚眼,他瞅瞅鼻涕:“這位道友,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沒有罵他沒有嫌棄他,還安慰他。少年哽咽道:“你和我師尊一樣是個好人!”老好人溫衡站起來,他看了看周圍:“這裡是承恩界嗎?我剛到這裡不清楚。”
少年連忙點頭:“對對對,這裡是承恩界的無涯宗,道友你剛到這裡嗎?你有熟人在這裡嗎?”溫衡搖搖頭:“並沒有,我剛從下界過來。”少年紅著眼崇拜的看著溫衡:“哇,從下界來的啊,那你一定很厲害。”
這時候旁邊飛來幾個仙人,為首的那個嘲笑道:“哈哈哈,真厲害就不會被你撞到了。我說啊,你最好不要和這個小傻子混在一起,你剛到承恩界是不是?那就應該找個靠譜的宗門找個靠譜的師兄弟。”
溫衡一愣,怎麽?到了承恩界都要拜師學藝的嗎?做個快樂的散修不行嗎?
為首的仙人仿佛看穿了溫衡的想法,他譏笑道:“承恩界五大宗門,我們無涯宗是其中之一。你運氣好一下來就遇到了我們無涯宗,我們宗門好進。你要是落到了其他的宗門,比如月照宗之類的,你就慘了。當然,你要是想要做散修,在承恩界很難混。怎麽樣?要不要加入我們無涯宗?”
溫衡拱拱手:“多謝道友提醒,只是我已經有宗門了。”為首的仙人一愣:“你不是說你剛從下界飛來嗎?怎會有宗門了?”
溫衡道:“我在下界有宗門了。”聞言為首的仙人哂笑一聲:“呵,下界宗門,也配在上界有名字嗎?”旁邊有人勸他:“何必多廢口舌,讓他自己碰壁就知道了。哎喲,那小傻子的師傅來了,走了走了。”
說著幾個人忙不迭的就滾走了,而他身邊的少年則亮晶晶的看著不遠處的一道赤紅色流光。發出流光的是一個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面容憂鬱的男人。雖說氣質憂鬱,但是這男人一看就非常溫柔,輪椅懸空停在了溫衡和少年的身邊。
少年委屈的喊了一聲:“師尊。”男人無奈歎了一口氣,他說道:“小牧,為師同你說什麽了?”少年低下頭局促不安吱吱嗚嗚。
男人對著溫衡拱拱手:“在下柳月白,弟子魯莽衝撞了道友,給您賠不是了。”溫衡拱手:“在下溫衡,見過柳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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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衡坐在清淡峰上柳月白的洞府前,柳月白是個非常風雅的男人,他的洞府前生著無數的靈草,靈草間夾雜著幾叢修竹,在修竹間又搭建了竹製的涼亭。涼亭間有石桌竹凳,薑牧,也就是把溫衡撞下來的少年正忙著給他的師傅和溫衡斟茶倒水。
“清淡峰平日只有我和弟子二人,我不利於行,弟子愚鈍,來這裡的人少。怠慢溫道友了。”柳月白面上露出了絲絲困窘,他能拿出來招待溫衡的,只有自己製作的竹葉茶。
溫衡倒是不介意:“柳道友客氣了,我剛從離傷界到承恩界,什麽情況都不清楚。幸虧遇到了小薑和柳道友,不然都沒人能給我解惑。”
柳月白微微一笑:“你從下界來,自然是不了解上界的情況,也難怪了。”
原來承瀾仙尊治下四屆分別名為承恩、承澤、承惠、承乾界,四界一共十八個浮空島。和下界一界一處不同,這四界都在一起,只是根據島嶼漂浮的高低不同來判斷哪個島嶼屬於哪一界。比如無涯宗所在的無涯島,平日裡和其他四個島嶼漂浮在同樣高度,這五個島嶼就屬於承恩界。
順便一提,承澤和承恩各自擁有五個島嶼,而承惠承乾各自擁有四個島嶼。每個島嶼上都有一個做主的宗門,十八個島就有十八個宗門,宗門宗主直接聽命於承瀾仙尊。
溫衡覺得承瀾開會的時候肯定特別壯觀,想他只有七個弟子,每次開會要說什麽,七嘴八舌的,一會兒就扯得找不到北了,而承瀾竟然有十八個……哦,承瀾也是島主之一。
溫衡覺得他根本記不住這十八個島的名字,不如……從一號島到十八號島這樣取一個好記又靠譜的名字吧!
