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火車站回去天已經黑了,陸星嘉也就忘了原本說的要請秦暮冬去家裡吃飯的事情。
秦暮冬下周還要去參加國家隊集訓,陸星嘉本想著趁這幾天好好與他親熱一番,哪知非但沒有親熱,甚至連秦暮冬的人都很少見到。
問他,他就說是要準備材料,陸星嘉還要上課,又沒法時時刻刻跟著他,也隻好作罷。
可是準備材料連親親抱抱也不行了嗎?
陸星嘉百思不得其解。
一天兩天倒也還好,三天四天還是這樣,陸星嘉不免緊張起來。
秦暮冬好像又在躲他。
上次那半年的冷戰讓陸星嘉直到現在還心有余悸,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但心知決不能坐以待斃。
直接去問這條路行不通了,旁敲側擊也沒什麽效果,思索之下,陸星嘉決定尋求身邊朋友的幫助。
這天晚上放學,秦暮冬又發短信過來,說晚上有事,不能陪他一起走,陸星嘉滿心失落地回了條“知道了”,照舊收拾好書包。
但這次,他沒向往常一樣下樓,反而大步往樓上走去。
這輩子的陸星嘉比上輩子開朗不少,和誰都能聊上幾句,但如果要說能信得過的人,除了秦暮冬,也就是邱銳峰了。
別看邱銳峰平時大大咧咧一副不靠譜的樣子,其實是個特別仗義又不會出賣朋友的人,而且他的腦回路總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樣,經常能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建議。
幾步的功夫,陸星嘉跨上台階,拐到邱銳峰的新班門口。
邱銳峰和季昂然在國賽中取得的成績都不錯,雖然沒有直接保送,但可以降到本科線錄取,國賽之後,他們也回到了普通班繼續上課,不過不巧的是,帶上陸星嘉,三人都沒分到一個班。
邱銳峰就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側目瞥見陸星嘉來了,吃了一驚:“嘉嘉?”
他故意擠眉弄眼道:“你怎麽來了?想我了?”
國賽回來之後,邱銳峰和季昂然的關系明顯更加親近了,季昂然也改住校為走讀,每天都能見到他們一起。
陸星嘉最近常和秦暮冬一起,算起來,兩人確實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陸星嘉心煩意亂,難得沒和他互嗆,只是問他:“有空嗎?晚上一起走?”
這肯定是有事要說的意思了,邱銳峰馬上收起臉上的嬉皮笑臉:“我和小然約好了在教學樓底下見,咱們一起吧。”
陸星嘉點頭,等他收拾好東西,同他一道走下樓梯。
周圍的學生逐漸稀少,邱銳峰問:“怎麽了?有事兒要找我?”
“嗯,”陸星嘉組織著語言,“就是,如果有一個和你關系很好的朋友,突然開始躲你,不對,也不是躲,就是正常的交際都還有,就是在涉及到某件事的時候很抗拒。”
陸星嘉說得挺抽象,邱銳峰一語中的:“你和秦神鬧矛盾了?”
“……”
沉默片刻,陸星嘉輕歎口氣,承認道,“算是吧。”
他無奈又有點委屈:“之前考試他不是幫了我挺多的,我媽和我都想請他去家裡吃個飯,我向他提過之後,他好像不太願意,再之後,就一直說要準備去國家隊要用的東西,都不怎麽來找我了。”
聽了陸星嘉的描述,邱銳峰也奇怪地擰起眉毛:“就因為不想去你家吃飯不理你了?”
“不知道,”陸星嘉搖搖頭,“我總覺得他在瞞著我什麽,但是我問他也不說。”
“這……”
邱銳峰思索了一陣兒,還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要不你再問問?說直白點?”
“我問了,他就說沒有鬧矛盾,是最近比較忙。”
“旁敲側擊?”
“都快敲爛了!”
“直接把他堵牆角問!”
“……”
陸星嘉瞥了邱銳峰一眼,見他還做了一個誇張的“壁咚”的動作,無奈道,“你覺得可行嗎?”
邱銳峰無奈地撓撓頭:“我這不是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嘛,畢竟秦神心,海底針啊。”
連邱銳峰這麽跳脫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主意,陸星嘉更是一籌莫展,也只能愁眉苦臉地輕歎口氣:“沒事,謝謝了,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邱銳峰猶豫著拍拍他的肩膀:“肯定沒事兒,秦神平時和你關系那麽好,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呢。”
陸星嘉沒有邱銳峰這麽樂觀。
別人或許不了解秦暮冬,但他知道,秦暮冬什麽都喜歡往心裡藏,還要在周圍豎起高高的圍牆,與外界的一切隔絕。
這樣多累啊。
陸星嘉無奈又心疼。
季昂然還沒過來,兩人在教學樓門口等他,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陸星嘉的思緒飛遠了,目光無意朝遠處一瞥,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秦暮冬?!”他不由得驚呼出聲。
邱銳峰轉過頭來:“在哪?”
那高挑的身影一閃而過,帶動些微婆娑朦朧的樹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夜幕之下。
陸星嘉一驚,匆匆對身後的邱銳峰道:“我先走了!”而後想也沒想便追了上去。
“誒——!”邱銳峰伸手想要招呼他,季昂然正好從樓梯上下來,“怎麽了?”
