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修燁扯開了衣領。
敞開來的部份,大約只能看到鎖骨和些許微鼓的胸肌線條。
顧玨屏息靜氣, 預備用金睛火眼記住這一幕。
然而等了又等, 也沒繼續往下拉。
僅僅停留在解開了兩個扣子的階段,他就停下了手, 定定地看住顧玨。
段修燁眼裡盛載著的期待和忐忑太明顯,愣是把這身材的凶猛感衝淡得不剩多少, 宛若一隻狂搖大尾巴向主人炫耀牙齒的大型犬——犬牙固然尖銳,但看到它這種表現的人, 會相信它絕對不會傷害自己, 也無從怕起,反倒想摸摸它的大尾巴。
顧玨追問:“然後呢?”
段修燁愣住:“然後?”
……
兩人對視三秒。
沒有然後了嗎?
就這?就這?就這?就這?
大元帥的目光是如此地真誠單純, 逼得顧玨硬生生咽下了“就隻扯到這裡嗎?”的疑問。
只不過——
這個尺度,即使是上輩子審核最嚴格的晉江文學城,恐怕也不會被鎖。
大元帥清醒一下啊!
星際時代了,該奔放一點了!
顧玨腦內活動很奔放,但他也說不出讓人多露一點的話,何況當他順著大元帥的意,將視線投放在敞開的衣領時,他冷峻的臉龐染上淡淡窘色, 在熱烈的注視下撇開了視線。
好似扯開衣領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被顧玨強硬扯開一樣。
顧玨脫口而出:“你害羞了嗎?”
“沒有。”
段修燁果斷否認, 他心情複雜地看了一下顧玨。
要是小顧做同樣的動作,他肯定心動得難以自持。
可是顧玨卻完全沒有被吸引似的,只有眼眸清靈靈地看住他敞開的地方, 視線如有實質燙在他的皮膚上,久久不能消散。涼涼的夜風吹過,不僅沒降溫,反倒讓被精靈視線舐過的地方更加清晰。
怎麽還盯著看?
段修燁心裡沒底。
他努力忍耐了好一會,終是忍無可忍,動作極快的重新系好領帶。
這回系得比之前還緊,幾乎要勒住他的頸項了。
只是一點點的不適,比起被小顧盯著升起的奇異感覺要強得多。
“你系這麽緊?”
顧玨笑了,抬手替他將領帶調至合適的程度。
那隻又細又白的手,就在他頸邊擺弄。
段修燁有一瞬間的衝動,想要捉住他的手放在身上,再也不放開。不過只是短短一眨眼間的念頭,被他的自製力完美地壓製了下去。
“弄好啦。”
顧玨收回手,生怕他又說出更多尷尬台詞。
遠處歡笑與音樂聲不止,他被吸引得出神,扯了扯元帥的衣角:“今日鳳公爵也會來吧?我想去找他們玩,燁哥要是討厭人多熱鬧的地方我一個人去就好了。”
出席一次這種富豪貴族雲集的現場,以後寫類似劇情不怕沒素材了。
剛才遠遠地看見,草坪上的音樂噴泉開始運作,其規模壯麗,讓他懷疑段氏是將迪O尼樂園的一角搬到自家來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聞言,段修燁的眸色立時烏雲密布。
他的確不喜歡在熱鬧的地方聚集。
但往常家人的生日宴會,他不會消失得那麽快,今日正是因為帶著一隻勾人又不自知的精靈,才想早點將他帶離這名利場,避開太多窺探和別有用心的目光。
不管是對元帥舞伴身份的好奇,還是對精靈美貌的覬覦,段修燁想將它們通通隔絕在外。
還有一部份的私心,是想將寶藏收攏在自己的翅膀之下。
龍的財寶,豈容他人窺視。
可是……
段修燁低眸,精靈看著自己的時候眼底閃閃,是充滿好奇心的神采。
顧玨才這麽小,貪玩愛鬧也正常。
何況他並非自己的所有物,他只是他的追求者。
“好,”
段修燁簡短地應下,沒將他心裡的糾結惡念表現出來:“我陪著你一起去,人多不安全。”
“謝謝燁哥。”
有猛男相伴,顧玨自然不會拒絕,朝元帥刷了個可可愛愛的笑臉。
只是這句不安全,聽著怪怪的。
顧玨一時之間也沒反應過來怪在哪兒。
跟著元帥大哥走了一會,顧玨才研究出來問題所在——
靠。
這人多又不安全的地方,不就是您府上嗎?