比如溫衡現在所在的無涯島,上面有無涯宗,溫衡在心中默默的對自己說道:我現在來到了承恩界一號島上……沒辦法,他腦子不太好,只能用這種方法了。
溫衡這次為什麽會被空投呢,如果按照正常狀態,溫衡出來的時候應該不在無涯島上,而是在小薑的靈劍撞的二號島上。這十八個島嶼平日裡是固定的,可是當各個島嶼上有什麽大事發生,比如說島主更迭的時候,其他的島嶼會比平時靠得緊一些。這樣就會有錯位,溫衡就正好踩在了錯位的這個點上出來了。
柳月白是無涯宗的五長老,按道理說,堂堂一個長老不應該混到他這種地步。隻怪造化弄人,柳月白遇到了一場災難,結果雙腿再也站不起來。後來他同門師兄上位,給了他一個長老的職位。
柳月白這個長老掌管清淡峰,本來清淡峰上還有一些修行的仙人,可是後來看著跟著柳月白實在沒前途,就全部跑了。清淡峰如今就隻留下了柳月白和薑牧兩人,一個瘸一個傻,清淡峰上連個麻雀都不會來。誰都知道這裡沒有前途沒有油水。
溫衡這樣的仙人來到承恩界,一般會有兩個選擇,一個,挑選一個島嶼,入了島上的宗門,成為宗門一份子開始修行生活該幹啥幹啥。還有一個,就是做散修,不入宗門全憑自己的本事摸爬滾打。順便說一句,這十八個島嶼都被主要宗門佔據了,散修的日子不好過啊。有什麽天才地寶,大宗門的消息多靈通,等散修們過去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溫衡沉吟片刻,他是要隨大流加個門派混混樣子呢,還是堅定自己的立場堅決不換宗門,做個快樂的小散修?不過他本能的感覺到,要是做散修,他的小日子不太好過。
溫衡正在思考,就見小薑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師尊師尊,黃師伯他們過來了!!”聞言柳月白緩聲說道:“來就來了,怕什麽。”小薑急的臉色都紅了:“他一定來要我弄丟的靈劍了!”
靈劍?是指失控撞到二號島上面的那把嗎?溫衡詫異的撓撓頭,這有什麽好要的,直接上去取下來不就行了?
可是一問,還真不行。若是在空中也就罷了,可是各個島嶼之間禁製很厲害。靈劍戳到了二號島的底部就是二號島的東西,要要回靈劍,就要通過二號島的人取出。
溫衡困惑的撓撓頭,這麽麻煩的嗎?不說他還不知道。不過……一柄靈劍很貴嗎?值得一個長老來問另一個長老要?這樣的靈劍上清宗玄天宗一抓一大把,別說一把劍,就算徒孫們把長老的本命靈劍都折斷了,長老都不會說一句重話,反而會反思自己為什麽會墮落成這樣。
柳月白的師兄很快就到了,一看這師兄就知道了,他只是打著尋找靈劍的名號來找茬的。
小薑緊張的站在柳月白身後,柳月白拱拱手:“師兄。”柳月白的師兄名為黃燁明,長著一雙三角眼,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在柳月白身上轉:“師弟啊,身子怎麽樣了啊?”看起來像是噓寒問暖,可是溫衡聽著怎麽就這麽不對勁呢?說不上來這種感覺,溫衡覺得黃燁明在調戲柳月白。當然,溫衡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柳月白冷淡的說道:“還是老樣子,師兄找我有什麽事嗎?”一說這個,黃燁明就笑了:“師弟啊,不是我說你。咱無涯宗家大業大不假,可是也不能像你的弟子一樣天天丟靈劍啊,長此以往每人丟一把,無涯宗還用不用開了?”
小薑低著頭:“師伯,我錯了,下次不敢了。”黃燁明歎了一聲虛情假意道:“師伯也不是要為難你,可是小牧啊,你都修行這麽久了,好歹也是天仙資質,怎到現在都像無垢之體一樣不會禦劍?這說出去,要辱沒清淡峰名聲的啊。”
薑牧的腦袋恨不得垂到地上去了,柳月白淡淡的說道:“師兄不要責怪小牧了,是我命令他勤加修行,靈劍我會賠,就從我的月奉中扣除吧。”
黃燁明訕笑著:“同門師兄弟,怎會為了一柄靈劍扣你月奉,說出去辱沒師尊對我們的教誨。我這次來啊,就是看看你,順便提點提點小牧。對了,有件事要對你說,四師弟他回來了,現在在掌門所在的無涯峰上。要不要師兄帶你去看看他啊?”
