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普覺得他這話有些離譜, 不是,你這麽關心屬下的私生活幹什麽?
但到底底氣不足, 宋普便故作懵懂地道:“臣不知。”
他還記得澹台熠似不喜他誇別人,因而也不說宮婢有多漂亮。
然而這回答讓澹台熠不滿, 他微微眯眼,說:“宋卿既能上花樓喝爛醉,又能因看宮婢晚到,孤以為宋卿是多情浪子, 怎會不知花樓姑娘與宮婢孰美?”
宋普:“……”
他認真道:“陛下誤解臣了,臣去花樓不是為了看姑娘的, 就像臣來宮裡不是為了看宮婢一樣,女人都是虛浮幻影, 過眼便忘,唯有陛下在臣面前是真切的。不過臣遲到是的確是因為宮婢, 因為臣在想陛下若遲遲遇不到適心意的女子,這后宮便一日無後,不知何時才能誕下龍子龍女。”
澹台熠聽了宋普前面的話,眉梢上凝聚的一點不滿消散了,正要唇角翹起,露出點笑來, 便聽到宋普後面的話, 他不知為何, 心裡微惱起來, “宋卿怎地和朝堂那些臣子一般無二?宋卿是不是也覺得孤得為梁國留下儲君血脈?孤若要孩子, 那必定是孤想要,而絕對不是為了江山社稷!孤以為宋卿懂孤,沒想到也落了下成,跟那些臣子學了這些無用的!”
講道理,那些臣子說的也沒有錯,為了穩固皇權,帝王子嗣是不可缺少的,家族式的世襲製帝位也能有效地穩定國家,盡大可能的減少不穩定因素。
澹台熠也的確挺叛逆的,這種事情也不僅僅是他的事,還是這個梁國的大事,他必須先是帝王,然後才是他自己,然而現在他明顯只顧自己的感受了。
不過宋普也能理解,這麽高傲自戀的澹台熠,被按頭封妃生子想必也是一件極其屈辱的事情。
想到這裡,宋普不僅想起了原著裡的一些細節。
原著是一本極為狗血的嫂子文學,現在的時間線大概是劇情開始前四年,后宮開放選妃是三年一次,從澹台熠登基為帝算起,第一年本該就有第一次選妃的,可澹台熠不乾,因而告吹,這次是第二次,而女主林某人便是第三次選妃進宮的。
女主當時家族還未滅,因而品級還不錯,是林淑妃。后宮無皇后,澹台熠對她似乎也有那麽幾分另眼相看,因而讓女主掌了鳳印,統領后宮。
但有個細節,女主進宮一年,被恭王強取豪奪之時,還是處子,暴君澹台熠未曾碰她,甚至當時宮裡沒有任何人懷孕。
也就是說,這個高傲大公雞皇帝當真做到了他說的那些話,即使四年、九年之後,都不曾覺得有誰能配得上他,甚至連子嗣都不願留下。
雖然能細推出些皇帝的心理,但宋普仍然覺得他十分讓人捉摸不透,為何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堅守?
難道當真自戀到以為自己是天神下凡,凡夫俗女都不配和他共結連理?
如果是真的,這得多自戀才能有這種宇宙毀滅都要保持單身的覺悟?
宋普想得深了,一時分神了,被澹台熠察覺,心裡更惱,音量都提高了幾分,“宋卿,孤與你說話,你竟神遊天外?!半月未見,宋卿是越發不將孤放在眼裡了!”
宋普立即回神,趕緊道:“請陛下恕罪,臣只是在想陛下的事情,因而分神了。”
澹台熠重重地掃了他一眼,語氣逐漸矜持,“在想孤?”
“臣惶恐,聽陛下方才所說,難免自慚形穢,是臣著相,入了俗套,陛下高風亮節,所思所想皆是不是臣等凡夫俗子可以參透。方才臣之言,陛下請務必不要往心裡去。”宋普神色十分認真地說。
澹台熠臉色柔和了幾分,“宋卿方才所言,孤忘記了,不過——”
他微微眯起了金色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宋卿那張清秀的臉,放緩了聲音,道:“有些話,孤還是得與宋卿說明白,宋卿日後的婚事,只能是孤指定。”
宋普一愣,“……陛下,這是何意?”
澹台熠道:“宋卿日後嫁娶,皆有孤做主。宋卿如此善解人意,這普天之下,又有何等女子能配的上宋卿?孤也是為宋卿好,宋卿不會覺得孤手長罷?”
宋普:“……”
他喉頭攢動了幾下,艱難地說:“自是不會,陛下操心臣的婚事,也是臣之榮幸,臣竟不知古往今來,有哪位帝王能體貼如此。”
澹台熠微微笑了起來,流露出幾分愉悅之意,“孤不封妃,宋卿自然也得效仿於孤。日後宋卿可得把握好分寸,若是孤知道你與女輩之流交往過密,孤可要惱了。”
宋普一時遲疑,竟摸不準澹台熠何意。
澹台熠見他不說話,臉上的笑意頓時收斂了些許,語氣也沉了幾分,“孤視宋卿為知己,孤希望宋卿潔身自好,勿沾花惹草,淪落庸俗,宋卿可是不願?孤以為宋卿理解孤,也知道孤心意,難道不是?”
