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想死嗎’簡直是余音繞梁、蕩氣回腸,將屋裡的兩個人都喊愣了一下, 齊刷刷的扭頭瞪著他。也不說話, 就看著。
肖琅尷尬,但還是堅強的強行掛著面子, 黑著臉說:“你們在幹嘛?”
“對戲啊。”魏病衣反應很快,他不僅僅能先發製人,還能倒打一耙:“你才滿腦子黃色廢料,堂堂少將軍, 聽風就是雨, 聽床就是床嗎?”
肖琅:“……”
可是剛剛他確實聽到了床啊!
肖琅沒有發覺沈奉灼耳廓微染上去的一抹紅,他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兩人的表情。一個滿臉平靜, 一個滿臉匪夷所思的看著他, 好似在說:我在和人對戲, 你想到哪裡去啦?
在這樣兩雙坦坦蕩蕩的眼神注視之下, 就算是肖琅也有些懷疑自己了。
好吧,可能是他滿腦子黃色廢……咳。
就這樣,三人圍坐,面容肅穆。
門口的軍官們聽見騷動,原本還想進來看看,再一看這三人的架勢,紛紛自覺退出房間。
要是有人來找兩位軍官談事情, 他們隻滿臉神秘的搖頭:“別進去。”
“???”
“少將軍和沈元帥在爭寵。剛剛都吵起來了, 進去就是觸霉頭。”
哦——
整整一晚上, 這樣的說辭不知道勸退了多少軍官。也有好事的, 就蹲在門口不走了。美曰其名拿著文件請示上級,實際上都在暗地猜測少將軍與沈元帥這兩人誰更得魏病衣的歡心。
“當然是沈元帥,肖將軍打不過他的。”
“屁嘞,肖將軍可是魏病衣的最大勢cp,網上現在支持他們倆在一起的最多。人民群眾的眼神是雪亮的,而且沒聽說過日久生情嗎,也許少將軍和魏病衣演戲,演著演著就看對眼了呢。”
“抱歉,沈元帥和魏病衣四舍五入現在就住在一間屋子裡,‘日’久生情還差不多。”
“……”
“裡面好久沒聲了,肖將軍該不會已經被沈元帥打死了吧?”
“我覺得有可能。畢竟他打不過沈元帥。”
“阿嚏!”
肖琅瞬間抬頭:“你是不是在心裡罵我?”
他看著的方向是沈奉灼,回答的人卻是魏病衣,反正兩人坐的近。魏病衣好笑的揚眉:“別把鍋往沈元帥身上推,你剛剛是忘詞了吧。背了七天台詞,你到底背了些什麽?”
肖琅撇嘴:“我沒忘詞。”
魏病衣面色不變,難得的端正態度,說話的聲音也是十足的認真:“就算你沒有忘詞,剛剛的情緒也不對。明天就要去片場了,我把你的戲全劃出來,早就天就讓你揣摩角色的情緒,你就揣摩了個這麽玩意兒?”
“我本職又不是演員,短短幾天你讓我演好戲,這不是強人所難是什麽。”
看他這麽不上心的模樣,再加上有個聲望值不達標時時刻刻吊在魏病衣的腦袋上。他心底也有點火氣了:“在什麽位置就要幹什麽事,少將軍身居高位多年,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這一番數落,聽的肖琅滿心難受。
之前魏病衣就算再懟他,也是連名帶姓叫他名字的,這是熟稔的表現。這次直接用上了尊稱,兩人的界限一下子就被劃分的乾乾淨淨,肖琅自己罵自己賤的同時,還是有些不服。
他僵硬的盯著對面宛如在拍結婚照的兩人,嘟囔道:“要是讓沈元帥來演戲,他肯定也不會。憑什麽只針對我一個人。”
——因為你是唐玥欽點的男二呀!
魏病衣咬牙就要說出這句話,身旁的沈奉灼身子微動,忽然開口:“我們去神樹底下祈願吧!”
他眉鋒一揚,表情忽然之間就生動了起來。
魏病衣:“???”
肖琅:“???”
