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前面的黑背心男子伸手把老舊的閘門拉開,鏽蝕了不少部分的閘門發出了一陣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不情不願地打開了。
之後出現在玩家們面前的是一條陳舊肮髒的走廊。
走廊和電梯裡一樣,破舊斑駁,牆皮都已經剝落了,到處都凝結著一層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厚厚汙漬,散發著一種令人不快的味道。
同一時間出現的還有系統提示:
“叮咚——”
一個難聽的聲音響起:“四——日——終——”
那個聲音拖得老長,像是腐朽不堪的老木頭,進入耳朵裡都讓耳膜感到不適。
玩家們看著前方的走廊,明白這裡便是這場遊戲的場景。
而四天,就是這場遊戲的時間了。
電梯開門的一瞬間,那對母女便直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她們腳步匆匆,兩人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
玩家們也陸續踏出電梯,一群人不規則的腳步聲在狹窄的走廊裡回蕩著。
蕭嵐觀察著周圍的環境,走廊兩邊有著數量不少的房門,全部都緊閉著。
這些門看上去都十分陳舊,帶著使用太久後留下的劃痕,並且積攢了很厚的灰塵。有的上面還貼著早已褪色的年畫和門神,並且幾乎所有的門上金屬的部分都鏽跡斑斑,有的甚至還用鐵絲把門鎖粗暴地纏起來。
看上去很久都沒有人居住的樣子。
走廊裡除了幾人的腳步和偶爾的交談,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走廊狹窄卻曲折,拐了幾個彎,玩家們終於在前方發現了一個開著的房門,昏黃的白熾燈光從門內灑出,在冰冷的走廊裡帶出一點微弱的暖意。
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從門內走出來一個人。
那是個看上去很枯瘦的中年男人,一隻眼睛應該是因為疾病或者受傷變成了灰色,另一隻眼用一種滲人的目光盯著玩家們。
“嘿嘿……”中年男人陰沉一笑,掃視了玩家們一圈,“我是404的房東,預約了房間的就是你們吧?”
玩家們只能順著點點頭。
“四天后……”中年男人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你們一定會擁有一個這輩子最難忘的聚會的。”
玩家很想唾棄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這群人是嫌生命太漫長嗎,居然來這種地方聚會,人生的最後一次聚會,那當然是很難忘的。
人生自古誰無死,但不作不死,為什麽非要自動加快這個進程呢?
房東轉身進了門,玩家們雖然想拒絕,但是也隻得跟上。
進門的前一刻,紅衣黑發卷的禦姐靠近了蕭嵐,輕聲警告:“別隨便相信求組隊的人,話說的越好聽的越別信,有的時候別人想要的或許不僅僅是你的命。”
說完,不等蕭嵐回答就一臉冷漠地離開了。
這似乎是個口嫌體正直的人,看起來冷漠又不好相處,但實際上一直在提示同場的玩家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看著她高挑的背影,蕭嵐微微皺眉,為什麽她要特地來警告第二次 ,最後那句話似乎還意有所指。
是在暗示賀銳有什麽問題嗎?
