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風雪裡前進著。
蕭嵐和華顏都沒有說話,只有龍時任一直不停地製造著機會和華顏聊天,哪怕華顏只是簡單地“嗯”一聲,他都能滔滔不絕地繼續下去。
充分展示了什麽叫做社會人的尬聊技巧。
一路上並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就連危機都沒有發生過。
仿佛這裡真的只是一片荒蕪的雪地而已。
途中,風雪一直在不斷加大。
蕭嵐兩人還好,但龍時任這時候已經有些頂不住了,他整個臉都被凍得發紫起來,一直如同機關槍一樣不願停下的嘴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又過了一陣,龍時任實在不行了。
他縮成一團磕磕巴巴地說:“兩位……兩位大佬,我、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躲、躲躲躲風?”
華顏面色不變地繼續前進,語調慵懶依舊:“我沒興趣呢,你如果想的話我不介意。”
但明顯不會奉陪的樣子。
龍時任快哭了:“我、我一點都不想躲,吹一吹風超級舒服的,我最喜歡吹風了。”
似乎是上天聽到了龍時任內心的呼喚。
不久後,當三人走過一個小雪坡之後,龍時任歡呼起來:“屋子!!屋子!!我們有救了!!”
蕭嵐朝前看去,前方居然出現了一棟小木屋。
那屋子看起來很粗糙,連窗戶都沒有,牆上還有好幾道縫隙,但比起這片雪原已經是個很靠譜的避風地了。
和龍時任的興奮不同,蕭嵐和華顏只是打量著這一棟突然出現的木屋。
他們還記得自己並不是在雪地求生,這裡可是在危險的遊戲場裡,並且他們還進入了一間明顯有問題的房間。
如何在這裡找到線索才是擺在他們面前最重要的問題。
不過……目前來看的話,這個屋子算是這裡最特別的存在了。
想要找到線索,不論如何都要進去一次。
把線索和陷阱放在一起,就算玩家們知道那裡有危險,為了通關也不得不踩進去,這可真是烏鴉老師的惡趣味啊。
三人還是進入了屋內。
雖然有些漏風,但這個屋子還算乾燥,比起外面來說溫暖了不少。
屋裡有點簡陋的家具,還有個泥土做的粗糙壁爐,旁邊放著些木柴,看起來可以直接取暖的樣子。
龍時任看到了壁爐,直接主動跑過去承擔了點火的任務。
他哆哆嗦嗦地研究了一陣,終於把火給點起來了。
“呼……”他長舒一口氣,感覺自己總算活了過來,開始窩在壁爐旁邊假裝自己是一隻烤雞。
蕭嵐打量著室內,試圖尋找一點線索。
忽然,他感覺到了一陣被窺視的感覺,但卻無法找到視線的來源,這個視線就像是同時從很多個地方來的一樣。
下一瞬,視線就消失不見。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華顏。
華顏秀麗的眉頭微蹙,視線在屋子裡逡巡了一瞬。
看上去,她應該也發現了那陣視線。
三人在房間裡各自行動。
蕭嵐和華顏各自選了一個不同的方向,井水不犯河水地尋找線索。
龍時任則仿佛和壁爐融為一體,他抖抖索索地靠在壁爐邊,山無棱天地合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蕭嵐和華顏並沒有期待這家夥能做出什麽貢獻,也就放任他了。
室內一時無人說話,只有木柴燃燒的聲音,伴著屋外的風雪。
風雪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變得更大了。
刺骨的冷風從木屋的縫隙裡鑽入,帶著尖銳的呼嘯,不僅帶來透骨的冷,風還吹得壁爐裡的火焰都一陣搖晃,嚇得龍時任趕緊往裡面再添了幾塊柴。
周圍越來越冷,就連蕭嵐也感覺到了一陣寒意。
這是降到了多少度?連高級玩家的體質都已經頂不住了。
甚至木屋裡都結出了一層白霜。
溫度的下降還在繼續。
“嘶……怎麽還越來越冷了呢?”龍時任喃喃道。
他從旁邊扒拉了個破舊的毯子把自己裹起來,整個人已經幾乎都貼在壁爐上了,可還是不停地哆嗦,顯然仍舊是覺得非常冷。
蕭嵐活動了一下手腳,明顯感覺到了動作有些僵硬。
華顏的指尖也開始泛紅,她裸露在外的小腿上還出現了一塊塊凍出來的紅斑。
再這麽下去可不妙啊,說不定三個人真的會冷死在這裡。
龍時任看到了他們的動作,指著旁邊堆在一起的看不出顏色的毯子說:“要、要不你們蓋個毯、毯子吧……”
蕭嵐看了看裹著毯子打哆嗦的龍時任,對這堆毯子的保溫能力感到懷疑。
而且這個冷法,明顯不是光靠保暖能解決的,早點離開這裡才是主要的事情。
蕭嵐搖搖頭:“不用。”
龍時任勸到:“大哥,別要風度不要溫度了,帥又不能當飯吃。”
蕭嵐看著他,然後就在龍時任的視線裡,把身上的【皇帝的新衣2.0版】變成了一件帶毛領的長款防寒服。
防水防風還抗凍,款式簡約又不失帥氣,讓你從此告別秋褲,男人冬天的最佳選擇。
……其實就是洛以前給他買的,蕭嵐下意識複刻出來了而已。
別說,還挺暖和的。
龍時任看了看蕭嵐,又看了看自己的破毯子。
長得高了不起啊!帥了不起啊!高級玩家了不起啊!