關鍵時刻還是魏病衣心志強大,他只是頓了兩秒鍾,便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劇本裡的台詞。
他也不是賴的,極快的接上了沈奉灼拋出來的戲:“我剛剛說著逗他們玩的,愛情果那玩意兒,你還真的信呀?”
沈奉灼勾唇,瞳孔亮亮的,撐著桌沿靠近他,“我信,只要是有關於你的,我都信。”
“你你你、你把嘴巴閉上。”魏病衣臉上浮現一抹紅,羞澀四處看,聲音小的幾乎和蚊子哼哼一樣:“你不要老是在公眾場合說這種話。”
沈奉灼:“哪種話?說我愛你,我喜歡你,還是我想上你?”
他的表情很認真,實在是太認真了。
就這麽一張夢中情人、幻想中完美伴侶的臉懟到眼前,魏病衣一下子也有些晃神。專業素養還是在的,沉默的那幾秒鍾收羅於角色的正常反應之中,魏病衣絕對不承認是他自己愣神了。
迅速收心,他狀若嬌惱道:“閉嘴閉嘴閉嘴,要、要那個也是我在上面……”
“噗嗤。”沈奉灼笑出了聲音,眼睛定定的看著魏病衣,柔聲說:“好,都聽南南的。”
“別叫我南南!你再這樣我也要叫你邵邵了!”
“嗯嗯快叫,我等著聽你叫。”
“不叫。”
“不然叫聲哥哥也行?”
兩人台詞對的一溜一溜的,魏病衣喜歡提前準備台詞,確保正式表演的時候萬無一失。不過他還挺驚訝沈奉灼居然也把台詞背的一個字也不錯,這比肖琅牛逼多了,肖琅這個真正演邵鹹的還時不時忘詞,沈奉灼跟他對戲的時候,演的就跟真的一樣。
涉及到專業領域,魏病衣來了興趣,索性就趁著這個熱度一直對了下去。
兩人來來回回,過了好幾場戲,竟然一個字不錯,感情也全都到位,cp張力比肖琅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肖琅傻眼了。
等‘酣暢淋漓’對完了明天大半段戲,肖琅終於忍無可忍:“你們在幹嘛???”
“對戲啊。”
魏病衣笑的人畜無害,咬牙說:“你不是說沈元帥肯定也不會演麽,人家用事實行動證明了他可以。我看你這次還怎麽狡辯。”
肖琅悲憤:“這不對!”
這叫什麽事情啊,明明是他和魏病衣對戲,結果自己被莫名其妙的摘了出去,偏偏這兩人還默契十足。肖琅甚至有那麽一瞬間產生了錯覺,他感覺自己是戀愛文裡的背景板,用來襯托主人公情深義重的那種路人甲。
路人甲就算了,還是沒有台詞的路人甲!
“沈元帥,我之前以為你是面癱。”
肖琅一臉被欺騙了感情。人的勝負欲一起來,降智打擊又來了。就好像從天而降一個普光大照的弱智光環,他說:“還叫哥哥,叫哥哥,我的天,叫哥哥。劇本裡哪裡有這台詞?!”
沈奉灼抱臂瞥他:“第34頁。”
“……”肖琅悲憤的埋頭翻劇本,手指頭在文字上劃過,最後不可置信抬頭:“我之前怎麽沒看見有這句台詞,上午讀的時候也沒有啊?”
魏病衣攤手說:“中午唐玥改了下劇本。她說這樣改更有趣,前面越配越甜,後面的悲劇就越酸越苦。”
“哪裡配哪裡甜。我怎麽感覺改越騷了?”說完,肖琅魂魄出走了一陣子,忽然轉頭,飽含深意的看著沈奉灼:“你怎麽比我還熟悉劇本?老實說,你是不是自己偷偷背過這些台詞?”
沈奉灼鼻腔哼出來一聲,“中午看一遍就記住了,不用背。”
肖琅像是抓住了把柄,一下子拍桌:“西北圈軍官們催你處理公務都催到我這裡來了,也沒見著你去‘看一遍就解決了’。我明白了,你就是對魏病衣余情未了!”