乍然消失的大元帥帶著他的舞伴重新出現在宴會中,頃刻間吸引了許多目光,只有適齡又瞄準段家千金的單身男女仍湊在紅龍姐妹身邊,其余的立刻以急促不失優雅的步伐迎到大元帥面前——
如果不是限於先來後到的禮儀,不出一分鍾,大元帥身邊就能裡三層外三層地圍個水泄不通。
但是在講究階級地位的場合,自然也有人享有特權。
帝國F4就是其中之二。
鳳公爵走過來的時候,手上還拿著兩杯香檳,人流自動地為他讓開一條寬闊的路,讓他和旁邊一臉營業用微笑的司凌雲悠閑抵達人潮中心,笑眯眯為他的前任助理送上一杯香檳:“這杯酒精含量最低,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難得來了,就享受一下現場氣氛吧。”
“謝謝公爵大人。”
顧玨接過香檳,與他對碰杯子後,一飲而盡。
盛香檳的杯子細長,喝的話只能仰高脖子,露出優美的頸項和下頷線條。
喉結骨碌的微微一滑,也讓無數注視著這裡的人咽了咽口水。
大元帥的舞伴真是太好看了。
一時之間,人們竟不知道該羨慕舞伴高攀,還是嫉妒元帥好豔福。
察覺到這擋之不絕的注目,段修燁眉宇間隱現躁色。
但他平時也冷著一張臉,沒人發現他從沒感覺變成不高興——
大元帥麽,要是哪一天笑臉迎人,那才叫新聞。
板著張全世界欠他千萬信用點的冷臉?那叫常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只有和他相處機會多一點的鳳公爵和參謀長,察覺出了他的不樂意。
司凌雲揚眉,原本營業用的假笑也摻進了幾分真心。
“剛才綺月一直在找你,不過她這會大抵是沒時間了,”鳳傾向舞池中與友人翩翩起舞的火紅身影一瞥,勾唇笑道:“小顧能賞臉和我跳第二支舞嗎?”
“我才剛想邀請公爵大人呢。”
顧玨欣然答應。
由於大家長在場,生日宴會的性質溫和健康,沒有當下年輕人熱愛的合法藥劑助興,甚至提供牛奶果汁礦泉水等等的軟飲,還有幼童在場,跳的舞步也是最常見的舞步,沒有太親密繾綣的動作。
段修燁在心中默念:
還不是自己的、還不是自己的、還不是自己的……
深呼吸。
察覺到大元帥的暴躁源頭,司凌雲靈機一動,笑得更真了:“我是司凌雲,帝國參謀長,和元帥共事多年,終於見到他帶家人以外的舞伴來了,”他微微欠身:“第三支舞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淦,怎麽回事。
顧玨面上不變,腦海跳出十五個大字:《穿書後陷入四個星際大佬的修羅場》
“當然可以。”
想歸想,顧玨能感覺到參謀長看向自己的目光裡並沒有異色,坦蕩純粹得很直男,大抵對同性沒興趣。他雖然長得好看,但也沒自戀到來個男人邀請他就覺得別人對他有意思,他輕松道:“完了,今天認識了好多仰慕的人,”
想到一件重要的事,顧玨連忙回頭朝他燁哥使了個眼色。
咱們這麽熟了爆個馬甲沒啥,可別在剛認識的參謀長面前說啊!
段修燁被電得心潮一軟,惱不下去了。
算了,顧玨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隨著下一首音樂響起,段修燁看著死對頭領著他的精靈步入舞池裡,悶頭喝酒。
見狀,司凌雲難得地不想聊工作:“你舍得讓他和鳳公爵跳舞?小心跳完回來就不是你的了。”
“本來就不是我的。”
段修燁不情不願道。
表明心意後,他想顧玨想得厲害,可這也不代表他能擅自決定一位帝國公民的歸屬。無論多麽欲潮難平,多麽想要擁有,也得收好獠牙利爪,按步就班地追求。
司凌雲動了0.0001的惻隱之心:“他看上去就很花錢,你就當省錢了吧。”
美麗的人和事全是很費錢的。
所以司凌雲的住所一開始只有維持生存的基本家具,簇新得隨時可以當成新樓盤賣出去,直至陛下親自造訪時,看不過眼才在他房間裡添了一隻瓷質花瓶作裝飾。大抵是出於對帝國的忠心,無論多麽忙碌,司凌雲只要有機會回家,就會為花瓶換上新的鮮花。
精靈美麗的外表和穿金戴銀的首飾,讓司凌雲內心警鈴大作。
窮是最好的成絕緣體,大美人電不動他。
段修燁:“我又不缺錢。”
“……”
跟這家夥說話真晦氣。
勞動階層司凌雲暗自鬧心,收回自己的0.0001的惻隱心,轉而想落井下石,在顧玨興高采烈地回來後,沒給他和大元帥說上話的機會,便領著他重新步入舞池當中。
司凌雲親身證明,只要有需要,他也可以很幽默風趣地應酬的。
放到一首慢歌。
因為顧玨的腰側衣料單薄,司凌雲的手禮貌地沒搭得很緊,隻虛虛擱在腰帶上,遠遠瞥了一眼大(有)元(錢)帥(人)的臉色。
顧玨:“你跟燁哥感情很好嗎?”
