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校門,秦暮冬更緊地握住了陸星嘉的手。
指尖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遞,十指相扣時,能感覺到彼此的心跳。
“星星,你……”
秦暮冬的嘴唇翕動著,一時又不知要說些什麽。
“安心了嗎?”陸星嘉笑著眨眨眼睛,“我和邱銳峰只是朋友,而且,他已經知道我是你的了。”
“嗯。”
秦暮冬低低應了一聲,一顆皺巴巴的心被浸入咕嘟咕嘟冒泡的溫泉,徹底舒展開來,再無一絲不適。
他從未想過陸星嘉能做到這步。
當代社會對同性的認同度並不高,人們或是不遺余力地勸誡,或是帶著有色眼鏡遠離,更有甚者反手舉報大肆宣揚,為同性戀者扣上“病態”的高帽。
知道他在擔心什麽,陸星嘉的兩根手指撚過他的虎口,安慰他道:“別擔心,邱銳峰也喜歡男生,他喜歡季昂然。”
“他們也和我們一樣?”秦暮冬問。
“嗯,”陸星嘉點頭,又想起什麽,驀地笑了一下,“他們應該也快在一起了吧。”
他想,上輩子自己一個單身狗被迫看邱銳峰秀了那麽久的恩愛,這輩子還沒有半點怨言地撮合他們,也算是“以德報怨”的典范了。
“哦。”
秦暮冬狀似不經意地應了聲,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莫名松了口氣。
知道邱銳峰不是情敵之後,再看邱銳峰時,他竟然覺得順眼了不少,隻盼著他和那個叫季昂然的男生早點在一起,不要整天來粘著他的星星了。
之後的將近五十天的時間裡,秦暮冬要去外省參加國家隊的一期集訓,臨走之前,在陸星嘉的再一次邀請下,秦暮冬終於去了陸星嘉家裡和他們一起吃飯。
那天是周六,陸星嘉上午要上課,賀溪也要上班,所以吃飯的時間就定在了晚上。
知道秦暮冬要來,賀溪特意早早下班回家收拾家裡,又拿出看家本事做了一桌子的菜,正好趕在陸星嘉把秦暮冬帶回來的時候端上最後一道菜。
賀溪的廚藝很好又熱衷鑽研,一種種普通的菜到她手裡就翻出了花來,松鼠桂魚、板栗燉雞,熱騰騰的菜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幾人在桌上坐定之後,賀溪笑著對秦暮冬道:“暮冬很久沒來我們家了吧,別客氣,多吃點。”
秦暮冬禮貌道謝,擓一點米放進嘴裡。
很多年沒有來過,他都還清晰地記得陸星嘉家裡的樣子。
陸星嘉家房子的面積不大,算是老房子了,雖然賀溪勤快經常收拾,很多地方都布滿了使用的痕跡,木質的鞋櫃在經年累月之中褪了色,玻璃酒櫃上貼著去公園裡畫的那種膠畫,餐桌側面更是貼滿了陸星嘉小時候不懂事時貼的貼畫。
陸星嘉也想到了之前秦暮冬來自己家裡的情形,指著旁邊酒櫃上的一個機器貓的膠畫道:“這個還是咱們一起去公園玩的時候畫的呢,我先帶回家了,後來就一直忘記給你。”
“是嗎?”
秦暮冬微微蹙眉,對小時候的記憶沒那麽清晰了。
“是啊!”陸星嘉肯定地點頭,又指著餐桌上某個圖案已經被磨花了,卻還是撕不下來的貼畫,“這個是你貼的,當時你不願意,還是我按著你的手貼上去的。”
陸星嘉一連說了好多小時候的事,如數家珍一般,賀溪也偶爾插兩句嘴,調侃幾句。
他們說的事情有些秦暮冬還有隱約的記憶,大部分已經忘記了,忘得一乾二淨,不留一點痕跡。
從前秦暮冬每次來陸星嘉家裡時都很羨慕,覺得這種家庭和睦,帶有煙火氣的平凡幸福是他求之不得的東西,直到現在才發現,那些被他遺忘在歲月中的美好記憶其實一直有人替他記著,還把點點滴滴都當成寶貝似的,放在心底永存。
餐桌之下,秦暮冬悄悄碰了碰陸星嘉的手,肌膚相親帶來細膩的觸感,他突然覺得眼角一酸。
秦暮冬輕輕捏著陸星嘉的手指,湊到他的耳邊,語氣很低,也很溫柔:“星星,謝謝你。”
謝謝你告訴我,原我也是被世界所愛著的,原來我沒有被拋棄。
陸星嘉怔了一下,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但能聽出他與如釋負重的語氣。
像是在沙漠中獨自行走的旅人終於走入綠洲,也像是在海上漂泊多年的小船終於踏上陸地。
於是陸星嘉也笑了一下,小指勾了勾他的手指。
手指相碰時,兩人不經意撞上視線,陸星嘉有點害羞的別過臉,秦暮冬的嘴角也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這原本是溫馨無比畫面,賀溪坐在對面,無意間看到這幕,卻心裡咯噔了一聲。
如此甜蜜的對視她再熟悉不過,這分明是戀人才會有的動作!
