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時間裡,和蕭嵐約定好了的人漸漸通過洛安排的渠道來到島上,並居住在了不同的區域。
原本空空蕩蕩的島上多了這麽多人,看起來更像是什麽反派組織的基地了。
洛忙著處理島上的事情,蕭嵐閑著沒事就在在島上走走,忽然聽到了前方人聲鼎沸的。
……充滿了微妙的感覺。
又往前走了幾步,他聽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
“今天,是我們蕭哥後援會的誓師大會!大家都知道,因為降臨世界亮出了它的魔爪,現在我們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蕭嵐的心裡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他上前幾步,果然看到了第一富貴那個鮮亮的綠毛。
殺馬特少女和之前見面的時候變化並不大,依舊是充滿了獨特的個人風格。
而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大群人,這些人都統一地穿著讓蕭嵐感覺很眼熟的紅色大花褲衩。
沙灘褲的造型、大紅的底色、民族風的大花、遮掩不住的中年時尚感。
被【一路火花帶閃電】支配的恐懼又回來了。
蕭嵐沒有想到,哪怕是離開了降臨世界回到現實,這條火紅的沙灘褲依舊會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並且還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氣勢,自動增殖了了一大片。
第一富貴熱情洋溢地揮舞著手中的書:“這些書是我根據許多高級玩家的口述經驗總結出來的,絕對真實,希望能夠在這個關鍵時刻幫助到大家,等會小荷就會把它們分發給你們所有人。”
回應她的是一陣歡呼。
“大家在戰鬥之前可以先看看《耍賴雖可恥但是有用》和《我從不告訴別人的偷襲絕技》,這可以極大地提升我們在戰鬥中的靈活性,並且激發靈感,對於快速提升戰勝的概率有很好的效果。”
“然後是《對付契約玩家的100種方法》,契約玩家很強,但是對上他們絕不是死路一條。我們的目標是——絕不剛正面,但也不放過任何一個偷襲的機會。”
“如果出了意外也別慌,我們還有《如何快速逃跑》、《三秒跑路速成大法》、《再見了我的對手》,保證讓大家最大限度地生存下去。”
“總之,能圍毆絕不單挑,能偷襲絕不正面剛,打得過就往死裡打,打不過就直接跑,臉可以不要,但小命必須要保住。”
聽完第一富貴的話,下面發聽眾們紛紛鼓起掌來,那畫面就像是傳銷組織在搞培訓。
之後,第一富貴帶領著後援會的成員們進行了蕭哥語錄朗誦,她還專門為了即將到來的決戰製作了限定版語錄精選集。
聽著他們對自己語錄的朗誦,蕭嵐感覺自己整個人在羞恥的海洋裡起起落落,並且即將被一個浪花拍死在海底。
他是誰?他在哪?他為什麽要來到這個錯誤的地方?
然而,羞恥的事情並沒有結束。
很快,第一富貴又帶領著他們跳起舞來。
一群穿著紅褲衩的人整齊劃一地扎起了馬步,隨著第一富貴的指揮,動了起來。
他們屁股向左時高呼“蕭哥蕭哥,天下無敵”,屁股往右則是“縱橫四海,所向披靡”。
喊口號的聲音倒是十分有力,只是畫面看起來……像一群變態。
蕭嵐:“……”
富貴啊,你可真是個人才。
他正想趁著還沒被發現偷偷離開,卻在不遠處看到了趙小荷。
趙小荷又長高了一些,頭髮柔順整齊地披在肩頭,身上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看上去倒是一個文靜的少女,似乎絲毫沒有被第一富貴帶偏審美。
“蕭哥~”趙小荷笑著對他揮了揮手。
“小荷。”蕭嵐看了一眼趙小荷,有些欣慰,“還好,你沒有穿得跟他們一樣。”
聞言,趙小荷直接伸手掀起了自己的裙擺。
蕭嵐被這個動作一驚,正打算捂住眼睛,視線裡就出現了一抹熟悉的紅。
和其他人一模一樣的沙灘褲就這樣穿在趙小荷的裙子下方,充滿了存在感,只是之前裙擺的長度正好蓋住了它,蕭嵐沒有發現而已。
趙小荷有些靦腆:“我還是不好意思直接穿,但是以後我會努力的!”
蕭嵐:“……”
怎麽連你也淪陷了。
不用努力……真的不用……
第一富貴正好結束了誓師大會,眾人解散後,眼尖的她也發現了角落裡的蕭嵐。
“蕭哥!”第一富貴興奮地向著蕭嵐跑過來。
蕭嵐也對著她打了個招呼:“富貴。”
第一富貴說:“蕭哥你放心吧,我們蕭哥後援會都已經準備好了。”
蕭嵐的心情有些複雜:“其實……我並不想要他們為我冒險,你知道的,對抗降臨世界是很危險的事情,他們還是慎重選擇比較好。”
第一富貴卻問了蕭嵐一個問題:“蕭哥,你覺得蕭哥後援會是什麽?”