就這幾秒鍾的功夫,陸星嘉已經跑遠了,只在眼前留下一抹一閃而過的影。
邱銳峰收回手,撓撓頭:“沒事兒,本來嘉嘉說要和我們一起走的,突然就跑了。”
“發生了什麽事嗎?”季昂然走到他身邊,微微蹙眉。
教學樓的光昏暗,灑下來朦朦朧朧,邱銳峰原本是想解釋,目光瞥到季昂然時,心跳莫名快了兩拍。
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兩個人相處的時候,他總忍不住盯著季昂然看。
季昂然的嘴唇很軟,像是果凍似的晶瑩透亮,想要……親一口。
邱銳峰的喉結微動。
見他沒說話,季昂然走近了點,又重複了一遍:“有什麽事嗎?”
“沒有沒有,”邱銳峰瞬間回了神,不敢再看他了,“他去找秦神了,咱們先走吧。”
他的心裡又閃過一抹異樣,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麽會冒出那樣的想法。
兩個男生親嘴,也太奇怪了!!!
季昂然蹙著眉,似乎想要問些什麽,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麽,和邱銳峰一起出了校門。
另一邊,陸星嘉快步跟上那道在黑夜中掠過的影,叫道:“秦暮冬!”
黑影沒回頭,轉了個彎,朝學校小花園的方向走。
陸星嘉跟上去,繼續叫他:“秦暮冬!”
因為跑得太急,還咳嗽了兩聲,聲音回蕩在安靜校園裡。
這次,黑影頓了一下,終於停下了腳步。
確實是秦暮冬沒錯了。
前方就是不大的小池塘,月光灑在水面上泛著粼粼波光,秦暮冬靜靜站著,如雕塑般的身影格外修長。
陸星嘉在他身後停住,緩了一會兒才喘勻氣:“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沒告訴我?”
秦暮冬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住,指甲把手掌按得生疼。
沒說話。
陸星嘉又向前兩步,走到他面前,試圖去看他的神情,“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嗎?為什麽見到我要跑?”
語氣著急又擔心。
秦暮冬別過眼睛,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垂下眼眸。
被睫毛遮掩的眼眸中,深色的墨幾乎化為了岩漿,滾動著,流轉著,內裡是火紅的熾熱,外面卻還裹著層岩石泥漿。
“暮冬哥哥,”陸星嘉執著地拽住他的手臂,主動埋進他懷裡,小聲道,“有什麽事,你告訴我,好不好?”
“別一個人憋著。”
“我可是你的男朋友啊。”
沒人能忍住這樣的誘惑。
誘人的氣息縈繞在鼻息,秦暮冬粗暴地親上他的嘴唇。
舌尖抵住上顎,雙手鉗住肩膀,吻如同暴風雨一般落下,讓陸星嘉沒有半點招架之力。
要說什麽呢,秦暮冬痛苦地想,他根本不知該如何解釋。
告訴陸星嘉自己是個變態嗎?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隱藏真正的自己,可是他太怕嚇到陸星嘉了。
怕他接受不了,從他的身邊逃開。
這段時間,他想過坦白後的無數種可能,而每一種,都讓他內心黑暗的欲望更深一分。
理智與欲念不斷周旋,害怕失去,也害怕失手傷害,他怕把局勢推向不可挽回的那一方,所以只能再次選擇躲著陸星嘉。
可是這次又和之前那次躲避不同,他們在一起了。
陸星嘉會粘著他,通透明亮的眼睛裡寫滿了擔憂,會直白地問他為什麽。
而每次對視時,那雙如泉水般透亮的清眸,都讓秦暮冬覺得無處遁形。
他是一個卑劣的人,雖然一直找借口不和陸星嘉一起走,卻每天都會遠遠地跟著他,陪著他走完上學放學這段路。
直到這天,陸星嘉很久都沒有出來。
他走進校園想要找他,第一眼就看到他正和邱銳峰在教學樓下聊天,氣氛歡快。
泥濘的欲念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然後,陸星嘉發現了他。
血腥味在兩人的口腔中蔓延開,秦暮冬自暴自棄般舔舐吮吸著,突然發現,如此暴虐的親吻之下,陸星嘉喘息得像是小獸一樣,竟然還在努力回應著他。
溫熱的舌尖安撫似的舔過他的唇縫,柔軟又馴服,陸星嘉的手環抱著他的腰,抓得死死的,直到這會兒,仍不願意松手。
秦暮冬倏然睜眼,又緩緩闔眼,眼瞼再次輕掀時,粗暴的動作溫柔了下來。
他托住陸星嘉的側臉,小心翼翼地把他嘴唇上若有似無的血漬舔掉,手指在止不住地發顫。
陸星嘉簌簌睜開眼,終於與他對上視線。
他輕歎口氣,湊到秦暮冬耳邊,語氣溫柔,“可以告訴我到底怎麽了嗎?可以告訴你的男朋友嗎?”
四目相對時,時間好似戛然而止。
樹上的麻雀嘰嘰喳喳,遠處的教學樓還亮著燈,不知哪邊傳來了一聲貓叫。
最吵鬧的還是心跳聲,一下一下,用力地捫擊著胸膛。
許久,許久,秦暮冬把陸星嘉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緩緩闔上了眼睛。
他的聲音啞透了,如果稍微細心那麽一點,就能發現他整個人都在抖。
“星星,”每個字,秦暮冬都說得極其艱難,“我好像,和別人,不太一樣。”
他想,就把自己偽裝的外衣全都撕碎吧。
把一顆心挖出來捧給他,任憑他來定奪。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要請假休息一天,周六晚上八點見叭!五一快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