沈奉灼沒回話,涼涼的看著他。
啪嗒——
肖琅好像聽見了什麽東西破碎了。哦,那是降智光環被打碎的聲音,對上那冷冰冰還帶著一絲威脅嘲諷的冷凝視線,肖琅終於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鬼話。
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肖琅偷偷看向眼前兩人,心中忐忑。
在魏海洋與白玲草的訂婚宴之後,有那麽一段時間裡這兩人都蠻尷尬的,至少在他看來應該是尷尬,見面也說不上幾句話。好不容易經過七天特訓,還有今天的圍讀劇本,兩人的關系終於緩和了一點,要是因為自己這麽一句話又重新尷尬起來,那他的罪過就大了。
怎麽辦怎麽辦……他真該把嘴巴縫上。
魏病衣看肖琅一臉變幻莫測的表情,心中再大的火也沒了。他有點好笑說:“頭幾個月天天懷疑我對顧首輔余情未了,現在顧首輔不在這邊,你又轉移目標去懷疑沈元帥?你是不是天天練武場下來後要看一兩百萬字的無腦言情小說,要不然怎麽這麽能腦補呢。”
一句話輕輕松松化解尷尬。肖琅也沒管上他剛剛說什麽,隻想盡快將這個話題揭過去,連忙敷衍說:“對對對言情小說好看,我們繼續對戲吧。”
相同的情形再次上演。
推門而入的軍官震驚:“……”
蒼天啊,他明明敲了門,為什麽還會聽見這種會被滅口的秘聞?
原來帝國英俊瀟灑的少將軍有這麽多不為人知的小癖好嗎?不僅睡覺打呼嚕,他還喜歡練武結束看言情小說!
不多時,這個小八卦以口傳耳,八卦內容升華了無數次,不多時,傳說已經變成了——
少將軍在練武場上耍威風,私底下練完武第一時間打開言情小說嚶嚶嚶,看完就睡,打呼嚕還打的跟地震一樣。聽說呼嚕聲中間夾雜的夢話都是掐腰按牆保小王妃認錯掛城牆好幾連。
渣男本男肖琅,他就是第二個邵鹹!
**
“我怎麽感覺大家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這天晚上,肖琅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把心裡的鬱悶說了出來。
反正已經對完了明天的台詞,魏病衣收拾劇本的空隙抬眸:“什麽眼神?”
肖琅也說不出來那是什麽眼神,只能模棱兩可道:“又愛又恨、滿是獵奇,充滿了匪夷所思,還有一種‘原來如此、不愧是你’的感覺。”
“……?”
魏病衣說:“你是不是從他們眼裡看出了扇形統計圖。三分涼薄三分譏誚還有兩分沉思。”
“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肖琅正色:“你說是不是明天就是14號的緣故?”
“14號怎麽了?”
說話的是沈奉灼,他就算再忙,每天到這個時候也堅持來做伴讀,勢必觀摩整個對戲過程,牢牢把握現在拍攝的進度。
見肖琅滿臉通紅的不出聲,沈奉灼又轉眼看向魏病衣。魏病衣跟著滿臉莫名其妙:“14號怎麽了,我就記得14號我演的《天詭傳奇》首映。不是……我的電影要上映,少將軍你臉紅什麽?”
說起來魏病衣還有點可惜,d級安全區還是有未被卯畜殘害的電影院的。然而他卻排不開檔期,不能去做第一批觀影群眾,實在可惜。
這個反應被沈奉灼看到了心裡。他低聲說:“你想去看首映?”
魏病衣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想歸想,但劇組檔期排的實在是太滿,這邊越待下去越危險。所有人都在趕工,劇組不可能平白無故放一天假的。”
沈奉灼抿唇,像是在思考什麽。
肖琅其實早就習慣了自己每天晚上對戲的時候,總有那麽一會是是被擠兌的真空狀態。
要是擱在平時他也就忍了,但今天一想。
不行啊,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只能他一個人今天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要失眠就一起失眠吧,大家都頂著熊貓眼,一起漂亮。
想著,肖琅高聲打斷。
“你們都忘記了嗎,14號我和魏病衣要躲桌子底下接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