柳月白淡淡的說道:“不去了,多謝師兄提醒。”黃燁明歎了一聲:“都是同門師兄弟,該放下的就放下吧。”
柳月白垂下眼簾一言不發,黃燁明笑了笑:“我就不打擾師弟了,師弟,三日後師尊忌日,記得來啊。”柳月白頷首:“嗯。”
溫衡和薑牧不語,看起來無涯宗水深啊。可是水再深,溫衡也要呆啊。一來是因為他剛到承恩界還沒搞清楚東南西北,二來薑牧堅定的讓溫衡留在清淡峰,說是他撞了溫衡,無以為報,他要多照顧溫衡幾天。
柳月白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正好溫衡也是。三人在清淡峰詳談一下午之後就變得很熱絡了。尤其是薑牧,他年紀小,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看到他,溫衡就想到了被他留在下界的弟子雲清。一想到雲清,溫衡對薑牧就更加好了。
柳月白坐著輪椅在給靈植澆水,他微笑著說道:“溫道友很喜歡孩子?”溫衡道:“我有個小弟子,比薑牧小一點,我飛升的時候把他留下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柳月白感觸的說道:“修士修行都說斷情絕愛,可事實上,能問鼎大道飛升上界的,都是有情有義的人。真正無情無義的,反而會隕落。溫道友如此牽掛小弟子,大善。”
溫衡還以為他會鄙視自己呢,畢竟修真界好多修士都覺得兒女情長抵不過大道三千,所有的感情都會變質,唯有自己的道心不會變。可事實上,道心會崩,當然了,兒女情長也會變質。
柳月白的洞府有兩層,柳月白和薑牧住在下面一層。薑牧帶著溫衡去了第二層,薑牧推開門對溫衡說道:“溫仙長,這裡是我師尊以前住的屋子,師尊說其他的房間太簡陋,怕怠慢了仙長。”
溫衡摸摸薑牧的頭:“代我謝謝你師尊。”薑牧眯著眼睛笑了,他走到房間裡面去幫溫衡推開窗:“我們清淡峰的夜景很不錯,房間中有陣法,晚上不關窗一眼就能看到外面。”
溫衡走到房間中,環視一圈,這是個肅靜的房間。裡面還殘留著房間主人的氣息,二樓的桌椅都是給正常人用的,而一樓的桌椅明顯矮小,看來柳月白雙腿沒有廢之前,他確實是住在這裡的。
只是這麽俊秀一個人,怎麽好好的毀了雙腿了呢?溫衡想問,又覺得有點唐突。算了,誰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為外人所知。柳月白能收留溫衡,溫衡覺得已經很不錯了。畢竟他住人家的房子還沒花錢,該知足了。
透過窗戶一看,溫衡就明白薑牧說的夜景很好是什麽意思了。之前說過,承恩界的十八個島嶼是漂浮在空中的,只是高低不同。在暮色下,能夠看到七八個島嶼的輪廓,這些浮空島就像是華麗的燈籠一樣漂浮在空中。島上燈火通明,島外葉明星稀,耳邊不時有仙樂傳來,確實是仙境。
這樣的風景應該錄下來讓無殤看看,溫衡逃出留影石興致勃勃的拍了起來。薑牧問道:“這是留影石嗎?”溫衡笑了:“是呀,是留影石。”
薑牧羨慕的說道:“真好呀,我以前也有留影石的,不過被其他峰的弟子都搶走了。裡面有好多師尊以前對我說過的話呢。”溫衡笑了,他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個空的留影石遞給薑牧:“那你這次要藏好了哦,不能被人搶走了。”
薑牧雙眼亮晶晶的看著溫衡:“謝謝溫道友,你真是個好人!”溫衡笑著看著薑牧蹦躂著出了門,他面對雙眼亮晶晶的孩子總是沒有抵抗力,一想到他有個同樣可愛的弟子被留在了下界,並且還有三分之一的風無痕的神魂去了下界,他的心就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溫衡脫下外套,在床上鋪上了愛的大棉被。他將討飯棍放在床邊,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到。滅了夜明珠之後,溫衡看了看窗外的風景,嗯,好風景!特別催眠!
溫衡看了一會兒之後便閉上了雙眼,可能是伸出清淡峰的關系,周圍太安靜了,清淡峰外就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了兩個世界。
一邊,坐在輪椅中的柳月白冷冷清清,一邊承恩界的仙人熱熱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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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衡是被人摸醒的,他的睡眠一直不錯,就算雲清把腳丫踹到他臉上,他也能繼續睡。當有人摸他的時候,他第一反應以為是無殤,心裡還嘀咕呢,無殤今晚怎麽這麽熱情呢?