哦,這是fff團的憤怒。
只是若真要配合澹台熠的步伐,恐怕他有生之年都沒辦法娶老婆了。
雖然他對此也沒什麽熱衷,但被皇帝限制的那種感覺還是讓他有些不爽。
我不娶老婆是一回事,你不讓我娶老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皇帝對臣子的佔有欲能到這種地步嗎?當真是前所未聞。
雖然不爽,但宋普還是違背心意回答道:“陛下所言極是,沉淪男女情愛的確庸俗。大丈夫者,頂天立地,成家不若先立業。即使陛下不說,臣也暫時不考慮娶妻生子。陛下大可放心,臣自以陛下馬首是瞻,若陛下不封妃,臣下又豈敢先一步娶妻生子共享天倫。”
澹台熠聽了,眉梢終於浮現一點難掩的愉悅,“既如此,那便說定了。”
說罷,他拿起旁邊太監合力托住的射日弓,笑吟吟地朝宋普看過來,“宋卿雖文弱,但騎射卻不錯,孤今日便再與宋卿比試一番。”
宋普說:“陛下武藝超群,臣與陛下比試,難免黯然失色。”
雖這麽說,他還是接過了旁邊太監手裡的弓。
澹台熠矜持又暗含高傲得意地道:“宋卿也道孤天賦異稟,不必強求比過孤,就算站在旁邊看著孤也好。”
他那雙琉璃珠子似的漂亮眼睛最好只看著他一人。
宋普說:“臣遠不及陛下,且也有些時日未碰過弓箭,若是狀態不佳,請陛下勿笑話臣。”
澹台熠道:“孤怎會笑話你,盡力便好。”
說罷,便拉開射日弓,咻咻咻地射了好幾箭出去,每箭似乎都是千鈞之力,每一箭都破開靶子,射到了盡頭的宮牆,毫無意外地死死地釘在了上面。
他射完這幾箭,金眸暗含炫耀之色,又帶了幾分期盼地望著宋普,嘴上卻說:“孤今日手感也不佳。”
宋普再次看他表演這手絕活,差點開口叫好,勉強忍住了,卻也難免再次感到震驚、歎服,情緒也被帶動著,叫他那張臉都泛起了激動的緋紅色。
又聽澹台熠的話,沒察覺到他眼神裡的炫耀,憑本心感慨道:“陛下這次表現比上次還要出彩,臣望之,當真覺得陛下乃是天神下凡!否則怎會如此神武?”
要是去參加奧運會,澹台熠妥妥的金牌常客,這身體素質,也太好了!
看著他形容昳麗甚美,身材也不威猛,為什麽身體裡有那麽大的力量?
宋普實在太不解了,正因為如此,他對此懷有二十分的驚豔和心悅誠服,這種時候,他對澹台熠的崇拜感不需要偽裝,便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人都是有慕強心理的,天生的強者自然能引起弱者的憧憬崇拜。也因為那份強大,而顯得無比耀眼,就像飛蛾撲火一般,人也是如此,很難不被閃耀奪目的人吸引。
而澹台熠除了擁有帝王的身份,他個人的本事也的確卓越。
澹台熠再次看到了宋卿眼神變得晶亮,毫不掩飾地流露出驚豔、崇拜之情,甚至因為激動,連臉色都浮現出漂亮的粉紅色,像成熟的桃子一般泛著股勾人咽口水的甜意,澹台熠望之,也的確覺得口乾舌燥起來,喉結都滾動了幾下。
宋卿長得的確好看,但他身邊何曾缺過好看的人,不倫男女,輪長相,沈雍和都要比宋卿長得出眾。
但宋卿是不同的,他笑起來那彎彎的眉眼,俊秀乾淨,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純粹柔和,像水一般包容萬物,潤物細無聲,說話也是十二分的坦蕩真誠,那般合他心意……
澹台熠也不知自己到底著了什麽魔,竟怎麽看都覺得宋卿好,就連那晚那聲驚雷一般的“狗皇帝”,也透露出幾分可愛來。
越這麽想,越覺得當時暴怒想掐死他的自己有些過分。
……得找宋國公警告一番,別說漏了嘴。
澹台熠心裡蕩漾,面上卻不顯,隻笑道:“今日孤狀態不佳,手生了些,隻發揮出平日的三分功力,宋卿倒是大驚小怪了。”
宋普說:“陛下三分功力,臣用盡十分、二十分,都不一定能比的上陛下一半,臣便不和陛下比試了,也實在是比不過。”
澹台熠見他眼神還若有若無地落在射日弓上,便笑了起來,語氣愉悅又寬容地說:“宋卿一直看孤的射日弓,孤允宋卿摸摸它。”
宋普微愣,“陛下此言當真?”
澹台熠道:“自是真的,不過常人拿不起射日弓,宋卿又這般文弱,摸摸便也夠了。”
宋普便放下手裡的輕長弓,走到澹台熠身邊,伸手過去,輕輕地碰了一下射日弓,“……觸感好似並無神異。”
澹台熠被他的話逗得金眸微眯,流露出幾分笑,“觸感能有何神異?只是射日弓用材是由北域國供奉的通天神木上取下製成,這世間再難尋第二份,世上寶弓並不只此一把,但唯有射日弓意義非凡,乃北域重寶。”
宋普忍不住說:“臣可以上手試試嗎?”
澹台熠本能地要拒絕,但不知想到了什麽,他又笑著改口道:“宋卿既想上手試試,那便試試罷,孤沒那麽小氣。”
說罷,便將射日弓遞給了他。
宋普知道它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用兩隻手去接,只是弓落到自己手裡,那重量還是壓著他重心不穩,差點跌倒。
當然他沒能跌倒,因為澹台熠上前一步,手臂自弓下穿過,雙手掐住了他的腰,將他扶住了。
宋普站穩腳跟,便聽澹台熠在他耳邊,嗓音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愉悅快樂,“宋卿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