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普算是和他哥宋凌雲和解了, 正好翌日宋國公有事告假,沒有出門, 還是宋凌雲送他去的清泉國寺。 21
沿途路過一家酒樓, 宋凌雲讓馬車停下,去酒樓裡買了隻叫花雞回來。
宋普說:“你餓嗎?”
宋凌雲道:“我聽燈籠說你起晚了, 沒吃多少東西,這兒離清泉國寺遠,到了寺廟裡也都是素齋, 沾不了葷腥, 左右先吃點肉。”
宋普忍不住笑了, “只是去一天罷了。”
宋凌雲便坐到他旁邊, 拆開了那隻叫花雞,用乾淨的小刀割了, 送到他嘴邊, “吃吧,我喂你, 省的弄髒了手。”
宋普張嘴接過了他送過來的肉, 眼睛忽地亮了起來, “好吃!”
宋凌雲笑,“這叫花雞是悅來的招牌,十幾年了,一直都是這個味道, 你小時候很愛吃的。”
宋普心虛地說:“我不記得了。”
宋凌雲說:“不記得也正常, 是你很小時候的事情了。”
他言語間, 手上的動作也沒停,陸續給宋普片了不少雞肉,給他墊了肚子。
宋凌雲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又拿出一條帕子,要給他擦。
宋普趕忙說:“我自己來吧。”
宋凌雲便將帕子給他,讓他自己擦擦嘴邊的油。
宋普好好整理了自己,又喝了一杯清茶,潤了潤嗓子,才道:“哥,等送我過去後,你就回去吧。”
宋凌雲卻說:“我也要請香,便與你一塊回來吧。”
宋普聽了,有些擔心。
宋凌雲見到狗皇帝的機會並不大,但宋普知道他心裡恐怕是極其不滿的,若是見到澹台熠,沒準還會給臉色,這樣不行。
想到這裡,宋普委婉地提醒道:“哥,待會兒若是見到陛下,你莫要失禮。”
宋凌雲笑了起來,道:“阿普說什麽呢?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
宋普也覺得宋凌雲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畢竟他也是聰明人。
到了清泉國寺,兩人下了馬車,此時天色還尚早,但李宗義常江明等人已經到了,澹台熠還未到。
也因為澹台熠沒來,幾人都不敢先進寺廟,見到宋普過來,臉上都露出笑來,“宋普,你這次倒不是第一個來的了。”
說話的人是李宗義,他如今重新進宮伺候,但澹台熠已將他忘在了腦後,並不怎麽找他比試,他如今也松了口氣,精神勁頭也好了許多。
宋普道:“你們何時來的?”
常江明嘰裡呱啦道:“隻比阿普早一會兒。”
謝糯玉倒是先注意到了宋普身後跟著的人,他一時驚訝,笑了,“是你哥哥嗎?”
宋普笑道:“是我親大哥,宋凌雲。”
又扭頭對宋凌雲道:“這是謝糯玉,常江明,還有李宗義。”
宋凌雲當然知道他們,他也不怎麽端架子,因而俊美臉龐露出了和煦的笑,“我年長你們幾歲,你們都可以喊我哥。”
謝糯玉望著他,笑著道:“宋大哥。”
剩下的幾人也紛紛叫了一聲。
說話間,一輛豪華精致的馬車緩緩朝他們這邊駛來。
宋普等人立即整理了表情,翹首以盼等著馬車的主人下車。
只不過待馬車行至他們身邊,一陣微風襲來,單薄的簾子飛翹開一角,被一隻漂亮的手抓住,隨後簾子便掀了開來,馬夫停好車子,拿出凳子,以便讓貴人下車。
隨後宋普便看見一個高貴明豔的少年下了馬車。
他穿著一身刺柏錦袍,膚白如玉,唇紅齒白,眼眸是琥珀色的淺色,長相也是讓人過目不忘的驚豔,不過這張臉,著實有些像哪個人。
宋普本還沒想起來,待這少年轉頭,瞧見他們,朝他們走近時,宋普瞧見他眼稍往下的一枚淚痣,才忽然有了些印象。
“智雲,這麽巧,竟在這兒遇上了。”少年矜持又不失溫和地笑。
宋凌雲拱手,“恭王殿下。”
宋普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便是恭王了。
恭王和澹台熠乃同父異母的兄弟,又因母親是親姐妹,長相有六分相似,只不過澹台熠偏太陽一般閃耀奪目的漂亮,恭王便是明豔又俊美,眉眼裡都浸滿了溫柔,像是一個翩翩貴公子。
如今的恭王也有十六歲了,身形拔高了許多,看著比宋凌雲還高些,他對宋凌雲很親切,但宋凌雲對他卻有些不冷不熱的樣子,隻維系了表面的恭敬。
但恭王好像並不在意宋凌雲的冷淡,他笑吟吟地轉過視線,看見了宋普,道:“這便是你弟弟宋普?”