可是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的無殤不在!問題來了,誰在摸他?!
溫衡猛然睜開了雙眼,他看到黑暗中有個身材高大的人正坐在床邊,一雙手在自己的胸口摸著。這人一身酒味,口中還念念有詞:“月白,月白,我好想你。我想你啊月白。月白,你胸肌好大……”
溫衡終於沒忍住爆了粗口,他伸手就抽過了討飯棍,棍棍唰的一聲抽到了這人的雙手上,只聽哢嚓一聲傳來……
“啊啊啊啊——”正在熟睡的柳月白猛地被驚醒,清淡峰上雞飛狗跳。哦,清淡峰沒有雞和狗,只有柳月白和薑牧,薑牧朦朦朧朧的爬起來:“師尊,我聽到有人在慘叫,溫道友做噩夢了嗎?”
柳月白在薑牧的脖子上摸了一把:“你聽錯了,好好睡吧。”薑牧軟軟的又倒下了。柳月白給他蓋好被子,然後雙手撐著身子挪到了輪椅上。
柳月白已經許久沒有到二樓了,輪椅不方便從樓中的台階上下,他還是從二樓窗戶進去的。一進去就看到夜明珠下,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正在翻滾,四肢都被打斷了。
男人嘶嚎著卻叫不出聲音來,溫衡給他疊了十層禁言術,這事他會亂說?
柳月白從窗戶翻入,溫衡坐在床上,中間隔了一個打滾的男人。溫衡眨眨眼:“那個……你聽我解釋,柳道友。我不知道這人是誰,大晚上跑房間來摸我,我沒忍住……”
柳月白面上紅一陣白一陣,他難堪的扭過了頭。地上的男人被疼痛驚醒,他雙眼血紅的看著柳月白,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柳月白掙扎著說道:“讓溫道友見笑了,這位是無涯宗的四長老裴明月,我的……師兄。”溫衡看了看柳月白,他笑著說道:“原來是柳道友的師兄啊,那是溫某唐突了。”
溫衡手中靈氣運轉,裴明月覺得自己斷了的四肢回來了,方才他覺得他好不了了,要做一輩子的人彘了。裴明月的酒意被疼痛趕走,他驚疑不定的看著溫衡:“你是誰?為何會在柳月白的房間中。”
柳月白冷聲道:“他是我的客人,有什麽問題嗎?”裴明月震驚又失望的看著柳月白:“柳月白,你竟然,你竟然……”柳月白推著輪椅到溫衡身邊:“有什麽問題嗎?”
裴明月漲紅了臉:“你竟然留人住在你的房間裡!這小白臉是你的客人?你騙誰呢?”溫衡本來不想說話的,可是沒忍住,他幽幽的說道:“請不要覬覦我,我是有道侶的人。”
裴明月磕下丹藥,他的四肢恢復了。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溫衡:“我記住你了,你們兩個真好啊。我記住了。”溫衡看了看柳月白,柳月白正垂著眼簾一言不發。
裴明月漲紅了臉,最終他狠狠的甩了一下衣袖:“哼!”然後翻窗出去了。
溫衡覺得明天要是再這樣,他要在窗沿後面放上一排的老鼠夾,誰進來誰倒霉。玄天宗出產的老鼠夾,就算是大乘期的老鼠都逃不掉!