蕭嵐不太明白:“後援會?”
第一富貴說:“在生死危機中,人的精神是很容易崩潰的,有時候他們需要給自己尋找一個信仰支撐。”
“一個善良正直,不容易崩塌的強大存在,可以支撐他們精神不倒,這就是宗教的作用。宗教是危機中最好的安慰劑,就算是宗教的信徒們也清楚神不可能親自來幫自己,但信仰可以支撐他們不被壓垮。”
蕭嵐問:“你為什麽不選擇給你們老板建立後援會?他也很強,而且他應該會很開心的自己有個後援會的。”
按照蕭嵐對成文一的了解。
這人平時就已經一副隨時要登上舞台表演的架勢了,要是有個後援會,他表面不說什麽,內心一定會爽翻。
甚至還有可能大手一揮給出額外的財政補貼。
第一富貴很認真地看著蕭嵐:“老板,是會扔人去填海的。”
蕭嵐:“……”
他倒是差點忘記了這個蕭成岩成文一師徒間的傳統藝能。
“而且社畜對於自己的老板,天然地就會帶上反抗情緒。”第一富貴說,“降臨世界的玩家裡和蕭哥你一樣的人太少了,他們需要精神上的支柱,所以才會加入‘蕭哥後援會’,並不是什麽對強者的盲目崇拜。”
她指向遠去的人群:“你看現在的他們,是不是比大部分人都更快樂,更有勇氣?”
“戰鬥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們渴望平凡安穩的人生,所以才團結在一起反抗降臨世界,加入輪回也好,加入蕭哥後援會也好,都是他們追尋自己目標的方法。”
蕭嵐難掩驚訝地看著第一富貴。
他沒有想到對方建立蕭哥後援會居然有著這樣的用意。
第一富貴並不是建立了一個玩笑般的粉絲群,而是借助了蕭嵐的事跡,給這些在降臨世界裡惶惶不安的人築起了一道精神上的防線。
他們真的在崇拜蕭嵐嗎?
也不盡然,他們只是在追尋自己心裡的那個生的希望,而蕭嵐正好承載了這份希望而已。
這個殺馬特少女,竟然意外地通透。
隱藏在她中二外表下的那顆心,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睿智了。
蕭嵐真心地說:“富貴,你可真厲害。”
第一富貴嘿嘿笑了起來:“蕭哥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十四歲就上大學了,現在正在S國讀社會學博士,我只是因為太早去國外,導致語言水平有點退化而已。”
蕭嵐頓時感覺到了什麽叫做人不可貌相。
有的人看上去是個沙雕,實際上卻拿著天才少女的劇本。
不過是殺馬特版本的。
這時,第一富貴把手中的《蕭哥經典語錄·決戰限定版》遞了過來:“蕭哥,能給我簽個名嗎?”
蕭嵐十分感動,並果斷拒絕了她。
——
不遠處,成文一站在窗外,看著下方群魔亂舞的場景。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在輪回裡有了蕭嵐的後援會,但是他也一直不以為意,因為蕭嵐明顯沒有什麽建立組織的野心,這個後援會也沒有做出出格的事情。
他手上有第一富貴的完整資料,對於這個另類的下屬比蕭嵐了解的多。
既然她並沒有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成文一也就放任了她的行為。
卻沒想到,這個玩笑一樣的後援會卻發展得很快,後來甚至吸引了更多的人加入了輪回,導致了輪回的進一步壯大。
成文一撫摸了一下懷中的雪莉:“第一富貴,倒是個有意思的姑娘。”
雪莉舒服地眯起眼睛:“咪嗚~”
不遠處的沙發上坐著木揚,今天他難得地沒有沉迷遊戲,連手裡都沒有抓著遊戲機。
木揚盯著成文一說:“老板你把名下的產業都安排給了代理人,果然還是會擔心吧?”
成文一點點頭,沒說話。
木揚:“你認為我們成功幾率有多少?”
成文一說:“三成。”
木揚驚訝:“這麽少?”
成文一看著窗外:“蕭成岩那麽強都失敗了,雖然我總想揍他,可是我很清楚自己確實不如他,不論是輪回還是相柳又或者蕭嵐的後援會,也都不像無赦一樣是精銳之師。”
木揚有些不解:“那你為什麽……?”
