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綿臉紅的盯著盤子看。
好香啊。
餐盤裡有筷子和一次性手套。她一副饞壞了的樣子,卻忍了住沒有用手拿,沒戴手套會把衣袖弄髒,可她不會戴,只能苦兮兮的看著餐盤。
裴松溪推開窗戶,窗外雨正大,泥土的清新味道隨風而來。
她感覺像是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小小的麻煩。
“給我吧。”
鬱綿仰著頭,鼻尖上沾了一點紅色的小辣椒,有點滑稽的,眼睛亮亮的看著她。
裴松溪沒再說話,直接拖了一張椅子過來,坐在她旁邊,挽了挽睡衣的袖口,給她剝了幾隻蝦。
鬱綿眨了眨眼睛,也不敢說話,就看著她。
裴松溪中途停下動作,撞上她呆愣的眼神:“吃吧。”
小腦袋用力的點了點,拿起筷子夾起鮮嫩的蝦肉來,沒多久就把一盤蝦全部消滅掉,餐盤旁邊堆著高高的紅色蝦殼,她別過頭,意猶未盡的舔了下嘴唇。
原來她平時吃的很少,不是不想吃。
裴松溪拉了拉搖鈴,很快有傭人來收拾餐具。
房間裡的鮮辣味道也散盡了,雨還沒有要停的跡象。
鬱綿漸漸也困了,她像隻餮足的小貓,雙手撐在桌上,拖著小下巴,努力讓自己不要睡著。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窗外雨聲綿綿不斷,安謐沉靜的秋夜。
……
唰的一聲,窗簾拉開,陽光照進來。
鬱綿揉了揉眼睛,聽見張阿姨的聲音:“小家夥,起床啦。”
她慢慢坐了起來。
這是她自己的房間。
張阿姨給她鋪好床,看她抓住褲子努力穿上的樣子,有點心疼,又有點好笑:“來,過來,阿姨給你穿。不是這樣的。是這樣,看到這兩個洞洞了嗎,先把腳放進去,再提起來。”
鬱綿皺著眉頭,有點嚴肅的認真:“好吧,我再學一下。”
張阿姨又忍不住想歎氣。
這麽小的孩子,先生讓她照看她……怎麽就不安排一個人專門照顧呢,她還這麽小啊。可能……可能是因為小姐不喜歡這個孩子吧。
鬱綿拿著小鞋子開始往腳上套,動作不太熟練,但是秋天的鞋子單薄,也好穿。
張阿姨一教她,她就學會了。
鬱綿扶著樓梯,慢慢走下樓的時候,客廳裡已經開飯了。
裴之遠坐在桌上,又在鬧:“我不喜歡吃雞蛋!”
“寶貝,”丁玫好聲好氣的哄著,“吃雞蛋身體好,你看媽媽和姑姑都在吃雞蛋,對不對?”
裴之遠看了看大家,憋著嘴,固執的不肯吃。
丁玫沒辦法:“松溪,你說他一句。”
裴松溪被點到名,緩緩開口:“裴之遠,你是大孩子了。不許鬧。”
裴之遠委屈兮兮的拖長聲音:“姑姑……好吧。我聽姑姑的。”
丁玫哭笑不得:“我看你以後給你姑姑做兒子算了。這麽聽你姑姑的話!”
裴松溪沒接話,看見鬱綿來了,倒了杯牛奶,放在邊上。
她吃飯的時候慢條斯理,不愛說話,也不看人。裴之遠想跟姑姑撒嬌,可對她是敬多過於愛,看她神色冷淡也不敢鬧,沒吃多少就纏著丁玫出去了。
鬱綿才走到桌邊坐下。
張阿姨看她有點怕裴之遠的樣子,在心底哎了一聲,將她抱上椅子:“你在這裡吃,阿姨去忙了啊。別鬧,要乖,知道嗎?”
鬱綿點點頭:“當然啦。”
她抬起頭,看了看桌上的牛奶,小聲問裴松溪:“裴姨,我可以喝嗎?”
裴松溪淡淡嗯了一聲,手上剝雞蛋的動作沒停,動作慢條斯理,像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
可是下一秒,白白嫩嫩的雞蛋從美好的畫中跳到了她碗裡。
鬱綿抬起頭,聲音有點軟糯,眼睛裡是驚喜的笑:“給我的嗎?”
“嗯。”
哇吼!
昨天的秘密是小龍蝦味的,今天的秘密是雞蛋味的!
早餐,她喝了一杯牛奶,吃了兩個水煮蛋,小肚子都吃的圓鼓鼓的,她忍不住揉了揉。
一抬眼,裴松溪已經走了。
她就從桌上跳下來,匆匆忙忙去追她。
剛跑一下,右腳被凳子絆了,她往前摔了一跤,好像還磕了下牙。
裴松溪無奈,又折回了幾步,遞了根手指給她:“走吧。”
鬱綿還是隻敢握她一點點指尖,從地上爬起來,懵懂又怔怔的牽著她手指,卻又全心全意的信賴著她。
像是一種奇怪的本能。
裴松溪到陽台上曬太陽,給花花草草澆水。
鬱綿大著膽子跟她說話:“這是什麽花呀?”
“梔子。”
“那這個呢?”
“紅掌。”
她的聲音真好聽。
她喜歡跟她說話。
“裴姨?”
“嗯?”
鬱綿又叫了一聲:“裴姨?”
裴松溪將水壺放下,陽光給她鍍上一層淡淡的光輝,冷清的神情有些緩和:“想下去了嗎?”
“不想下去呀。”
小孩子的世界對大人來說是個秘密花園,說話總是奇奇怪怪,經常有了前一句,就沒了後一句。
裴松溪沒再問,給花澆完水,才說:“你回房間吧。”
鬱綿眨了眨眼睛,看著她,沒有動。
裴松溪沒再管她,徑自往下走,到了三樓,走到走廊盡頭的一間房間外才停下:“不許進來。”
鬱綿點點頭。
她反手將門帶上。
小孩子好奇心重,貪玩,坐不住,她在外面等不住了,自己就會走。
裴松溪進了小佛堂。
一尊鍍金佛像,一盞香爐,小蒲團有些破舊發黃。青灰色簾布十分厚實,哪怕是正午時分的陽光,也無法穿透。這裡總是幽深靜寂的。
母親信佛,這佛堂也是她留下來的,手上的紫檀木佛珠也是她留下的。
裴松溪原先不信佛,可是母親去世,她長大以後,也時常會過來,站上一會,有時是十幾分鍾,有時是幾個小時。
今天,她在裡面待了很久。
等她推開門出來,果然沒看見那個小孩了。如她所想。
裴松溪淡淡一垂眸,剛往前邁了一步,腳就被人抱住。
小姑娘坐在地上,睡眼朦朧,抱住她的褲腳不放:“裴姨……”
裴松溪一怔:“你怎麽還在這?”
她聲音低的像自言自語。鬱綿沒聽清楚,小孩子睡意上頭了,在哪裡都能睡著。
她還抱著她褲腳,又要往地上倒,裴松溪趕緊扶住她的小肩膀。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將她抱起來。
這麽小小的一團。
她把她抱回房間,跟昨晚夜深後抱她回去一樣,將被子掀開,給她蓋好。
鬱綿大概是有點熱,在睡夢中踢了幾腳被子,被裴松溪按住了:“不許動。蓋好你的小被子。”
小孩乖巧的沒再動,安靜下來,甜甜的睡著了。
裴松溪走出去,關門時回過頭看她一眼,輕輕將門帶上了。