“好問題,”司凌雲收回視線,坦然迎著精靈的注視,勾勾唇:“我該說很好的,但實際上……的確沒到好的地步,泛泛之交,基本認識,不過工作上打交道的機會很多,我不會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裡來。”
“所以這算是一個小小的報復?”
顧玨察覺到參謀長的興趣並不在他身上。
司凌雲笑著誇了他一句聰明,將兩人的對話簡單地轉達了一下:“你和我應該是一樣的,能明白他這麽說很氣人吧?當然,不是什麽大事。”
這裡用的宇宙通用語裡,一樣後面加了特殊定語,特指出身。
司凌雲看出這位氣質矜貴的精靈並非貴族出身。
顧玨聽笑了,要是換他他也氣:“我們是一國的!”
“不過參謀長要失望了,我不認為自己跟別人跳一支舞就能起到報復他的作用。”
即使大元帥向他表白,但在星際時代和貴族階級的背景下,一支舞真是極為入門的社交禮儀,沒有多余的涵意。除非是開場的第一支舞,以及一些性質較曖昧,舞步熱烈貼身的場合,才會帶有那方面的意味。
“哈,”
雖然司凌雲持相反意見,不過他不否認顧玨的說法,隻道:“那就當我單純想和你跳舞。”
顧玨好奇:“對了,我一直以為參謀長的年收入很高,難道只是我的想象?”
他小說裡寫的參謀長封夜鏡,除去官方收入外,還有許多獎金。
要是真正的參謀長過得捉襟見肘,他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收入的高低是相對的,我只是一台工作機器罷了,和段鳳兩家這種錢生錢的階級不能相提並論,”司凌雲慨然道:“何況我要為我退休後做好打算,我有良好的儲蓄習慣,可到現在也不過勉強邁入九位數罷了。”
勉強步入九位數。
勉強,九位數。
顧玨突然覺得他們不是一國的了。
可以爪巴了。
不過他當然不敢叫參謀長爬,他只有個大膽的想法:“你不是想和我跳舞嗎?那等會我們再跳一支,不過我有條件。”
司凌雲:“你說。”
顧玨:“我想跳男步試試看。”
一晚上三支舞,全是默認他跳女舞的。
雖然他不介意,可是也想換換玩法。
司凌雲稍作考慮,在屈尊跳女步和段修燁看到跳完第一支舞後精靈還沒回來的表情之間衡量著,不出三秒便作出了決斷:“好。”
生日宴會上播的音樂全是段修燁耳熟能詳的經典歌曲。
他數著拍子,等待精靈回到他身邊。
當一曲畢,下一首的前奏緩緩響起,顧玨卻沒往這邊看來,反倒與司凌雲換了個動作手勢,跳起新的一支舞。在職場上,下位者跳女步是默認的規則,所以司凌雲在升到高位前也跳過不少次,雖然近年生澀了些,可也能應付流暢完整地跳上一曲。
“好玩嗎?”司凌雲問。
“可以吹十年!”
讓參謀長跳女步,真想錄下來以後每次吃燒烤拿出來吹。
司凌雲莞爾。
他難得跳女步,舞池間有其他熟人政要看見,見他舞伴是個比女人還漂亮的年輕人,便出言調侃他。司凌雲輕輕松松的接了住話,三言兩語間又定下一些人情。
一個旋身,兩人又略微遠離了一點熱鬧的中心。
司凌雲余光掃到大元帥更加熱鬧的臉色,感受到不亞於獎金翻倍的快樂。
在段修燁的角度看,這兩支舞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鳳傾看了好一會熱鬧,才出言安撫他:“沒必要吃司凌雲的醋,他不會對小顧有想法的,小顧看上去太昂貴了。”明明二人說話的時候他尚在舞池中,卻將參謀長的想法猜得透徹。
段修燁:“我知道。”
“學會克制自己的佔有欲是男人步向成熟的征兆,很高興你已經合格了。”
鳳傾與他碰杯。
段修燁沉默片刻,終是忍不住向這位戀愛大師請教:“你對你喜歡的人,不會有佔有欲嗎?”