那個……我叫你一聲爸爸你敢答應嗎?
他又看了看一身小黑裙的華顏:“華顏姐用我身上這個吧,我都給你焐熱了。”
這時候了還不忘撩妹,這家夥可真是條漢子。
華顏眨了眨眼,勾唇輕笑:“不用。”
說著她從儲物空間裡拿出了一隻帶著細長濾嘴的香煙。
華顏輕輕吞吐煙霧,煙霧就像是受到她的操控一樣,開始環繞著她交織起來,最後變成了一件如煙一樣輕薄的袍子,袍子上面帶著些玄奧的花紋,明顯不止是保暖一種用法。
此刻身在煙霧中的華顏,看起來美得更為張揚,如同女王一樣。
龍時任:“……”
只有一條破毯子,取暖全靠抖的初級玩家真的好卑微哦……
他隻好再往壁爐裡添了點柴。
呼嘯的風雪更大了,簡陋的小木屋幾乎要被吹散架一般。
蕭嵐繼續在這個不大的小屋裡尋找著線索。
這裡真的沒什麽東西,家具都是老舊不堪的樣子,也看不到什麽奇怪的印記。
忽然,蕭嵐蹲下來看向了腳下。
在地板的縫隙裡,他好像看到了什麽反光的東西,那東西正混在灰塵裡,讓他看得不太清楚。
蕭嵐沒敢用【達利特之骨】,怕一個不小心火沒收住給弄壞了。
他拿出了久違的【這是一把沾滿劇毒的匕首】,小心翼翼的伸進了地板的縫隙,把那個反光的東西掏了出來。
那是一小塊亮晶晶的碎片,正面反光,背面是灰色的塗層,看起來像是——鏡子。
這裡怎麽會有鏡子?
蕭嵐又檢查了一下附近,並沒有找到其它的碎片。
就像這裡被人打掃過,而這一個小碎片是無意間落下來的一樣。
“叩叩叩——”
這時,外面突兀地響起了敲門聲。
是誰?
這樣的風雪裡,誰能夠一路跋涉過來敲門?
而且他們根本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這一陣敲門聲是突兀出現的。
龍時任抖了抖。
他用眼神在兩個高級玩家之間掃視,期望哪一位來一個騷操作解決這個場面。
見屋內的人沒有動靜,敲門聲更加激烈了,砰砰砰地似乎想要直接將門砸開。
借著木屋周圍的縫隙,蕭嵐看向外面。
門外空無一人。
但現在雪原上出現了好多人影,這些人影在風雪中前行,他們的動作僵硬,但這樣程度的風雪就像對他們沒有產生任何阻礙一樣。
龍時任慌張道:“這、這是什麽——”
華顏也看到了,她單手支著下頜:“看來,我們有很多客人啊。”
隨著他們的話音落下,敲門的聲音變得更加猛烈,門板上積年的灰塵都被震得往下落。
門板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似乎快要撐不住了。
龍時任又抖了起來:“我、我我們怎麽辦啊?”
蕭嵐:“打或者跑咯。”
龍時任:“……”
他還想勸勸兩位大佬嚴肅一點。
沒想到華顏直接掏出了鏡子開始整理自己的卷發,一副沉迷自己的美貌不可自拔的樣子。
另一邊,蕭嵐也很悠閑地坐在了房間角落的椅子上,表情輕松地把玩著手裡的匕首。
這兩人看起來就是,準備歡迎外面的家夥進來一起開Party的樣子。
龍時任快瘋了,他不得不自己爬起來在屋裡找線索。
也顧不得兩位大佬的威壓了,他大動作地翻找起屋內的一切,不需要的東西就丟在一邊,翻得室內灰塵彌漫。
似乎是新人總是有著不同尋常的運氣。
他掀開了壁爐前方的地毯,竟然在下面看到了一個緊閉的暗門。
欣喜之下他粗暴地破壞了暗門的鎖,直接將壞掉的鎖扔在一邊,順利地把門打開了。
龍時任欣喜地抬起頭:“暗道!我們可以逃出去了!”
沒想到他卻對上了兩雙眼睛。
一雙清澈一雙嫵媚,裡面卻都是同樣的冷漠。
龍時任:“你們……怎麽了?”
蕭嵐把玩著匕首,靈活地讓刀鋒在指尖穿梭:“你聽說過為虎作倀嗎?”