之後他們又聊到了陸星嘉的成績,聊到秦暮冬的集訓時間,賀溪半試探地問道:“暮冬是什麽時候去參加集訓的?”
“明天就走了,下午三點的火車。”
“這樣啊,”賀溪稍微松了口氣,笑著誇他,“還是你爭氣,我現在還發愁著嘉嘉的成績呢,也不知道他從競賽班回來能不能跟得上。”
“我當然能跟上了!”餐桌上聊得太開心了,陸星嘉一時有些得意忘形,嘴裡還含著米飯,含混不清道,“再說他十二月底就回來了,到時候可以讓他教我。”
賀溪微微蹙眉,為難道:“這……不太好吧?”
“沒關系,”秦暮冬忖度片刻,“國家隊二期集訓是三到四月,三期集訓就是高考之後了,其余時間我都有空。”
“……還是太麻煩你了。”賀溪推拒。
“不麻煩,我也很喜歡和嘉嘉相處。”
“……”
如此對話根本挑不出什麽毛病,稀裡糊塗之間,賀溪竟然稀裡糊塗地同意了讓秦暮冬幫陸星嘉補習。
吃完飯後,賀溪招呼兩人回房間裡玩,快步走到陽台,心神不寧地給項意致打去電話。
“喂,老項啊,你現在方便嗎?你過來一趟吧。”
回到房間,陸星嘉隨手把燈打開。
燈光亮起的瞬間,床上團成了一團的被子格外顯眼。
陸星嘉尷尬地摸了摸鼻尖,連忙走到床邊想要把被子疊好,蓬松柔軟的被子被抖開,秦暮冬拽住陸星嘉的手腕,直直地把他****。
床的旁邊旁邊是一個兒童款的學習桌,凌亂擺放著各種書,牆上零散貼著各種一百天計劃表和一些勵志的標語,見證了陸星嘉整個高中時代的奮鬥歷史。
男生的臥室大抵如此,凌亂,但富有生活氣息。
一想到這是他的星星住了很多年的地方,秦暮冬便無法克制自己。
綿軟的被子墊在身下,秦暮冬雙手撐在陸星嘉的肩側,吻住陸星嘉微張的唇瓣。
眼前是一片陰影,秦暮冬的吻是那麽灼熱。
陸星嘉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雄壯的獵鷹盯上的兔子,逃不開,躲不掉。
幸好,他也不想躲。
還了幾秒之後,陸星嘉主動環住秦暮冬的脊背,回應著他的吻。
年輕人不懂得克制,親了一會兒,秦暮冬就要伸手去解陸星嘉的衣服。
眼底的火焰劈裡啪啦地燃燒著,冰涼的指尖觸碰到鎖骨,陸星嘉猛然驚醒。
“哥哥!”他急促地驚呼出聲,連稱呼都顧不上了,“現在不行!”
秦暮冬怔了一下,被墨色侵蝕乾淨的眸子中出現了一絲遲疑。
陸星嘉喘著氣搭上他的肩膀,借力坐起來,看著他的眼睛:“再等等,好不好?”
秦暮冬的喉結上下滾動,過了好久,濃墨般的才終於恢復清明。
“……對不起。”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松開環抱住陸星嘉的手。
“不是你的錯。”陸星嘉臉上還帶著點緋意,認真道,“再等等,等高中畢業就可以了。”
“嗯。”
兩人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結很久,陸星嘉很快自然地把話題轉到了別處,他拉著秦暮冬坐在桌前看兩人小時候留下的各種小玩意兒。
“你記得這個嗎?”陸星嘉笑著舉起一張印著奧特曼的圓形卡片,“是你幫我從樓下那個哥哥手裡贏過來的。”
“還有這個,”陸星嘉又拿過一個輪子被摔掉了一半的小賽車,“是我們攢了好久的零花錢買的,結果第一次玩,就被另一個胖胖的哥哥的車撞壞了。”
“還有——唔!”
秦暮冬攬過陸星嘉的腦袋,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低聲道:“不許叫別人哥哥。”
陸星嘉一怔,又想起兩人在床上自己脫口而出的那聲哥哥。
“你怎麽這麽霸道,”陸星嘉紅著臉抱怨著,還是任由秦暮冬親。
兩人在這邊膩膩歪歪,也就沒注意到房門外傳來的一陣腳步聲。
“吱呀”一聲輕響,賀溪輕輕推開房門。
項意致遲遲沒來,賀溪猶豫著要不要提醒兩人天色不早,讓秦暮冬早點回去,哪知剛開門,正好看到陸星嘉在秦暮冬的臉上啄了一口。
少年的臉紅通通的,別別扭扭地嘟囔著:“這樣總行了吧。”
賀溪心裡一陣驚慌,用最後的鎮定關上房門,踉蹌著走到客廳的沙發上,一屁股坐下。
門外的敲門聲終於響起,賀溪衝過去開門,一把抓住了項意致。
“怎麽了?小溪?出了什麽事?!”
項意致反手握住賀溪的手,著急地問。
賀溪還顧及著房間裡的兩人,聲音刻意壓低了,卻在忍不住地發顫:“嘉嘉、嘉嘉……好像和一個男生談戀愛了!”
作者有話說:
不要怕!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