遊戲還沒有正式開始,蕭嵐卻感覺到了一股蟄伏在暗處的危機感。
——
進入門後。
這裡看上去和外部一樣狹窄破舊。
牆壁斑駁脫落,有的地方都露出了內層的磚石,天花板上還有不少滲水,順著牆面流下,在牆面上洇出大片大片的霉斑。
此時遊戲裡正好處於盛夏,炎熱的天氣加上潮濕悶熱的空氣,在房間裡發酵出一股難受的味道。
原本就沒多大的室內又再次被分割出了許多房間,每個房間都是同樣的狹窄,從偶爾敞開門的房間來看,裡面的雜物都堆放得亂七八糟的。有不少房間的門把上纏著鐵絲,似乎是不準備再打開了一樣。
只有幾間房看上去還有人居住的痕跡。
看起來,這裡曾經應該居住過很多人,卻不知道為什麽這些房間後來都空置甚至鎖上了。
房東站在一個房間門前,對著玩家們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他指著房間說:“你們誰住這間?上鋪壞了,只能住一個人。”
房間裡幾乎只能容一人通過,擺著一張鐵質的上下鋪。上鋪堆著積灰的雜物,床的四周圍著長滿鐵鏽的方格圍欄,其間的空隙很小,人手是伸不進去的。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鐵鏽味,看上去簡直就像——菜市場關家禽的籠子一樣。
可以想象,人如果睡在裡面一定會感覺非常不適。
“我來吧。”紅衣禦姐直接選定了這個房間。
房東拿出一個小本子,抬起滲人的眼睛:“名字。”
“巫亭。”紅衣禦姐回答。
接下來連續幾間房都是差不多的狀態,狹窄、雜物堆積、被圍欄包圍起來的老舊上下鋪。玩家們也知道了那位黑背心男子的名字叫李浩寬。
蕭嵐和洛選擇了唯一的一間雙人房。
說是雙人,也只不過是因為這間房裡的上下鋪都還完好而已,空間並沒有比其他的大上多少,只是多了一扇窗戶可以透氣。
蕭嵐伸出手搖晃了一下這個看起來質量很可疑的鐵架床,鐵架床發出了有氣無力的“嘎吱……”聲,似乎是在警告他在這麽下去它就要罷工了。
蕭嵐突然無比慶幸洛不需要睡眠,不然這個破床可能完全支撐不起兩個成年男子的重量。
另一邊,洛伸手試圖關上門,門頓時發出了“卟——”的一聲。
蕭嵐難掩驚訝地回頭:“你還會放屁?!”
洛:“……”
順著洛的動作,蕭嵐才發現了這扇門的天賦異稟,他也伸出手拖動了幾下門,於是:
“卟——”
“卟卟——”
“卟卟卟——卟卟——”
充滿節奏的連環屁聲響起,在隔音相當差的房間裡充滿了存在感。
“臥槽!誰他媽的放屁了!”
“把老子的覺都崩醒了,有完沒完啊!!”
不知道是哪一間的暴躁鄰居發出了咆哮。
蕭嵐這才意猶未盡地收回了手,再玩下去這位暴躁老哥可能就要衝出來了。
他轉而打量起房間,這間房的牆壁上貼著很多陳舊的海報,上面的明星蕭嵐幾乎都不認識。海報全部對著床的方向,如果關上燈的話,恐怕看起來會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模糊鬼影。
房間的頂上有個小吊扇,也不知道為什麽,吊扇上掛著一個繩子。
繩子是很老舊的麻繩,不知道在上面呆多久了,顏色有些發黑,上面的汙漬都幾乎要融入麻繩裡了。
蕭嵐指著麻繩:“這……會不會是有人在這裡上吊過?”
“按照這個風扇的質量,可能根本承受不起一個人的重量。”洛思考了片刻又補充到“當然,小孩子除外,但小孩子夠不到這個高度,除非……是有成年人把他放上去的。”
窗外是和終點超市一樣的虛假城市。
微風吹入房裡,將麻繩吹得微微搖晃起來,拉長的影子在投在牆面上,就像是有人在上面嬉戲。
雖然麻繩有可能只是前任住戶留下掛東西的,但也有可能是個死亡陷阱,就是不知道是留下更危險還是丟出去更危險。
思考了片刻,蕭嵐決定還是把這玩意扯下來丟出去。
反正一半一半的概率,留著還辣眼睛。
——
到了晚飯的時候,房東招呼所有人出來吃飯。
這時玩家們才見到了這裡的其它幾名住戶。
一個看起來很沉默,幾乎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的孕婦;一對恨不得黏在對方身上的情侶;還有個看上去神神道道的男人,嘴裡張口閉口都是“神會懲罰你”、“快反省自己的罪吧”,像個邪教徒。
之前在電梯裡見過的母女卻並沒有出現在飯桌上,難道她們住在別的地方?