“這個問題問我沒意義的,對我來說,漂亮的男男女女像大自然,藍天白雲青山綠水,我可以擁抱他們,但他們永遠不會屬於我。而他們的魅力所在,正正就因為我們是自由的。”
……
戀愛大師的等級太高了,剛出新手村的菜鳥大元帥聽得有點艱難。
段修燁暗自歎氣。
他還是回去重溫一遍雙玉的所有作品,從中偷師好了。
他雖然還不明白怎麽去追求別人,但最基本的原則還是懂的——
起碼,要做讓顧玨開心的事。
看見領著參謀長跳完一曲女步,快活地朝自己走來的精靈,臉龐上因為笑意而更加容光煥發,段修燁心裡一陣柔軟,認為自己做對了事情,不該拘束著他的。
顧玨不知道自己在追求者心中,已經在強製愛的邊緣兜了一圈。
待兩人各自走遠後,其他地位略低的人就想迎上來,只是段修燁低眸看見精靈一臉的傾訴欲,便以冷冽眼神勸退一圈,到較為安靜的音樂噴泉邊上慢步。
段修燁耐心等他開口。
確保沒其他人能聽見後,顧玨小聲和他說:“剛才我領著參謀長跳舞,我該拜托你錄下來的。”
隻一句話,就將大元帥寬容的好心情破壞殆盡。
為什麽要錄下來?
他們跳開場舞的時候,顧玨都沒有說過這種話。
早就打定主意會將開場舞錄製下來反覆欣賞的大元帥感到了強烈的落差感,步出新手村的戀愛情商也靈光起來了——司凌雲對顧玨沒興趣,萬一顧玨對他有興趣呢?
段修燁按捺不住了:“你覺得他很好?”
聲音沉得連他也感到驚訝,裡面彷佛有無邊黑浪翻騰著。
段修燁想起第一次接觸到雙玉的小說時,曾驚異於為何會有這麽不講道理,強硬地將人佔有的男人,可是當愛情誕生在他身上時,他發現自己也不時有這種苗頭,這讓他警惕起來。
他不能放任自己傷害到喜歡的人。
在強製愛邊緣試探的顧玨:“嗯?當然很好啊,能以草根出身拚到帝國高位,他在校期間的榮譽拿到手軟,也替帝國解決了許多積疾難題,雖然早期外交手腕水平被人詬病過,不過這些年已經進步很多了。”為了寫小說,他可是做過研究的!
段修燁知道他是雙玉,但聽到他對司凌雲的榮譽如數家珍,星核躁動得發疼。
不過,顧玨說的也是事實。
司凌雲突破了他這個出身的天花板。
可是……
段修燁:“如果我是他,我也做得到。”
“不能這麽算啊!”顧玨講道理:“你當然很優秀,但是高出身想低出身的時候,不能理所當然地覺得我上我也行。何況你們擅長的領域完全相反,爭不到一塊兒去。”
想起參謀長說兩人的關系並沒有那麽好,顧玨本來覺得只是玩笑話,這時倒真有點信了。
難道參謀長得罪過大元帥?
耽美作家顧小玨的雷達偏了一下,想到另一邊去了。
“……你說得對。”
精靈並不空有漂亮皮囊,也不僅會哄人,這一頓說得醋意上頭的段修燁冷靜下來,反省自己。要是換作平日,他肯定不會用那麽輕視的語氣去貶低司凌雲,他的工作能力他也看在眼內,只是,只是……
段修燁悶悶說:“你想錄和他跳的舞。”
眼睫微垂,英俊得冷酷的臉龐上淺淺透著委屈。
音樂噴泉隨著音樂變換,升起一朵罕見形狀的水花,樂聲大作,吸引了顧玨的視線,導致他錯過了這一閃而逝的可愛表情——
在熱鬧的鼓點裡,顧玨笑著大聲說:“可是他跳女步啊!”
段修燁:“我也可以跳。”
……
嗯嗯嗯?
作者有話要說: 顧玨看了看他的身材:不你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