宋凌雲道:“是的,這是我弟弟宋普。”
許是知道宋普還未見過恭王,便壓低聲音對宋普道:“這是恭王殿下。”
宋普趕緊問好,“恭王殿下安好。”
恭王溫和地道:“你還未有字,本王便與智雲一般,喊你為阿普好了。”
宋普道:“不勝榮幸。”
恭王還欲多說幾句,另一輛馬車駛了過來,這輛馬車更為豪華,有六匹駿馬駕馭,車身上有金銀玉器點綴,盡顯皇家的尊貴氣派。這次眾人不會再認錯了,這般規格的馬車,也只有皇帝才能乘坐。
果然,這次才是真的澹台熠。
澹台熠下了馬車,一眼便見到了恭王,他臉上頓時浮現了一種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看來孤出門沒看黃歷,好事倒變成壞事了。”
恭王微笑道:“兄長安好。”
澹台熠道:“孤記得與恭王說過,再見孤不準喊兄長,恭王看來還不長記性。”
他說罷,金眸眯起,渾身已發散開一股刺骨的冷意,“曹喜。”
曹喜連忙站了出來,“陛下有何吩咐?”
澹台熠道:“把孤的馬鞭拿來!”
曹喜立即轉身,將澹台熠的馬鞭拿了過來,澹台熠甩了甩馬鞭,朝恭王輕柔的笑,“恭王,這馬鞭賞你,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恭王笑意消散了,慢慢地歎了一口氣,“陛下又何必如此?父皇若是知道了,怕不是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
澹台熠呼吸頓時急促了幾分,他將馬鞭擲在地上,笑了,“恭王,孤與你說了那麽多次,你仍不長記性,看來是被孤打上癮了,孤再予你一次機會,若再不乖覺些,孤便送你去黑牢住幾日。”
恭王望著他,又看了看腳邊的馬鞭,頓了一會兒,才在眾目睽睽之下撿起了那根充滿侮辱性質的馬鞭。
他捏著那根馬鞭,扭頭朝宋普他們看了一眼,便走了過來,“智雲,可否勞煩你幫本王完成?”
宋凌雲沉默了,恭王溫和地笑了起來,“本王帶來的下人都是溫軟性子,怕不敢下重手,若打得輕了,怕陛下不滿。”
宋凌雲壓低聲音道:“已是第二次了。”
恭王垂眸,眉眼溫順道:“智雲與本王平輩相交,本王自是信你的。”
宋凌雲沒有再多說什麽,伸手接過了馬鞭。
鞭刑的場所便就在清泉國寺之外,宋普又想說話,被宋凌雲狠狠瞪了一眼,又膽怯地縮回了腳。
在佛寺面前這般肆無忌憚,縱是宋普,都覺得澹台熠有些過分了,但他也看得出澹台熠很生氣,渾身散發著一股緊繃又壓抑的氣息,因而也不敢亂出什麽頭了。
想必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恭王熟練地褪去上衣,露出白玉一般的健康體魄,奴仆替他拿來一個軟墊,鋪在他膝下,隨後宋凌雲便開始鞭打他。
一鞭、兩鞭、三鞭……每一鞭都是十足的力道,能打得恭王往前傾倒一些,又勉強立足身體,繼續接受鞭撻。
如此到二十五鞭的時候,澹台熠才給了曹喜眼神,讓他喊了停。
經過這一次鞭撻,澹台熠心情也好了,他看著恭王后背血淋淋的鞭痕,唇角翹起,道:“孤心胸寬廣,這次便不計較恭王冒犯,隻罰恭王二十五鞭便足以,若是再犯,就是五十鞭,一百鞭,恭王可懂?”
恭王恭恭敬敬地拱手:“謝陛下教誨,臣自當銘記於心,不敢再犯。”
澹台熠笑意收斂,“恭王上次也是這般說的,只是一次一次都不曾長記性。”
澹台熠也並非傻子,他又何曾不知道這個弟弟是在故意激他,激他當眾折辱他,他每次都知道,卻也每次都毫不猶豫地鞭打他。
比起忍,他更願意用讓他吃些苦頭。
也不欲再與恭王多說,他背著手從恭王身邊走過,走到宋普跟前,臉上又露出笑來,道:“宋卿,快與孤進去。”
宋普不僅痛覺敏感,對疼痛的聯想和共情能力也很強,他剛觀看了那場鞭刑,感同身受一般,渾身都覺得疼了起來,臉色更是白如雪,有些蕭瑟。
澹台熠看了看他,忽地壓低聲音道:“宋卿莫怕,孤舍不得這麽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