成文一笑著收回了視線:“世界上沒有十拿九穩的事情,生死存亡的時候,三成幾率也值得賭。你呢?你現在還可以離開。”
木揚搖搖頭,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要說整個輪回裡最死忠成文一的人,就是木揚了。
別看木揚現在被成文一治得服服帖帖,其實在剛剛進入降臨世界的時候,他也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
他是個孤兒,從小在一個很差的孤兒院混大的,小小年紀就學了一身的手段。
進入降臨世界之後也是如同孤狼一般又凶又狠。
但他那時候還是太小了,不僅體力弱勢,經驗也不足,對上心臟又不要臉的成年人經常吃虧,有過許多次死裡逃生的經歷。
後來他被一幫人聯手陰了一把,幾乎就要死了。
是成文一在死亡邊緣把他拉回來,並且對他的天賦感興趣,開始教導他在降臨世界的生存之道,又告訴他教育的重要性。
跟隨在成文一身邊後,木揚才逐漸有了一點少年氣息,開始如同其他的少年一樣玩起了遊戲,也經常因為吐槽自己老板慘遭罰寫作文。
但一旦有任何東西威脅到成文一,他依舊會露出自己的利齒和獠牙。
木揚認真地說:“老板,你在的陣營就是我唯一的立場。”
成文一輕笑:“那我可要保證自己活得久一點。”
雪莉蹭了蹭成文一的手心:“咪嗚~”
——
一個封閉的房間裡。
窗簾被全部拉上,讓室內變得十分昏暗。
文知弦一個人坐在房間裡,面前是一面很大的鏡子。
他對著鏡子,卻像是對著多年好友在說話,整個畫面有些詭異。
“阿弦,你想好了嗎?”
“嗯,這是最好的機會,如果錯過的話,或許我們再也不會有反抗的機會了。”
“不過……阿晟,如果成功了我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畢竟我們能夠相見的地方只有降臨世界。”
“或許你可以考慮在成功之後和悖逆者商量一下,要是失敗,也就不用糾結了。”
“對哦,阿晟你好聰明。”
“我們的智商是一樣的,實際上我並不會比你更聰明,或許只是你的思維方式比較簡單。”
“……你好嚴格啊。”
“祝你好運。”
“阿晟,我會加油的。”
“不論如何,我都與你同在。”
——
王柯從睡夢中睜開眼,入眼的就是自己弟弟放大了無數倍的臉。
“哥~你醒啦!”那張大臉如此說。
王柯一巴掌糊開王泰迪毛茸茸的腦袋,瞬間從床上爬起來。
站在地板上,他握了握拳頭,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又恢復了力量。
王柯的眼神落在了旁邊王泰迪給他準備的刀上。
這裡是在現實世界裡,【喋血】自然是不能帶出來的,這把刀是王泰迪按照喋血的尺寸仿製的,手感有七八分相似。
王柯拿起刀在手中揮舞了一下。
操控身體的感覺還有幾分陌生,但動作已經沒有之前的虛弱無力感了。
祁寧的治療過程雖然有些粗暴,但療效確是真的好。
王泰迪跑過來問:“哥你怎麽樣了?”
王柯反手一刀揮向了自己的弟弟,並且精確地停在了他鼻尖前,分毫不差。
王柯說:“我已經提得動刀了。”
“哇唔~~~~~”王泰迪開心地蹦了起來,滿屋子跑著,仿佛一隻撒歡的泰迪。
就像是一切的磨難都還沒發生,他還是那個在自己哥哥的庇護下無憂無慮的小泰迪,最大的煩惱就是不小心掀了哥哥底褲被揍了怎麽辦。
看著自家弟弟的蠢樣,王柯無奈地說:“傻小子……”
——
墓地的偏僻角落裡。
祁寧蹲在岑維的墓碑前,伸手輕輕地拂去墓碑上的塵土,動作輕柔地仿佛在撫摸他許久不見的戀人。
他難得地取下了面具,樹蔭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臉,只能看到顯眼的白發。
但因為墓地的位置偏僻,今天又不是清明,周圍也並沒有什麽好奇的目光。
祁寧用指尖勾勒著岑維的照片,他的語氣是其他人從未聽過的溫和:“很快我就可以經常來陪著你了,或許是在現實裡,或許是在九泉之下。”
“你會等著我嗎?”
“還是說,你不想見到這個滿手血腥的我……”
“我是不是早已和你記憶裡的學長不一樣了呢?”
照片上,岑維的笑容一如往昔的溫暖。
就如同之前每一次和他相見的時候一樣。
墓園裡靜靜地,只有祁寧的低語。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或許這座墳墓裡只有一具屍骨,但卻盛放著兩個人的靈魂。
一個人在當年的殺戮中死去,一個人隨著他的死埋葬了自己的心。
許久之後,祁寧帶上面具起身。
他離開墓園,按照指引向著最終的目的地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