桌上全部都是泛著紅色的肉類,切成不同的形狀泡在顏色各異的糊糊裡。雖然npc們吃得津津有味,但看著這些半生不熟的菜,玩家們感覺胃有點不適,圍坐在桌邊遲遲沒有動筷子。
這時那對像連體嬰兒一樣的情侶躁動起來:
女人夾了一筷子到男人嘴邊:“寶貝,來張嘴,啊——”
男人:“寶貝,為什麽你給我就那麽好吃呢~”
女人:“討厭啦,死鬼~”
男人:“還不是因為我家寶貝甜啊!”
女人一臉嬌羞:“哎呀你壞壞~”
玩家們:“……”
媽的,為什麽進了遊戲還要吃狗糧,還這麽油膩!!!
另一邊蕭嵐表示對糊糊接受程度良好。
他看上去吃得很香的樣子,讓人幾乎懷疑他的味覺已經失靈了。蕭嵐一邊吃,洛一邊熟練地給他的碗裡進行補充,保持碗裡呈現一種物質守恆的狀態。
媽的,你們也來湊熱鬧!
見到友軍已經淪陷了,玩家們雖然心裡尚有疑慮,但還是嘗試著夾起了菜。菜雖然味道不怎麽樣,但這些其實是牛肉的味道。
他們終於松了口氣。
——
吃完飯後,蕭嵐感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雖然並沒有進行什麽劇烈的運動,但是這個悶熱的天氣,加上通風並不良好的環境,讓整間404裡都是一股濕熱的潮氣。
玩家的房間裡又沒有衛浴,在這裡不論是洗澡還是上廁所都必須去到外面的公共區域。
作為一個人類,蕭嵐也無法像洛一樣不僅根本不出汗,還能隨時自我清潔。沒辦法,他只能從儲物空間裡拿出洛之前準備的換洗衣服和衛浴用品,去往浴室的方向。
同時拒絕了洛給他看門的請求,這也……太奇怪了。
浴室裡燈光很黯淡,時不時不堪重負地閃爍一下。
裡面也被分隔出了幾個小隔間,門板隻遮擋了中間的大半位置。透過隔間的下方,能夠看到外面地面。
牆面上的瓷磚已經發黃開裂,縫隙裡還頑強地生長著青苔,在每日洗澡水的滋潤下,有種越發茁壯的趨勢。
索性,水量還算大,水溫也合適。
沐浴在熱水中,蕭嵐覺得渾身舒適。突然,外面響起了微弱的聲音,在水聲的遮掩下,聽得不是很真切。
直覺不對,蕭嵐關上了花灑。
這時,聲音清晰起來。
“啪嗒——”
“啪嗒——”
那是一種在潮濕的地面上拍皮球的聲音,皮球和地面拍擊的脆響裡,夾雜著大小不一的水花聲。
聲音一下比一下更清晰,就像是有什麽人拍著球,一步步朝著蕭嵐的方向而來。
然而,卻沒有相應的腳步聲。
“啪嗒——”
“啪嗒——”
拍皮球的聲音忽然停下了,就在蕭嵐的門外。
蕭嵐看到,浴室偷工減料的門板下方幾乎有半米高的縫隙裡,一個紅色的小皮球緩緩向著他滾了過來,最終停在了靠近蕭嵐一側的門口。
門外並沒有任何人影。
聲音卻突兀地響起:“哥哥,可不可以幫我撿一下球。”
童音清脆語調軟糯,屬於一個還沒開始變聲的孩子,讓人很難從聲音裡分辨出性別。
見蕭嵐沒有回答,那個聲音繼續:“如果哥哥不願意,我也可以自己進來拿的。”
這一次,聲音裡帶上一點天真童稚的笑意,似乎在期待著什麽。用屁股想也知道,要是真的讓他進來會發生什麽。
蕭嵐掃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浴室門口,抬頭看了眼花灑。
很好,花灑是可以摘下來的。
於是,蕭嵐抬手拿起了花灑,略作調整後把水量開到最大。然後將花灑對準了那顆小皮球——把它滋了出去。
濕淋淋的小皮球孤單地躺在地板上。
門外的鬼:“……”
蕭嵐收回花灑,淡淡道:“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