啊,好尷尬。溫衡沒想到會出這事,他瞅了瞅柳月白。他不是不通人事的毛頭小夥子,方才裴明月把他當成柳月白,他還有什麽不懂的。
柳月白尷尬的開口:“我和他……”溫衡連忙說道:“沒事的柳道友,你不要放在心上。”柳月白心如死灰,這樣子太可憐了。溫衡說道:“若是裴道友是你的心上人,明天我會找機會和他說清楚的。”
柳月白搖搖頭:“不是你想的這樣,我和他,不是那麽單純的關系。”溫衡小心的問道:“柳道友,你今晚還準備睡覺嗎?”柳月白苦笑著搖搖頭:“沒法睡了。”
好麽,溫衡也苦笑著,柳月白不睡,他也別想睡了。
溫衡扶著柳月白坐在房中的椅子上,他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他取出了茶點招呼柳月白:“反正都睡不著了,來,吃吃東西聊聊天。有什麽不愉快的說出來心裡就舒服了。”
柳月白失魂落魄的抱著茶盞喝了一口:“他是我的四師兄,我們師兄妹一共六人。大師兄是如今無涯宗的掌門,名為雷勁蒼,二師姐名為刀蒼燁、三師兄你今天下午見過,名為黃燁明、四師兄裴明月、我柳月白、六師妹方白鳳……”
溫衡喝了一口茶,感歎著:“你師尊挺有文化。”弟子們的名字,每一個人都承接了上一個人的最後一個字,就這麽循環下來,真有紀念意義。不像他在玄天宗給幾個山峰命名都被弟子們嫌棄得不得了。
柳月白道:“師尊還在世的時候,我們師兄妹六人還算好。其中,裴明月,和我……是你想的那種關系,我們很隱蔽。誰都不知道,隻想最後讓師尊知道……”在上界同性道侶很常見,同門師兄弟結為道侶也普遍,這沒什麽。
柳月白雙目放空:“可是我沒想到小師妹跑過來對我說,她喜歡裴明月。而小師妹,是大家的寵兒。她在我和裴明月說明關系之前,找師尊說了。”
溫衡一愣:“這種事情你情我願的,誰先說也沒用啊。你師尊一定會問裴明月的意見啊。”柳月白也點頭:“是啊,正是因為這樣,我和裴明月的關系就瞞不住了。”
溫衡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要是這麽簡單,柳月白的腿不會成了這樣,他和裴明月更不會變成現在這個境地。柳月白道:“我和裴明月的關系暴露之後,小師妹哭的很傷心,說我們兩個是騙子,騙了她的感情。”
溫衡頭上垂下一滴汗,這……小師妹被嬌慣壞了吧。
柳月白說道:“當時我和裴明月覺得小師妹只是被嬌慣壞了,等她接受現實之後就不會鬧了。可是,我們都沒有等到心平氣和和她說話的機會。小師妹她……隕落了。”
溫衡一愣:“怎麽會隕落?自殺了?”柳月白道:“師妹雖然驕縱,可是也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師妹死了,死在了我的劍下。”
溫衡一愣:“怎會?你殺了她?”柳月白搖搖頭:“並沒有,我有十把佩劍,那是我其中一把,被人盜了去殺了師妹。”柳月白想到當時的場面依然痛楚難當,他的小師妹那麽可愛,死的時候卻死不瞑目。他的佩劍從她背後捅穿了她的心臟,她的紫府和神魂都被震碎。
柳月白緩聲道:“師妹去世之後,師尊相信不是我做的。可是宗門中傳出流言,說是我嫉恨師妹和我搶奪裴明月,因而要了師妹的命。我怎會如此……就算這輩子和裴明月不在一起,我也不會對自己的同門舉起劍。”
溫衡點點頭,對同門下手是他的大忌,當初道和就是因為對天笑下手,結果被大家往死裡招呼了去。
柳月白道:“師妹沒了之後,我只要和裴明月在一起,就會想到她死不瞑目的雙眼。我心中有了芥蒂,就漸漸的冷淡了裴明月。他也感覺到了,他一直對我說,這不是我的錯,我的佩劍出現在那邊只是一個意外。”
“他一直在找能讓我們重修於好的機會,直到靈虛境開啟,十八島都會派出弟子進靈虛境尋寶,無涯宗派出了我們師兄弟。在靈虛境中,我們遇到了發狂的靈獸,為了推開裴明月,我被妖獸踩中了脊骨,從此之後就沒能站起來。”
“我倒下之後,師尊沒辦法承受打擊,就隕落了。當時大師兄和裴明月都有能力競爭無涯宗掌門之位,可裴明月心中有愧,無法面對我,於是就離開了無涯宗。十五年了,他今日回來了。”柳月白輕描淡寫的說了自己和幾個同門之間的愛恨糾葛。說的人雲淡風輕,可是那些年背負的痛苦和仇怨,難以為外人道。
柳月白歎了一口氣,他喝了一口茶:“好茶。”對面的溫衡差點就掏出瓜子了,要不是他為了安撫住邵寧把瓜子都獻了出去,他這會兒已經磕上了!當然,幸虧他沒有磕上,不然柳月白現在就能把他丟出清淡峰。
“十五年來,我寸步不離清淡峰,我這輩子已經是個廢人了。他如今回來又能做什麽呢?”柳月白失落的說著,溫衡在心中狂野的腹誹著:他回來了,他回來摸你,呸,是摸我胸肌了!
要是今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是柳月白,溫衡睡在樓下的話,這會兒已經在聽活春宮了!
柳月白失落了一會兒又恢復了平靜,他就像是死水一樣:“我已經不是當時的柳月白了,他也不是當時的裴明月,我們之間隔著的東西太多了。我們付出的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