龍時任一僵:“你……你說什麽呢?蕭哥、華顏姐,我們快跑啊,馬上就能離開了。”
華顏停下了整理頭髮的手,她把鏡子轉了過來,用微醺的煙嗓對著龍時任說:“別急,不如先解釋一下,你為什麽不能出現在鏡子裡吧?”
龍時任順著她的動作超她手中的鏡子看去。
那扇精致的梳妝鏡裡,有壁爐、有地毯、有開著的門但——
沒有他。
蕭嵐收起了匕首,不再借著匕首光滑的表面打量龍時任。
他拿出了蒼白的骨質棍子:“你看過烏鴉寫的書嗎?在他的筆下,死於鬼怪的人也難以獲得安寧,往往會變變成倀鬼,幫助鬼怪來獵殺活著的人。”
“屋裡原本的鏡子就是你打碎的吧?甚至這裡都沒有什麽能反光的東西,也是你提前處理過的吧?”
龍時任滿臉焦急,他慌忙擺手:“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這裡就只有我們三個人,這肯定是鬼怪的障眼法,你們不要被騙了。”
華顏再次拿出了煙,這一次的煙明顯和之前不同。
她輕輕吐出一個煙圈,語氣裡帶著幾分戲謔:“發現木屋的人是你,引導我們去木屋是你,點壁爐的是你,發現密道的還是你。”
“龍先生啊,你是不是太厲害了一點?”
蕭嵐朝他逼近:“更何況,這裡哪裡是三個人,明明到處都充滿了人。”
說完他伸手,指了指看上去空無一物的屋頂。
在之前他借著匕首的反光檢查了整個小屋。
天花板上全都是倒吊著的密集人影,他們的容貌各不相同,但眼睛裡都是一片慘白的眼球。
他們的嘴角帶著滲人的笑意,就這樣直愣愣地盯著下方。
似乎被揭破了某種真相,門外的敲門聲停了。
狂暴的風雪也安靜下來。
室內陷入了短暫的安寧。
龍時任面色灰白,他垂下了頭:“是他們逼我的……我不想這樣的……”
他看著華顏,表情痛苦:“華顏姐,我不想害你的……你相信我,這路是真的,你們快走吧,等外面那些家夥也來了就走不了了。”
蕭嵐瞥了一眼屋外。
此時那些僵硬的人距離小屋已經很近,視線所及之處全是摩肩接踵的人影。
似乎被龍時任這個叛徒的行為激怒。
外面的人影前進的速度驟然加快,就連木屋的天花板上也出現了不斷的“沙沙”聲。
見狀,龍時任眼帶絕望:“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他的話音剛落,木屋的門就直接被大力踹開。
一群形容枯槁、眼睛凹陷、衣衫襤褸的人瞪著他們青灰的眼睛,眼裡都是饑餓的光。
這明顯已經不是活人了。
他們向著室內的人衝了過來。
連龍時任這個二五仔都沒有放過。
攻擊在一瞬間開始。
一隻冰冷的手朝著蕭嵐的腦袋抓來,指尖閃著尖銳的冷光,似乎是想直接把他的天靈蓋掀下來。
要是掀不下來天靈蓋,給他把髮型掀成地中海也是可以的。
真男人怎麽可以地中海!
蕭嵐側身一閃,反手一棍子就掄了上去。
深紫色的達利特之焰瞬間就將這隻手化為灰燼。
看來這些家夥的防禦力不怎麽樣,真是可喜可賀。
另一邊,華顏口中輕輕吐出了煙霧。
這些煙霧在進入空氣中之後就變成了粉色,瞬間擴散開來,在整個小屋裡彌漫。
那些接觸到了煙霧的人瞬間眼裡的饑渴神色暴漲了數倍,他們的眼神更加凶狠了。
但詭異的,他們凶狠的眼神轉向了彼此,互相撕咬起來,仿佛對方就是一塊鮮嫩多汁的牛排。
這個煙霧似乎是無差別攻擊的。
龍時任接觸到了之後,眼神變得迷離,含情脈脈地看向了華顏,並試圖超她衝過去。
哪怕他正處於鬼怪們的圍毆裡。
蕭嵐無意間瞥了一眼,差點被那眼神惡心吐了。
不過,蕭嵐也接觸到了這個煙霧,卻沒有感覺自己有任何變化。
發現了蕭嵐的狀態,華顏的語氣有些驚奇:“哦,居然對我的迷欲之霧沒有反應。在我的迷霧裡,色欲、食欲、財欲、愛欲、恨欲……每一種都有不同的味道。越是強烈的欲望,就會聞到越讓人瘋狂的味道。”
“而你……有意思,你就沒有什麽渴望的嗎?”
蕭嵐在動手的間隙順便想了想。
自己渴望的大概是——貧窮吧。
怎麽,貧窮它不配擁有味道嗎?
窮到被排斥出欲望界是個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